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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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殿下打算在镜峡下手。”

  闻言,他秉烛走到墙边,目光锁在青翼jiāo界处。这里,他轻点图上。

  镜峡天险,又为水路北上的必经之地。若在此处动手,不但可以除去卿卿、破坏和亲,而且还能假托赤江夏汛,将罪责推得一gān二净,七哥果然够老辣。

  “成璧。”他轻唤。

  “属下在。”

  “从门里调几个高手随行护卫。”他缓步走着,鸦色长发在风中轻轻拂动。

  “是,属下定会亲力亲为,决不让……”

  “成璧。”他停下脚步,淡声道,“还有任务非你不可。”

  “主上!”

  桃花美目兀地虚起,jīng光透过窗fèng径直落在那人腰间的络子上:“你这么想去,为的是谁?”

  一句话将林成璧击得无所遁形,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语。

  “是朱雀呢。”凌翼然移到窗边,幽蒙的眼潭划过一丝波纹,“还是祥瑞公主?”

  “主上……”

  “怎么?你以为能瞒住本殿?”他眄睨窗下,眼波如这无边暗夜渺然蔓延,“十九妹将那块玉宝贝似的挂在腰间,本殿要还看不出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林成璧眉心微拢,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你是想问本殿,为何明知此事还派你进宫办差?”

  “主上英明……”

  “成璧。”凌翼然放缓语调,轻问,“你跟着本殿几年了?”

  “已有十四个chūn秋。”

  凌翼然推开窗,肃肃地望着那张颓丧的脸:“你的忠心本殿看在眼里,自然也会为你打算。你摆出那种表qíng做什么?难道在你心中,本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属下不敢。”

  “哼。”凌翼然不悦地出声,“十九妹此次非嫁不可,作为王女这是她应尽的义务。”而且作为十二弟的胞妹,也更容易控制。他说一半藏一半,不该让人知道的绝不多言半句,“若不是本殿看得清楚,还真会以为你迷恋祥瑞。”

  嗯?林成璧不明所以地仰望,眼中满是疑惑。

  “不明白就慢慢想。”凌翼然斜眼一挑,哂笑道,“待本殿拿下翼国,到那时你若还能露出这般表qíng,本殿就将祥瑞嫁给你。”

  “主上……”闻言,林成璧很是感动。

  “好了,你去安排人手吧。”凌翼然关上木窗,眉间藏着一丝狠绝,“别忘了叮嘱护卫,虽然这次是顺水推舟地让左相诈死,但卿卿要有丝毫损伤,就让他们用命来抵吧。”

  “是。”窗上的影子慢慢褪去。

  凌翼然半转身,虚眸望向图上眠州。

  定侯,就算你跟去又如何?到最后她还是会回来,谁要她是一个傻姑娘呢。

  不知何时,那颗红豆已在心底悄然发芽,无声无响地茁壮成了大树。今宵他枕着满枝浓荫,于夜深时如痴如醉地想她。想到qíng难自抑,想到心跳如鼓,想到他难以入眠。

  俊眸闪动着骇人的qíng意,紧握的右拳爆出青筋。

  快来吧,卿卿,快来吧。他,都快等不及了。

  ……

  四月的风浅浅chuī过,chuī响了流水,chuī暖了夏阳,chuī得满园牡丹香。

  细白的手抚着前额,眼前渐渐清明。原来是梦啊,害的她真以为自己shòuxing大发将那人生吞活剥了去。她抱紧薄被,心头涌动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雪青色的chuáng幔轻轻拂动,漾出风之流韵。她暗叹一声,望向幔外忙碌的人影:“艳秋。”

  暗蓝色的纤影微地一滞:“大人,您醒了。”

  “嗯。”她抚开颊上的长发,懒道,“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四夜。”

  “啊……”怪不得她差点将虚幻当成现实,原是睡了这么久,也梦了这么久。想到这,清美的容颜染上一抹胭脂,她羞赧垂首,心虚地转移话题:“这几日可有异动?”

  “昨日宫里送来了诏书,王上命大人为护送祥瑞公主远嫁,以促青翼两国之谊。”

  “哎?”她撑手坐起,喃喃自语,“原先定的人不是我啊。”

  艳秋停了一会,又道:“九殿下说了,这是大人恢复真身的大好时机。”

  “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原是允之暗中斡旋。是该走了,那日王的话犹在耳边,让她不由心惊。

  “大人。”幔外影动,艳秋的语气有些急。

  “嗯?”她敛神回应。

  “以后……”纤影局促微移,他卑微出声,“以后……艳秋还能跟着您么?”

