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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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没事吧。”侍女扶着落泪不语的主子,压低嗓音说道,“刚才奴婢看到了,梁国来的柳寻鹤正陪着两个姑娘在天碧河放花灯,看样子就是秋家的两姊妹。”

  哭有何用?早在十多年前被第一任丈夫卖进青楼楚馆、与襁褓中的亲儿被迫离别的那刻,她就已经泪尽。如今破碎的梦就要织成锦,她哭什麽,应该笑啊。

  想到这,她摘下花面轻拭玉颜:“果儿。”声音重归平静。

  “夫人。”

  “派人去查查礼部尚书大人家那个名唤艳秋的小倌。”

  “夫人?”果儿投来不解的目光。

  “叫什么?”沅婉斥道,“在烈侯庶妃去后没几天,这个男孩就被送到了丰大人家,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每说一字如刮心般痛,可为了不能惊动主上,她只能找个借口派人暗查。

  “夫人说的是。”果儿心悦诚服地颔首。

  沅婉收回不舍的远望,转眸看向桥下灯火粼粼的天碧河:“你刚才说柳寻鹤正陪着秋家的两位表小姐放灯?”

  “是。”

  “这下可有意思了。”沅婉的唇角优美地扬起。

  从几次社日她的观察看来,那对即将共侍一夫的亲姐妹感qíng可不像表面的那么好。她只不过稍稍撩拨了一下那位妹妹的心思,就从那女孩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恨意。

  今夜或许会有一场好戏,一场随了王上心思的好戏啊。

  莲步轻移,水红色的裙边翻着浅浅的làng,沅婉袅娜地走下小桥。

  “夫人,奴婢有一事想不明。”

  “哦?”她目光视远,看向灯火隐晦的河岸。

  “七殿下为王后所生,也就是嫡子,应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为何?”果儿偷瞥了一眼主子,压低嗓音问道,“为何王上却要咱们破坏七殿下的大计呢。”

  沅婉睨了一眼心腹,花面掩住了她的表qíng:“七殿下的亲母并不是王后娘娘。”

  “哎?”

  “王后嫁于当时的储君也就是当今王上五年无所出,眼见同样出身门阀的华妃和德妃分别诞下王子。王后这才把陪嫁的女嫱送给了王上,而后女嫱不负众望地生下了七王子,并送给了王后抚养。”

  “那,那位女嫱呢?”果儿好奇再问。

  沅婉好笑地看着她,轻哼一声:“你说呢?”

  果儿倒吸一口气,惭愧地羞红了脸。是啊,还用说么,问这种问题,是她太傻了。“怪不得啊。”她自言自语道。

  “嗯?”沅婉在人群中找寻着那三人的身影。

  “怪不得王上不待见这位殿下,命咱们阻挠秋家与梁国柳氏的结亲,原来如此啊。”是嫌他亲母的身份太卑贱了,才故意使绊子的吧,果儿暗想。

  沅婉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出声,任由她乱想。

  是啊,帝王心又岂是一个小丫头能参透的呢。王上的身子虽然不好了,可他一日不退位一日便是青国的天。七殿下频频接触他国,在王的眼中便是藐视王威、bī他让位的暗示。有哪一个王不渴望长生不老,不渴望被臣民永世膜拜,更何况是她雄心勃勃、心系天下的主上?七殿下错不在出身,而在心思。

  “夫人您看!”果儿指着阑珊灯火处,兴奋地举臂,“他们在那儿!”

  在那儿啊,她的木偶。沅婉缓缓拢起五指,好似牵引着细细的线,今夜缘谁改变?

  ……

  变了,柳大哥变了。

  石桥下,银紫色的翎披当风扬起,几乎与明亮的夜色融为一体。凰歌花面下没有一丝表qíng,清澈的眸子将三人三影倒映。

  再不像半年前策马奔腾的肆意猖狷,柳寻鹤多了几分内敛的气质和无奈的表qíng。他弯下腰亲昵地扶起一抹纤弱,又搂过一剪娇躯。左拥右抱好不自在。幸亏她大姐及时发现自己寄错了qíng,不然又将怎样伤心。

  黑暗的河流上点映着朵朵莲灯,半掩花面的少女们放了灯虔诚地许愿。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三人定定地看着河面两朵金粉莲花灯,一朵打着圈烛火忽明忽灭,而另一朵不时撞击着前面的灯,摇曳的孜然快意。未到水中央,遥遥如坠的前盏就消失了踪影。柳寻鹤右边的酴醾花面美人微垂首,好似很失意。柳寻鹤丢下左侧的月季花面佳人,径直俯身耳语,揽着“酴醾”缓缓向桥下走来。

  月下身侧是一个卖灯的摊位,一个老者满面喜气地扎着莲灯,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露儿你别伤心,再买一盏便是。”

  月下偏过身,静静地看着摊前相偎的一男一女。这“酴醾”是秋晨露,那……清眸淡瞟向二人身后,那“月季”就是汤淼淼了。她向右慢移,终于看清了那位只能屈于人后的妹妹。果然不像师姐说的姐妹深qíng,这妹妹尴尬地站在yīn影里,双拳握得紧紧。也是,这岸堤有些窄,两人并行尚且不够,又怎能再cha一脚呢。

  “妹妹,你也来选一盏吧。”酴醾美人向后招了招手,亲热地拉起“月季”,而柳寻鹤笑着退后,让姐妹俩并肩而立。

  “姐,你挑就好,我那盏不是放成功了么。”汤淼淼的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月下轻笑转眸,却瞧见柳寻鹤的失神。那种怅然若失、恍然如梦的表qíng啊,她顺着仰首目光看去,正见火树银花的街上,一双璧人笑言伴行。那男子蜜色的脸上带着几分难抑的欣悦,身侧的女子未戴花面,露出宛如朝露的清秀美颜。

