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一死!您就告诉皇上,皇子妃中毒一事您不知qíng!”
死?
闭眼,宁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你也要离开我?”
“殿下!我没有,没有啊!”陈管家急的汗珠滴滴,慌得辩解。
面无表qíng,宁止将他的焦慌打断,淡淡道:“你不用死,她也不会死。你们每个人,都不用死。”
不用死?看着宁止,陈管家明显不信:“可是皇子妃喝毒了啊!殿下,你就叫我扛吧!”
从小到大被人喂过多少毒?那点小把戏,他还未放在眼里,云七夜那女人,大事jīng明,小事糊涂。呵,居然敢喝柳思月的送的汤水,指不定哪一天,会死在这些小事上!
想着,宁止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和别人斗?”
蓦地明白了什么,陈管家愁容全无,喜道,“皇子妃的毒解了?”
点头,宁止不语,眼前蓦地闪过云七夜的音容。
——放开我的手!
也许有些事会起反作用吧,明明想哭却笑着,明明想保护却伤害了。她左手的经脉错乱,藏霜的毒浸的最快,他别无选择。
“我把她的手腕弄破了,流了一地的毒血……黑漆漆的。呵,你是没看见她的表qíng,堪称天下一绝,一定是恨死我了。”顿了顿,男子的笑声不减,“这几日你多留心些,叫厨房单独给她做膳,里面添些微量的灵芝和藏参,对她的身子有好处。”
闻言,陈管家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躲在柱子后偷看,正好看见宁止弄破了云七夜的手腕,当时他还纳闷,原来是如此啊。可是片刻后,他又拧起了眉头,表qíng有些不自然,“殿下……皇子妃好像很……很恨你啊。你为何不告诉她,你是在帮她解毒?”
波澜不惊,宁止讪笑:“有区别吗?反正我在她心中早已是恶名昭着,不在乎再多一项罪名。”
“可殿下,这样不好,你老是这样,皇子妃她……”话还没说完,宁止却已经转身离去。
“殿下!……”焦急的唤了一声,却不闻男子的回应。挫败的叹了一口气,陈管家从地上站起,担忧的看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白衣寥阔,清清冷冷的。
眼里,冷不防又是一阵湿润。心里憋了一股气,他咬牙,终是大喊出声,“阿止!”
脚步一滞,却不曾停顿,宁止自顾自向前走,他是听见了,还是没有?
“阿止!”
“阿止!!”
“阿止!!!”
徐妃给我下了毒,是藏霜,分批下的,我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不能告诉阿止。
我没办法,他才十一岁,身子那么弱。我要是死了,他一定会很孤单,可我无法对他好。我若是对他太好,他会依赖我。总想着,要是哪一天我突然……突然没了,有谁来照顾他,他那么单纯,那么……傻,一定……会被……被人骗,被人欺负……
打他,骂他,他疼,我痛,可是……只能装作不在乎。也许先放手,会好些,他初时一定很难过,可时间久了……也许会习惯,会变坚qiáng。那时候……一切都好了,他自己也好,说不定他的病也好了……然后,他会很快忘记我这个狠心的母亲。
陈侍卫……一定要保护好他!
若是他孤单了,就唤他几句阿止吧。他也许会怪你以下犯上,可是他的心里,一定是欢喜的。
我的孩子,今生无法给你光明正大的爱,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可……母亲……爱着你,就算死,也一直一直……爱着你。
阿止。
阿止。
阿止……
037 算计
院宇深沉,帘栊寂静。
午后的chūn光正暖,轻柔的泻在男子身上,勾勒出了点点光影,朦胧得恍如幻影。缓步走着,待路过那片野姜花海,宁止不期然停下了脚步,端详了许久。
满眼的野姜花随风舞动,恍若匹上好的绸缎,连绵成了一片。
肆意的开,馥郁的香。
野姜花,初看也许不是很起眼,没有牡丹的雍容,也没有鸢尾的艳丽。但是看久了,闻久了,却有着无限的缱绻,四瓣花叶好似白色的蝶,翩然yù飞。
站的修长宁静,男子周身被chūn光笼罩了一层暖,蓦地觉得有些懒洋洋。转头,他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偌大的园子里徒有他一人。旋即放松了下来,他敛了敛衣摆,随意躺在这片白色的花海中。一身白衣寂寂,不仔细看,也许很难发觉他的身影。
以臂弯为枕,宁止出神的看着高远的苍穹,浮云万里,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划破这一片宁静,呼吸间尽是安神的香。半响后,他漫不经心的伸出左手,错综复杂的纹路,智慧线长且清晰,生命线却不长。看着,他无意识的张合着手掌,握合了又张开,张开了又握合,反反复复,可是入眼的纹路不曾改变。
一声嗤笑,他闭眼不再看,耳边唯有轻微的风声滑过。静下心来,身上的阳光比方才更暖,催人入睡。就算他不喜欢chūn日,可从来也没办法冷漠的对待这个季节的暖阳,就好似生命里所有猝不及防的温煦一样……无力抗衡。
如同,安神的野姜花。
眼皮微动,他睁眼看着天空,眼瞳有些涣散,柳思月下的是藏霜没错,女人间的斗争,历来是花样百出,下毒更是平常事,但大多数人会选用慢xing毒,分批下量,以便洗脱嫌疑。不像柳思月,他不过暗示了一次,就xing急的妄图一次解决。
原本这些个yīn险招数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奇怪,只不过这次是珍惜难寻的藏霜。上次见它的时候是六年前,万太医的药箱里……
一个救人的大夫,要那害人的东西作何?那时万太医负责诊治他母妃的肺疾,直到她死,前后足有两年的时间。那漫长的时日,他每天都闻到那股药味,直至刻进了脑海。所以在多年后,他偶尔闻到一碗“正常”的肺药后,才猛地意识到母妃的药里多了什么。
她是被人害死的。
想着,宁止的眸光渐渐转为冷鸷,隐隐带着股yīn郁的邪气。徐皇后,柳之效……十指一紧,全然没了看花的心思,他径直起身向自己的园里走去。
“殿下。”正厅里,眼见男子进来,秦宜一礼,带回了最新的消息,“吏部传来消息,说昨晚司徒井然突然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内线查出是二皇子gān的。”
坐到椅上,宁止不以为然,“为了避免自己被牵连在内,居然不惜杀掉自己最中意的臣子,二皇兄未免太心急了。若是父皇查下去,指不定还可以将柳思月遇刺的事qíng栽到他的头上,到时候,那可真是声名尽毁,真真儿一个丧家之犬。”
“殿下的意思,要我去做么?”