  幔内那人失笑,引得他一阵心慌,下意识攥紧衣襟。

  “当然。”不知何时,她已不用假声虚应,柔美的女音轻轻响起,“我说过,你是我弟弟。”

  这一句驱散了他心底的不安,蜷曲的手指缓缓伸展:“嗯……”他眼角微涩,转眸看向chuáng边。接下来就将时光让给有qíng人吧,毕竟只有看着这位侯爷的时候,大人才会露出幸福的神qíng。

  他的大人,他的姐姐啊。

  妖美的眸子弯成月牙,jīng致的菱唇绽出笑意:“要没什么事,艳秋就先下去了。”

  待行至门边,只听身后一声:“等等。”

  他偏身站定,但见尘埃在酒色暖阳里游弋。

  “艳秋,离开云都前我还要给你登户籍呢。”

  是啊,有了户籍,他就不再是畜生了。要在过去,这等美事他可想也不敢想。

  “户籍上是要写姓的。”

  他眉梢微动,眼中溢出悲哀,可他没有啊。

  “前几日,我恰好得知了你的本姓。”

  一声如惊雷,炸破了他的思绪。

  “你本姓张,生于天重九年腊月十七未时。”停了半晌,那人也、未有言语,只定定地站在原地,她长叹一声继续道,“艳秋,你不问我如何知晓?”

  少年垂下眸子,藏起眼中翻腾的qíng绪:“那是大人的事。”

  韩月下紧盯着幔外,温言劝着:“其实这些年她也不好过,你又何苦……”

  “大人!”艳秋扬声打断,沉声道,“户籍上就写张弥吧,弓尔‘弥’。”

  她微微颔首:“好。”

  “大人请休息,艳……”他迈开步子,脚下有些不稳,“张弥先出去了。”

  “弥儿,今日我就送你一个表字。”她合上眼,别有意味地轻道,“元醒。”

  房里静的几近可闻风的呼吸,半晌,一声隐着难言之qíng幽幽响起:“张弥谢大人赐字。”语罢,他拢门离去。

  月下倚在chuáng上暗自嗟叹,忽地只觉颊边染风,她蓦然睁眼。

  “卿卿。”

  正对那双湛然凤眸,chūn意无边的梦境如cháo水般排山倒海袭上心头,她的脸轰然若火山爆发。

  “他会想明白的。”夜景阑撩开纱幔,深深地凝望着那张丽颜,似要望进她的心底,“这一次我送你。”

  “送我?”月下垂首嚅嚅道,只觉两道灼热的目光烧上她的两颊,随即渗入肌理,迅速热上心头。

  “送你北上,顺道回眠州。”他坐在chuáng缘上,俯下身让她无处可避。

  “你要回去?”她抬起头,恍神中竟没发觉温热的男xing气息已近在咫尺。

  疏密有致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撒下淡淡yīn影,那一份清美看得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卿卿。”爱恋之qíng在他的胸口发热,清声中带抹压抑,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轮廓上轻抚。

  “我们成亲吧。”

  如丝缎般低稳的男声滑过她的耳际,轻而易举地迷惑了她的神智。

  “好。”她听见自己轻道。

  相拥的瞬间,只剩下两颗激越的心。

  而后一吻绵长,如诗句千行,在唇齿间婉转低吟……乱世二年四月初九,青隆王十九女祥瑞公主远嫁翼国,左相丰云卿陪使。恰逢定侯夜景阑启程归眠,赤江之上楼船百里,旌旗蔽日,可谓风光无限。

  然四月二十一,行至琥州双生峡突遇伏击,主船尽没,丰云卿力战而亡。至此青国再无少年丞相,融融chūn柳月俨然绝唱。

  ----张弥《战国记?青纪》

  ……

  蓝天似海,流水如云,狂烈的江风chuī凉了夏日,如一头猛虎撕咬着那身绛红官袍。

  “娄敬,这几个月真难为你了。”丰云卿站在赤江大坝上,微散的长发扑打在她清秀的假面上,徒增一抹艳色。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苦。”何猛摸着头,敦厚地笑着。

  “现在云都已是天翻地覆,各机要位置上都是我们的人。”丰云卿转过身,唇角微扬黯淡了夏光,“娄敬,不日你就可以重回云都了。”

  “大人。”何猛收起惯有的羞涩,高壮的身子在风中纹丝不动,“下官只想留在琥州完成赤江工程,还望大人成全。”

  丰云卿微挑眉梢,难掩惊讶。

  “下官自小驽钝,不论是读书还是做官总慢人半步。圣人道,人有长短,术有专攻。昔日下官借岳父大人之力,以言官入朝。可下官天生口舌不厉,以致数年来鲜有功绩。”方正的脸上满是愧色,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夏风再道,“大人,征服这条河是下官长久以来的心愿。”

  “哦?”丰云卿负手以对。

  何猛垂首避开夏阳,眼中有些黯淡:“十多年前赤江发过一次洪水,滔天巨làng冲垮了堤坝,卷走了下官身为河工的爹爹。”

  丰云卿睨视脚下,只见江渚上千余河工挑石扛木,那黝黑的胸膛上闪动着耀眼的汗珠。

  “而后我娘以fèng补度日,将我和三个兄弟拉扯长大。十九岁那年,我在去书院的途中救了路遇盗匪的岳父,我的一生就此改变。入赘华族何猛不为其他,只因泰山大人胸怀磊落、正气浩然,我敬他、崇拜他,愿乞终养。”他声音渐缓渐柔,微厚的唇向上咧开,“当我向家中说出接下赤江工程的时候,我妻子没有半分怨怪,只是贤淑地为我打点行装。而岳父则同我秉烛夜谈,说当初引我入朝就是看中了我治水方面的天赋,如今我能一展长才他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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