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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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丰大人!”他身形一转,挡在我面前,“怎么突然要走?”

  我挥袖冷道:“丰某不与妄言者同事。”

  “丰大人……”齐大志脸色微红,“三年前那一次起事,我们损失了不少弟兄,所以……”

  “我只要个实数。”

  他一咬牙,低道:“五千。”

  一室悄然,汉子们纷纷避开眼神,面色似有不甘。

  “足矣。”我看着他们诧异的神色,坐回桌边,“五千人足够拿下四州。”

  “四州?”“说梦话吧!”

  “怎么?”我敲了敲桌面,“不想?”

  “想!”齐大志急急坐下,“可是光庆州的州师就有八千,更别提另外三州加起来的三万人了。”

  “你们也知道庆州有八千军士啊。”我直直地瞧向他,“只有五千人就想硬闯虎xué,你们是想舍生取义么?”

  “只要能杀钱贼,死又算什么!”也不知是谁凛然一声,引得汉子们纷纷击刃附和。

  “就怕你们舍了生也取不了义!”我重拍桌角,“这几日我趁夜打探过,光是钱侗的牧伯府就深院重重,没有详绘地图定会迷路,更别提屋子里的暗道机关、逃生密门了。即便你们闯进钱府也抓不到头脑,待钱乔致和钱侗顺利脱逃,再集合人马将你们一网打尽,这五千人定成huáng泉野鬼!”

  “别小看人!”“混蛋,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我站起身冷笑,“我知道你们起事三次,次次失败!每每都是急功近利,恨不得一口气吃成胖子。”

  我冷冷地眈向不甘而怒的众人:“我还知道即便杀了钱侗和钱乔致,西南四州的百姓也过不上好日子,钱氏爪牙遍植,掠民日久。前日我上街一趟,发现这里的馒头分两种。一种叫官馒头,用的是白面,一个十五钱。一种是民馒头,掺的是糠麸,一个五钱。连庆州州府汾城的城民都吃成这样,更何况周围的农家呢。”

  “如果你们只为杀钱乔致和钱侗而起兵举事,那只不过是泄私愤,而不是取大义。”我叹了口气,轻缓了语调,“并且,你们打的是为韩柏青将军报仇雪恨的大旗,若牵累了百姓,他们定会将怨恨投注到韩柏青将军的名下。”我立掌止住众人的辩解,“这样的事,即便你们允,我也是不允的。”

  “那该如何呢?”齐大志挪了挪板凳,慢慢靠近,“如何两全?”

  我指着中间的茶壶说道:“这里是庆州。”从杯里沾出点水在茶壶右侧画了一道线,“庆州临水,州师八千中有五千为水师,为的是防住酹河以东、青国的苜州。”再反扣三个茶盏,放在茶壶的上左下三侧,“最北为陕州连接前幽归雍的其余疆土,西边的夏州背靠雍国内陆。今日雍国大乱,钱氏为保自身必将大部分兵力放在这两个州,以防不慎。而最南的滨州面朝南洋,为钱氏逃生之法门。”

  “若想杀钱贼取四州,必须分而治之。”我一摊手挡开了三个茶杯,“第一步隔众,让庆州孤立。”

  “孤立?庆州可是他们的老巢,怎么孤立?”有人发问。

  “前幽灭国时,大将刘忠义被韩月杀亲斩,十万幽兵尽降。自此钱氏手中再无亲兵,且钱乔致为祸国jian臣,yù杀之者无数。他回到族地为保xing命,不惜花重金佣兵,如今四州州师与钱氏只有利之重,再无义之qíng。”

  我轻抚腰间的美玉,垂眸徐道:“chūn时为结算上年军饷之际,我已获悉运饷的时间和路线,只消三千人就能劫银。饷钱尽没,眼中只有利的佣军定会哗变,我们也好趁机起事。”

  “那第二步呢?”齐大志再问。

  “第二步为联军。”我轻捋鬓发,“联合青军。”

  “军?”“青军?”

  “佣军即便因利忘义,却也不会任由我们行事。若其首领几分头脑,定会看着我们和钱氏鹬蚌相争,而后再杀入庆州,来个渔翁得利。”我看了看他们手中的大刀,叹道,“就算大家戮力而为,怕也是不敌他们的jīng铁白刃的。”

  浓眉拧成了绳,汉子们叹气不语。

  “如此只能联合酹河以东的青国,与庆州隔江相望的是韩氏族地之一苜州,苜州州师有一万五千人。酹河的入海口有一屿,名为皮儿岛,先前为海盗所居,现今为我青国水师所控。”我俯视下方,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微微笑道,“现在你们该明白了,我是有备而来。”

  我有些心虚,因为出使前王上曾说过,若无十足把握拿下四州,苜州州师和水师皆不会调动。换言之,如果我不率先拿下庆州,王就会将我弃子。

  稍稍安抚了心跳,我再道:“最后一步,便是起事。”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可愿助我?”