“不用。”摇头,宁止否决。司徒井然一死,线索就全断了,吏部的人死也不会知道他非但陷害了司徒井然,就连那晚刺杀柳思月的黑衣杀手,流凰令……全都是他指使的。
“按您预想的,汪太傅今天早上和家眷出城上香,途中遇到了山贼,不幸遭遇了毒手。”陈述了一遍表面,秦宜又道:“汪太傅死前,卑职已经bī他jiāo出左相一党贪污的账本,方才匿名呈给了三皇子。”
除了他,三皇兄也和柳之效不合,如此好机会,三皇兄怎会放过?以手撑头,宁止闲散的看着秦宜,“云家那边呢?”
“柳之效之前和云德庸合作了一单马匹生意,数目非常大。自从皇子妃名声败坏,您又娶了柳思月后,云德庸心疼皇子妃,按您设想的,他不惜毁约,决然和柳之效断了来往。对于云家,那点损失不算什么,可是柳家暗里亏空了一半,已经入不敷出了。”
一步一步的算计,宁止淡淡一句,“柳之效的死期不远了。”
闻言,秦宜不可置否,这样的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他定会嗤之以鼻,认为对方狂妄无知,但是从宁止嘴里清冷的说出,他坚信不二!跟了男子四年,他清楚他的算计,断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qíng。
“嗬——!”通过门窗,蓦地传来一声鸟类的厉啸,屋里的二人立时循声转头,但见一只硕大无朋的雪雕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直直飞进了厅里,立时掀起了周遭的空气,一股劲风扑面,直直飞向宁止!与此同时,它的利爪迅速缩起,不曾抓伤男子,便已敏捷的落在了他肩上。
看着,秦宜不由喟叹了一声,凶猛的雕,yīn柔的男子,两相映衬,倒有一股别样的风qíng。伸手从雕儿腿部的信筒里抽出了密函,宁止仔细看了半响,面上不着喜怒,淡定如山,“向城之战,五皇兄被辛乌俘了。”
俘了?
半响没回过神来,秦宜怔愣的看着宁止,不可置信,“向城之战不是由您出策么?五皇子怎会被俘?”
苍流历来和临境的辛乌国不合,两年前更是因为领土问题,在苍流的边界北齐大打出手,死伤无数。两个月前,宁止上书圣上,言是振奋军心,希望可以派遣一名皇子奔赴前线。早朝商议后,大数人随了宁止的建议——五皇子宁肖为将,都尉郑远为帅——亲赴北齐支援。
至于复帅,宁止在乾阳运筹,天生将才的男子诡诈出策,不出一个月,几乎要将辛乌三十万大军打回去了。有如此的军师,五皇子怎会被辛乌俘虏?
笑得冷酷,宁止微翘的嘴角,浑然一股苍穹无qíng之意,五皇子是徐皇后的儿子。“五皇兄生xing好大喜功,轻浮自傲。而郑远耿直刚硬,不懂攀附权贵。两人相碰,矛盾自是多。而今,眼看辛乌退兵,战事将完,五皇兄却没有上过几次战场,大数是郑远夺了功,你说他会甘心?”
咋舌,秦宜蓦地反应了过来,“您的意思是,五皇子私自率兵开战了?”
正是他希望的,懒洋洋的笑着,宁止道,“同为手足,我焉能坐视不管?”
“殿下要亲赴北齐?”
点头,宁止漫不经心的抚着雕儿柔滑的羽毛,话里却有股yīn寒之意,“皇后定会在父皇枕前chuī风,十有八九派我去救他。于我,怎能叫他们失望?”
表面上是兄弟qíng深,可秦宜越听越觉得诡异,话中有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宁止,他思摸了半响后,浑然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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