厅里骆羽杉正执壶倒水,看看俊宇表哥,一身长衫脚上一双黑缎皂鞋,依然是那种清雅的气度,刚刚听大嫂说俊宇的事,也看到他笑容后面的郁郁寡欢,可是自己能怎么帮他?
想了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于是笑着道:“表哥,最近有没有看报纸?”
柴俊宇抬头温和地笑看着她点点头:“最近有空,天天看报呢。”
“那欧洲局势紧张,战争蔓延,表哥看到了吧?”
“嗯,形势的确很紧张,而且战争正在扩大化,越来越多的国家被卷了进去。”柴俊宇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国内尽管时局依然不稳,但是毕竟还算平静,最近看外电,说一些英国商人到东方来寻求发展。我看他们很喜欢在江边建工厂、码头和货栈,前两日经过江边看到那里有一大片荒地,若是表哥有时间不妨帮我看看能不能买下来。”骆羽杉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笑吟吟说道。
“四妹你……”柴俊宇有些迷惑,四妹嫁进大帅府了啊,买地gān什么?
骆羽杉看了看他,有些无奈地笑笑道:“父亲……给了我一笔钱。我想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找点事做也好,如果表哥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什么重要事qíng……”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自己不得不嫁进大帅府,父亲还要赔上一大笔嫁妆,给自己那么大笔钱也不知做什么用。
“哦,不是,既然四妹觉得有发展,那不妨买下来,改天我就去打听。”柴俊宇闻言急忙说道。
“那我明天让亚玉把银票给你送去。”骆羽杉笑道。
骆羽杉故意和他又聊了些有关骆羽枫的话题,便到了午饭时间。骆羽杉去萱寿堂陪奶奶吃饭,柴俊宇自有骆家辉他们相陪。
躺在自己的chuáng上,骆羽杉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午觉。等醒了,已是下午快四点钟。想到谭老二的吩咐,便和奶奶她们告辞,二姨娘殷勤地送出大门,招呼了司机送骆羽杉回大帅府。
看着时间还早,骆羽杉特意让司机转到江边又看了看那块荒地,车子回去大帅府时经过一片林木苍翠、景色清幽的地方。看着一群工人正在拆着房子,骆羽杉问道:“这不是南华寺吗?怎么拆了?”
司机是消息灵人士,笑了笑道:“四小姐,听说这里要建什么考试院,那些和尚都被遣散或是还俗了。”
“哦,这里就是考试院啊。”骆羽杉想起岳清的话,点了点头,也没往心里去。一侧脸,看到里面的林荫路上有一个女孩子正在学骑自行车,身后一个年轻男子帮她扶住,紧张兮兮地握着把手,摇摇晃晃地前行。
看的骆羽杉不由一笑,想起了报纸上说羞怯之心尚重的闺中女子,为追赶时髦每每于夜静更深出门学车。有首《竹枝词》专写此事,谓之:香槟佳酿醉流霞,闲向天街踏日华。夜静人稀归去也,倩郎扶上自由车。也可以说是时下的风流佳事。
想到自己居住的那座楼,后面的储藏室似乎也有两台新自行车,不由想是谁的?难道是谭老二的?凭良心说,这人倒是很有进取心,思想开通。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大帅府。车子被大帅府前执勤的士兵拦住,副官上前看到后座上的骆羽杉,忙立正敬礼,挥手让车子驶了进去。
刚从车子上下来,便看到楼前一个穿军装的女子正来回踱步,似乎在等什么人,骆羽杉看了看原来是上次在机场见过的邢秘书。
送走车子,方转身笑着和迎着自己走过来邢秘书打招呼:“你好,邢秘书。”
邢秘书笑笑,抬手敬了个礼:“二少夫人,我奉司令命令来接您。”
哦,这么早?骆羽杉看了看她:“时间还来得及吗?我想换身衣服。”
邢秘书答应着,骆羽杉请她在厅里坐,亚玉送上香茶,骆羽杉走上二楼。
匆匆冲了个澡,擦gān头发走出来,亚玉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衣衫笑道:“四小姐,这件衣服是谭家大小姐今儿个送来的,说特意为您做的,试试看合身不?”
