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舍的幸福。
抬头,云七夜看着他,良久不曾哎声。一阵风过,那开到了极致的合欢飘落了好几朵粉色,一朵接一朵的从树上坠落,不期然有一朵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只记得她闭上了眼睛。竟是不忍再看……
不远处,宁止的声音响起,甚是平常,“嗯,合欢花都落了。也对,还有一个月就是秋天了,它们落了也是正常。”
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睁眼,不予苟同,“可即使到了秋日,还有些花不谢不落。更甚者,就算是落雪寒冬。还有耐寒的梅花绽放,松拍常青。”
只是淡淡的笑,宁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谢,但见清凉透彻的水流哗啦啦地流过水谢,而后顺势冲下,一路漫过水糙滑石,清例例地流向庭院外,“七夜,你知道这条小溪流最终会去往哪里么?”
万物归于海,云七夜道。“会去往海洋吧。”
不依不饶,宁止有些恶意的追问,“那海洋又会去往哪里?”
自是不晓得,云七夜砸摸了半响,含糊道,“许是去往一个不为世人所知,也极难到达的地方。”
“呵,那这个地方又在哪里?”
良久思索,云七夜道,“…许是桃源,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以手撑头。宁止斜斜地看着女子,又是问,“那桃源里有什么东西?”
“有四海流往的海水,还有旁的什么。”说着,女子的眉色渐进认真起来,缓缓出声。“还有蓝天白云,骄阳鸟雀,红花绿糙。还应该……”
“有我。”
……有我等你。
说着,宁止似是想要伸手碰她一下,可却又蓦地顿留在了半空。一刻,他只觉所有的声响不复,怠倦了的眉目阖起,手臂随之无力地垂落在了身侧。瘫软无力,男子唇角有猩红的血液细细流出。沾染后的血色衣襟。苍白的脸颊,泛紫的唇……以及周身的死气。
七夜,
我累了,
这一次,真是要睡了…
漆黑如墨的夜幕。别院里的人全都聚在了男子的房外。男女老少。众人皆是捂着嘴闷声哭泣,莫说九殿将去,皇家也未免太过无qíng了些,居然将所有的太医都召了回去。不管九殿下的生死!
眼看他犯病晕厥,竟是连个会看治的大夫也没有!亏得秦宜快马加鞭请来了帝都最有名望的祝大夫前来看治,如此变故委实叫人心酸不平!
许久,房门蓦地一声吱呀,头发花白的祝大夫提着药箱出门,难掩脸上的歉意无奈。跟在身后,秦宜顺手闭合了房门,而后将祝大夫领向院外。不刻,陈管家亦是从房里出来,眼睛已经肿胀得不行。
看着众人。他qiáng忍着苦楚沉声安排,“周安,你和许进他们几个进宫通报太子,就说殿下恐是要不好了,叫他和诸位皇子赶紧来别院。孙阳。你现在就动身去北齐,这里有几封殿下的亲笔书信,你把它们分别转jiāo给北齐十二帮的帮主,他们自会晓得殿下的意思。康侍卫。你们几个留心些别院的安危,再者小候爷前几日便从北齐出发了,许这几日便到,你们随时留心接应。”
“是!”
“是!”
利落的响应。众人忙不迭去做自己的分内事。良久。陈管家的声音低沉。“待殿下一走,这别院…定是要被人收回去了。到时候。大家伙就得散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大家伙就去账房领取侍钱吧,殿下半个月前卖了好几处南面的房产,专用于此处,定能保大家伙一辈子吃穿无忧。往后,你们也莫要挥霍奢侈,脚踏实地的做些小生意也好,姑娘家嫁人也罢…总之,要做个好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认真地听着,众人重重地点头,酸楚的泪水落了满面。早已回来,秦宜静静地站在偏角,终是紧紧地闭眼,良久不动。
房内,云七夜静静地看着沉睡不醒的男子,只觉他的呼吸轻微到几乎没有,定是撑不到舅舅来的那日了,甚至…撑不到明日。
七夜,我死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不要死,也不要孤单的活。
我晓得你不喜拘束,那就不要遵从那些皇家族规了,且回云家住便是。
五姐和五姐夫,还有……爹,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只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若是有朝一日,朝中有人难为你,不容你住在云家,非要你为我守陵…
…呵,你断断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也不喜寒冷不是么?昨天晚上我背着你出过门,我去看过自己的墓xué,就在南面的皇家陵寝里。
一只白玉棺。四周的墙上画着神佛仙子类的壁画。还有好些陪葬的瓷器金银,字画… 长明灯……很多很多东西。听秦宜说,那些僧人还会为我诵经超度,到时候墓里全是兰花香糙,就连棺木里也有,许是可以驱散些浊气。
整体的墓xué么。足有两座房屋那么高夫……可美中不足。里面又黑又冷的,好似座冰害,委实叫人喜欢不来。你本就畏寒,若真去为我守陵…… 三年。你的身子可吃不消,还是不要去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
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也可以,…
你好好活下去便是了。若他们欺负极了你,就叫yīn若熏接你离开吧。我也不晓得辛乌的战事到底何时完结,但yīn若熏定是会胜。可万一战火流离,你再也回不来苍流……也无妨。每年我忌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总是能放心,晓得你还活着,也可以一个人安心的睡……
唯一的遗憾……我们的宁皮皮。
昏睡中,男子近乎梦呓的低声呢喃,“…梦白。”
七夜,
舅舅还没有来么?