  “梦儿……”她耳力好,有意无意听到了柳寻鹤的这声轻喟。

  眼见二人渐远,柳寻鹤忽地探身向前说道:“露儿,淼淼,我看到一个故人先去打个招呼,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走远。”

  “嗯。”姐妹俩心不在焉地应道。

  看着急急远去的柳寻鹤,月下冷笑一声举步yù走,忽听身侧的卖灯老人招呼道:“这位姑娘也来买盏灯吧。”

  她转过身,发间的凤钗宛转低鸣,徒增一点冷清。

  “这有平安灯,姻缘灯,富贵灯,买一个试试吧。”老人热qíng地说着,“小老儿敢保证这些灯能从天碧河一路飘进赤江都不带颤的,定能让姑娘得偿所愿。”

  摊前的两姊妹选中了莲灯,给了钱刚要离去,“酴醾”却突然站定,抬头望向街上汹涌的人群。

  “姐。”汤淼淼翘首同望,“怎麽了?”

  “淼淼。”秋晨露的语音颤颤,“我也看到一个故人,你留在这儿,等会我回来找你。”

  “嗯,好。”汤淼淼恭顺地答应,花面中的美眸却诡异地弯起。不待秋晨露走远,她就扔下手中的莲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姑娘?姑娘?”卖灯人看着摊前剩下的女子,再加一把力,“瞧姑娘的花面就知道是出身大家,来来来,小老儿还剩最后一盏金粉宝莲灯,就便宜些卖给你吧。”

  月下收回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摊位上的花灯。半晌,浅浅一笑:“给我那盏吧。”

  “那是盏破灯,下水即沉。”老头有些丈二,这姑娘的眼光可真够怪的。

  “我就要这盏。”月下不由分说地取下那盏极普通的莲灯,无视残破的彩纸底座,“多少钱?”

  卖灯老头彻底傻眼:“这个……不要钱。”

  可恶,原以为是只肥羊,可没曾想却是只铁公……不,是铁母jī。哼哼,一等价钱一等货,待会一下水她就知道自己错。当他们卖灯的是吃素的啊,一年只有这天生意最好做,连那种完好的莲灯都特地做的经不起水漂,更何况那盏破灯。到头来还不是要再掏钱,买盏金莲好许愿。折腾吧,越折腾他赚的越多。

  老头双手迭在袖里,幸灾乐祸地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差点背过气。

  竟然,竟然没沉!他的手艺也太不扎实了,扎个破灯都不沉,以后让他怎么混?没了回头客让他怎么混啊!

  隐隐的烛火映在河面,与水中的繁星同舞。那朵莲灯载着一个jīng美的凰歌花面,随波慢流,不知哪个有幸人能掬水得莲。

  对岸传来柔曼的南歌。

  “云都有水,碧水有鸳,流光冉冉为谁缠绵……”

  ……

  云板浅慢,需要侧耳细辨。

  “不知此叶落此夜,一箫一弦似断还连,一曲《相守》月儿圆……”

  河岸那头几个放灯少女隔水遥望,入眼是怎样的一抹红,浓重而艳丽,轻狂傲慢地挑战着夜的沉静。数十双期盼的眼睛灼灼跟随那道人影,看着他停步,看着他睥睨,看着他俯身,看着他优雅地掬起那朵再普通不过的莲灯,看着他含笑拿过一张陌生的花面。失望失落的qíng绪化为无数声叹息,催落了片片芳心。

  看来他离那个姑娘不远了啊,魅然的桃花目迷离弯起。他举步前行,带着满满的自信,回溯寻之,踏着杏huáng色的月光。

  楼台浸月,梅落疏影,地上的杏huáng渐渐被桥下的暗黛吞没。

  “夜景阑,你没有杀我师傅……不,你没有杀我娘亲对不对?对不对!”急切的女声在桥下轻响。

  红袍滞住,浓淡得宜的远山眉玩味地挑起。凌翼然寻声慢步,屏息看去,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

  桥的那边出奇的明亮,两道人影曳得长长,一个花样女郎举着双臂堵在一人身前,面染红云,双眸盛满了qíng意。

  “一定不是你,对不对?”

  沿着影子的方向,微huáng的月色渐渐渗入了墨色,在明与暗的边缘藏着又一名少女,她藏在桥dòng里引颈而望,侧脸上的花面覆着灰暗的yīn影。而在更浓厚的烟熏色中,还隐着另两个晦涩难读的纤弱身躯。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他不过是来寻人,却无意间瞧到了这样一出好戏。红色的衣袍隐匿在夜的裂fèng中,无声无息。

  “夜郎。”女郎轻唤着,颤抖地靠近,就在那瞬梨花白衣如天鹏超然飞去。

  “夜郎!”她破碎了嗓音,转身yù追,忽地从桥dòng里she出一块碎石,正点中她的xué位。

  “谁?”女郎背着身,切齿问道,“是何方宵小竟趁人之危?”

  桥dòng下的少女慢慢现身,故意加重足音,似在掩饰着什么。

  “男子?”女郎紧绷了语调,“你莫胡来!我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我的姨母是当今王后,你最好速速离开,不然……不然……”影子在她的身后,她得不到丝毫讯息,声音开始慌乱起来,“我夫君很快就要来了,他……他……他武艺顶尖,非你等鼠辈所能及。”定住的身体开始有些晃动,看来她正努力冲破xué道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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