骆羽杉接过来一看,是一套湖水绿的洋裙,料子轻软,款式很是简洁大方,色彩淡雅而高贵,里面还有一套式样简单的珍珠项链和耳坠,骆羽杉看了心里很是喜欢,便换上了。走出来侧脸看了看穿衣镜,素雅内敛明净如水,大方贵气又显得非比寻常的灵动俏丽光彩照人,微微侧脸,颊上梨涡浅浅。
看的亚玉在旁笑着直拍手:“好看,真好看。”
骆羽杉笑笑,转身下了楼。
邢秘书也很是惊艳,殷勤地带路把骆羽杉让到了车上。
车子转了几个弯,很快便到了大帅府谭嗣庆的办公之处------和大帅府前院连在一起的起云楼。邢秘书一边拉开车门一边道:“司令在这里开会,二少夫人请。”
二人走上二楼,迎面夏汉声走了过来,笑着打了招呼,说道:“刚才大帅把二少叫进去了,二少夫人请这边坐,稍等一下。”说着,向邢秘书摆摆手,邢秘书告辞下楼,夏汉声把骆羽杉带到了一个会客室,有副官送上香茶,而后夏汉声匆忙走了出去。
旁边就是上次骆羽杉来见谭嗣庆的办公室,门外有几个穿西装或是军装的人正在坐在凳子上笑着闲聊,似乎是等谭嗣庆传见。
“……老郑,你这个石油公司经理拜托帮兄弟个忙,这两天帮忙解决二十桶油怎么样?”一个穿军装、有点秃顶的胖子笑着眯起眼睛说道。
“容易,只要老兄给几个你们jiāo通部颁发的货运船的执照,让兄弟们也赚几个,明天兄弟便通知业务处照发。”西装革履的老郑随口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几个?货运船执照拿到可就是钱,老郑,你真够狠的,就一个吧,这玩意上面下面都盯着,要的人多实在不容易办。”胖子讨价还价。
“……”
无意识听了半天,这些人都肆无忌惮在谈生意,讲价钱,如果不知道这是谭嗣庆的办公楼,骆羽杉几乎当作高级茶楼了。看来最近在报上看到的讽刺言论说“以前是学而优则仕”,现在是“仕而优则商”还真是有道理。
正想着,门外的声音停了下来,有人纷乱地起身敬礼,接着便看到谭少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杉儿,你来了,我们走吧。”
骆羽杉点头,二人下了楼,大厅门外传来哨兵一声“敬礼!”,谭少轩点头,卫戍侍卫疾步上前打开了车门。
坐到车上,谭少轩微微叹了口气,黑亮的眼眸中似乎有着淡淡的疲惫。旋即伸手过来,将骆羽杉的小手握到了自己大手中。骆羽杉看一眼前排的司机和夏汉声,脸飞红晕挣了两下,却没能挣脱,不由又窘又怒,瞪了谭少轩两眼,谭少轩一张英俊的脸上笑意渐浓。
[第一卷 九夜销魂:第五十二章 温泉水暖]
汽车开了大半个城区,终于到了位于白云山山腰的帝国酒店。这是一座建于清代的山庄式古典园林,借着山势蜿蜒起伏高低错落,十分清灵雅致。中有一处小小盆地,峰峦叠翠,秀石丛生,林木繁茂,泉水丰沛,自然景观很是优美。
十几座不高的二、三层建筑散布其中,掠檐斗拱,气派非凡。只是因为请来的总经理是英国人,而且主要租借人员也是外侨,所以称之为帝国酒店。
车子直接开进了曲径通幽的大门,这时天色已暮,骆羽杉只觉得窗外树影凌乱,园林灯星星点点,到了一栋面积较大的楼前,车子停下来。
谭少轩拉了她的手,两人向洋楼走去,楼前站着两排哨兵,手里拿的枪上着刺刀雪亮,见少帅走来,“啪”地一个笔挺敬礼。
两人迈步走进去,有两个人正站在门旁悄声聊着什么,看到谭少轩,便笑着过来打招呼,其中一个穿着西装很秀气的年轻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骆羽杉,试探地问道:“四小姐?”
骆羽杉看了看他,笑着问道:“先生是……”
“真的是您!四小姐,您还记不记得左元芷?”男子很高兴的问道。
左家也是凌州大族,曾以三代进士、两代翰林、乐善好施而远近知名。祖上左成规,在清末曾任晚清最大的军工企业------江南制造局总办,因“才大心细,jīnggān廉明”而步步高升位列封疆。后来在凌州建有家族企业并建了有名的左家花园供家人居住。
骆羽杉小时候,骆家和左家是近邻,是以经常和左家的几个小姐相伴出入,其中左元芷是一起读书的,jiāoqíng又自不同。
听年轻人提起来,骆羽杉看了看他,笑问道:“请问,先生是?”
“我是左元芷的二弟,外jiāo部秘书左元荪。”原来是元芷的弟弟,骆羽杉又看了他一眼笑道:“想不到多年不见,你长成男子汉了。”
“是,多年没有见过四小姐,昨天二姐还说起来。”左元荪眉眼很是英俊,有着左家人独特的高挺鼻梁。
“元芷她可好?等会儿我找你。”看到不少人因为自己和谭少轩站在大厅匆忙走过来,骆羽杉看了谭少轩一眼。
谭少轩看看她,又看看左元荪,点了点头,便带着骆羽杉走进了宴会大厅。
这样的宴会注定是官样文章。大家心里都明白宁---曹一线的局势一触即发,何等紧张。但表面上要维持若无其事,是以不仅敏感的话题,就算会被媒体或者对方猜测的话,半句都不会讲。大家只是闲谈着南地的饮食如何多变,北方的天气晚上依旧凉慡,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东西。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南北政府相应部门的官员和随从,衣冠楚楚、个个眉眼jīng刮。骆羽杉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因为直到宴会结束,听这些政府要人闲聊半天,细细想起来,竟没有一句话不是废话,但看上去气氛又是那样和谐,谈得那样投机。
所幸在这样表面轻松内里严肃的宴会上,大帅府的二少夫人和其他随来的眷属,不过都是调节气氛可有可无的人士罢了。是以骆羽杉便用心地品尝厨师们的大作。想不到这里有慕尼黑原桶装的啤酒,德式咸猪手莹白靡软而有弹xing,二者为伍,妙绝!更有粉红色沙拉,红菜头拌的jī丁鱼粒,恍若桃李争chūn。
最有名的,当推抢了节令而上的“起司炸蟹盖”------以阳澄湖的清水大闸蟹,蒸熟剔出蟹ròu,填入蟹的背壳,洒一层起司粉,放到烤箱烤熟,以姜汁镇江香醋为沙司,美味直甲天下,还有奶油栗子蛋糕,七彩圣代,回国后,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般地道美味的西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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