  瘦猴子看了看身边几人,眉头锁了又锁:“只要你能拿出青军的兵符,我们就愿信你。”

  “你叫金二毛吧,我朝有令文官不得cha手军事,我作为礼部尚书断拿不到兵符。”我从袖带里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他的手中,“烦你将这封书信送去皮儿岛,jiāo于水师统领雷厉风。到时候我所言为实为虚,自见分晓。”

  我是在赌,赌雷厉风的义气。即便王上不许,他也会在起事之前赶来助我吧。

  金二毛的眼珠闪了闪:“为何让我去?”

  “二毛君为人谨慎,jiāo给你自然再合适不过了。”我轻道。

  他将信放进贴身的夹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我金二毛就信你一次,如果你没骗咱们,到时候我二毛子定舍命助你。”

  “如此就多谢了。”我朝他一揖,长袖落地。

  “别别别,礼来礼去的,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习惯,不习惯啊。”他摸头急道,引得众人朗声大笑。

  “众位。”我提高嗓音,“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抽出腰间的销魂往腕间一划,“我丰云卿愿与众位结成血盟,以后同进退、同富贵,如有背誓,天诛地灭。”

  殷红的血液顺着我的左腕、沿着销魂的银刃黏腻落下,土色的地面绽开妖冶血花。

  齐大志走上前,一捋袖管,右手掠过销魂:“如有背誓,天诛地灭!”

  “娘的,老子豁出去了!”“我来!”“我也来!”

  “如有背誓,天诛地灭!”齐声响亮,直入心间。

  用一碗血换得义军的接纳,这实在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走出热闹的土房,我置身雨中。真是一群很淳朴的汉子,若以诚待我,我定不违约。

  “丰兄弟!”齐大志跟出房门,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劫银的事?”

  “改明儿你们派个人去北苑的云làng纸斋,就说是丰大人派来催货的。”我一转腕,血水共着雨水自销魂剑身飞离,“然后掌柜会问是要夜色阑珊笺,还是寒月无影笺。”

  齐大志眨巴着大眼,静静地等候下文。

  假面下的脸皮微热,我嚅嚅道:“就说两个都不是,我家大人要的是夜月……”

  “啊?”齐大志侧耳听来,“什么什么?大声点。”

  我倒吸一口气,用凉薄的空气冲散体内的灼热:“我家大人要的是夜月同眠笺。”

  “哦。”

  “大志,此处不宜久留,散了吧。”我当下转身,掩住脸上的羞涩,“陶馆里也有人监视,古意他们虽然借口去花楼让你出来,可不能离队太久啊。”

  “我明白。”他应了声,跟着我走出民宅。

  “劫银后莫贪财,将军饷沉入江中吧。”雨水滑入我的衣领,一阵延绵而下的冰凉,“毕竟携带重金走不远,沉江谁也拿不到,这样最安全。”

  “嗯。”

  汾城的民舍没了前幽的jīng巧,光秃秃的土墙藏在奢华的楼宇后,在浅黛色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雨轻轻地下,静听潇潇还淅淅。

  “我家大人要的是夜月同眠笺。”身后的大志不停地默念,“我家大人要的是夜月同眠笺。”

  他每说一字,我的脸颊便被催热数分。

  “夜月同眠啊,啧。”他一抚掌,“真他娘的好意境。”

  这一声响将我惊飞,玄色长袍迎风翻动。我急掠于屋檐楼角,二月凉冽的chūn雨依旧驱不开我脸上的燥热。宋叔啊宋叔,你为何将眠州的暗语改成了这般模样,让我如何自在、怎么自在啊避开巡夜的护院,我飞下墙头,快速钻进暖室。

  “大人。”艳秋乖巧地递上一杯热茶。

  我捧着茶捂了捂手:“那封信写好了么?”

  “好了。”艳秋从案下取出一张洒金信笺。

  我细细看去,不禁面露喜色:“太好了,艳秋你真了不得。”

  他眉宇间藏不住喜色,整个人顿时鲜活起来。兀地,他收了笑,迟疑地看向一侧。

  我挑眉看向难得冷脸的阿律:“怎么?还疼着呢?”

  “你你你!”他指着我,假面泛出红晕,“你让艳秋临摹御笔凑成文书,上面写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废话。”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还理直气壮呢你!”他扯了扯头发,气急败坏地走来,“这下好了,就算咱们在这儿保住了小命,回去也必死无疑啊,捏造圣意,要诛九族!诛九族啊!”

  “你不说,我不说,艳秋不说,谁知道?”我从袖带里掏出临行前允之扔来的小印,沾了沾腕间的血迹,重重盖在纸上。

  “天……重……宸翰。” 阿律够头看来,半晌他猛地瞪大眼,“这是!这是!”

  我收起方印,露齿一笑:“这是王上的私印。”

  阿律散了架似的瘫坐在小榻上。

  “当然了,是假的。”不过也只有允之有胆私刻御印吧,我悠哉游哉地折好信笺,烧了块蜡封口,“好了,就拿这个来应付钱氏老贼吧。”

  “王上要你结jiāo的是钱侗。”阿律两眼涣散。

  “是。”我慡快应道。

  “你却想脚踏两条船,搭上钱乔致。”他嘴唇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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