你说他是不是又迷路了?他总是这样。
七夜。
我先睡会儿,
若是舅舅来了。
你记得叫醒我。
我还有好些话,要对舅舅说。
七夜。
记得叫醒我啊 …
“梦白。”
别院的暗角,早已候了多时的黑衣人冲女子抱拳作揖,“七少!”
走到近旁,云七夜压低了声音道,“带些人即刻动身去北齐,治路注意些,看有没有小候爷的踪影。一旦发现,速速将之带回,务必要快!”
“是!”点头,黑衣人迅速跃出了院墙。却又在下一刻蓦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声。而后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隔着道高墙,云七夜一惊,但闻墙头蓦地响起一记嘲讽,宛若妖魔yīn诡。负手立于墙头,男人看着女子嗤笑,“凰儿,着急了不是?可梦白再快又有什么用呢?宁止那孩子。断断活不过明日午时了。梦白命里便是妖祸,岂会有顺心如意之事?哼,就算是宁止死,他们这对甥舅也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
——见不到!
周身的神经刹那紧绷到了极致,云七夜抬眼看着男人。只觉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溢出,“……师父来此作何?”
夜风中,男人的衣袖逸飞,忍不住戏谑,“自是不甘心而来,昨晚凰儿真是叫为师好等。本尊活了这么久,可从未有人敢如此嚣狂无礼!”
“凡事都有第一次,何况师父你明知我不会去。”
冷哼一声。沧澜千花笃定。“诚然,你是不会去。可是只不过昨晚不会去罢了,至于今晚…”
说着,男人蓦地笑了起来,“七夜,我同你说个秘密。”
只觉他的笑来的诡异,云七夜微微蹙眉,有了些不耐,“师父的秘密,我恐怕难以承受,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说着,她转身yù走,却又在下一刻蓦地顿住了脚步。
“宿命的秘密。”
低低的声音,沧澜千花意有所指。“你母亲和宁止。患了一样的病,只不过她撑了十一年,在一个下雪的冬日里去了……”
一样的病?扭头,云七夜瞪眼看着男人,忙不迭出口问道,“他们到底患了什么病?”
点头,男人只是淡淡一个字,“蛊。”
—— 蛊。
可笑至极!
顿觉受骗,云七夜嗤之以鼻,“天下巫蛊,沧澜为大。自问教中万种巫蛊,我还是一清二楚。那敢问师父,宁止的病症又是哪种蛊?”
晓得她不相信他的说辞。却也不恼,沧澜千花只是低声道,“所以是秘密啊,一个宿命的秘密…断qíng绝义,每一代尊主。神魔都会提防考验他们,所以那些不遵规则的尊主,神魔自会降给他们最为痛苦的惩罚。而这个惩罚。不在尊主本身。而在……”
面色一瞬的yīn沉,沧澜千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在你爱的人身上。神魔会降下这世间最为痛苦难解的蛊,在你所爱的人身上。要你们…
…生不如死。万般苦楚心酸。”
眼瞳紧缩成了芒状,云七夜骇然,“所以……宁止……”
“对,所以宁止才会如此痛苦天寿,久病多舛。”攥住了女子的眸,沧澜千花的声音悲悯极了,“因为你,宁止的万般痛楚,皆是因为你。归根结底,是你害他如此,是自cháo为爱人的你…… 害他如此!”
—— 是你!
宛若一把锋利的刀,男人的话一刀刀划过云七夜的心脏,顷囊便将软嫩的心脏割得血ròu模糊,却硬是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所以,历代尊主便会因为所爱之人乖乖回沧澜做教主?能被抢走的爱人,谈何是爱人?……不若随对方一起去了,倒也省得万劫不复,满身肮脏成魔。”
摇头,沧澜千花几乎是在讽笑,“你以为事qíng便是如此简单?哼,简直就是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我早提醒过你。我们毕生有着无法摆脱的宿命诅咒,凡是我们身边的人,都会遭到不幸,凡是我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流出无数的腥血。我们终身都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哪怕是身在大海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被人所爱,也会孤老而死!”
屏住呼吸,云七夜清晰地听见了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耳边。男人的声音魔魅般低沉,直直触到了心脏的最深处,痛不可挡!
“qíng深不寿,你以为只是说宁止么?呵,还有一个你。本尊早些年不是没告诉你,你的归宿便是孤身远引,至死一人!无论如何,你都会堕入圣湖,与魔同生。可惜,你总是不信,非得踏过防线,触犯禁忌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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