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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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

  清脆的声音染抹疲惫,可少年依旧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爬起,摔倒,再爬起……

  值得么?为这样的他值得么?要是小糙知道他那么不堪的过去,还会觉得值得么?

  “呼……呼……再来!”

  “够了。”他低声喃喃着,藏在袖里的双拳紧了又紧。

  “再……再来!”

  “够了!”

  “先?生……”少年目瞪口呆地回身望着:。

  “嗯,是够了。”三人中唯一正常的某人满意地弯起眼眉,露出浅浅微笑,“走吧,该上路了。”

  暮chūn三月柳成雪,淡雨青烟又江南。

  本应伤感的时节,在小糙的心里却是桃花yù暖的灿烂。

  “大人你听到了么,先生同我说话了呢。”脸上堆满chūn光,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十步外那个的男子。

  “嗯,弥儿是在心疼你啊。”

  “那先生为何还要躲着我?”

  瞳眸定定一视,月下摸着少年的黑发道:“他不是在躲你,而是在躲他自己。”

  “不明白。”

  “你只要记住,不论他怎么赶你,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一直跟着他就可以了。”

  少年重重颔首:“嗯!小糙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先生。”

  “还有啊。”月下俯下身,如花唇瓣溢出轻语,“弥儿何时给你看真面目,你就何时告诉他你心中的秘密。”

  “大人!”少年惊慌失色,颤抖着压低嗓音,“先生会不要我的啊,像同我一样被救的晓蓉……”

  纤指轻点在少年的唇上,月下隐着笑,双眸如chūn泉般灵动:“相信我,这个秘密将是你和他的幸运。”

  当远黛不清,当青岚浓起,尾声也就近了。

  “前面就是乾州了。”脚下浸满的血色田地让人不禁唏嘘,看着树下迎风远眺的女子,张弥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大人。”

  “嗯。”

  “大人有没有想过,就像这养人的农地已成了噬人的战场,人也会变的。”

  听话的人没有一丝反应,只有淡色的发丝在随风跳跃着。

  “权利让人心醉,手握半壁江山,那个人能舍下一切同大人离开么?也许,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语落,树下的人轻轻笑开,那笑如月下chūn水,如夜来清风,似乎那样隽永而深刻的相思不可为外人道。

  这一笑,让张弥觉得自己肤浅了些。

  “就此分别吧。”

  她说得云淡风清,他听得乱了心意。

  “大人!”

  “弥儿,四年了,你该知道你的未来不是我。”月下转过身,与他面面相对,“四年前你看不清前途,因此我给你指了路。如今你一路走来,可有被qiáng迫的感觉?”

  美瞳一颤,他瞬间了悟。

  “因为这就是你认定了的路啊。”

  是了,这一路风餐露宿他甘之如饴,因为这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弥儿,你已不是以前的你,不用再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所以这一次你才没有说跟定我这样的话,不是么?”

  他低着头不发一语。

  “带着小糙一路走下去吧,而我。”向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她举步前行,“也要去寻自己的路了。”

  罗裙映入山水中,似云一朵,诗qíng画意。

  知君用心如明月,怜取明月是卿卿。

  ……

  沧波不可望,乐水摇碧空。

  汹涌的江涛一làng浊似一làng,在淡淡的青山间留下厚重的尘色。

  “将军。”参将韩德走到那伫立已久的男子身后,“浮桥和木筏都准备好了。”

  终于,到了这里。

  韩月箫遥望江岸的那头,坚毅的星眸中流转出复杂的神采。

  漫漫十四载,弹指一挥间。

  风,依旧是那时的风。水,还是那年的水。尘土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就这么扑面而来,让他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悲凉的夜。

  当时,他单薄的肩头上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日,必将踏江而过,西北望,she天láng!”

  左颊上那道愈合依旧的疤痕透出血红,隐痛的俊眸绽出冷色。

  “踏雍!”

  啸天嘶鸣,宝马乘风绝尘。纵马迎江,韩月箫如天将般睥睨远方。一手握弓,一手执箭,会挽雕弓似满月。

  弦至极,力至极,qíng至极。

  放!

  翎羽破空,江涛染血,十四载腥风又起,留恨地再掀骇làng。

  “陈、绍。”

  齿间含血,月箫高举金枪,千军万马踏江而过,西北望,she天láng!

  “杀!!!”

  ……

  “杀!!!”

  帐外吼声震彻山野,帐内凌翼然一身明huáng,似笑非笑地假寐着。

  “陈氏已至穷途,王上何必亲征。”

  “此地临水环山,地势颇危。虽说此次眠州侯志在乾城,可万一他虚晃一枪杀来擒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座下的大臣絮絮叨叨,满口满心的忧虑,突然一声冷哼划破喧嚣的王帐。

  “大开主阵。”

  “王!”

  “不可啊!王上!”

  细长的媚眼徐徐掀起,满目桃花是染血的凌厉。

  你的决定也是如此吧,夜景阑。

  ……

  策马追风,染血的夕阳落在身后。凤眸闪过斑驳的树影,夜景阑趔趄着长剑,金色的子夜在风中低低沉吟。

  “驾!”“驾!”

  手持十连铳的青龙骑策马扬鞭,紧紧跟于其后。

  “少主。”宋宝林看着前方决绝的身影,试着再一次建言,“虽然大哥前去攻城,可我们偷袭青军本阵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青王必有准备啊。”

  光影流转在夜景阑的侧脸上,衬映出那双定然的凤目。

  “来日方长,不如先攻取乾城,拿下孤蒲崖,然后再……少主!少主!”

  暮云深处可知否,来者一人是为君。

  该结束了,这痛彻心扉的分离。

  马踏东风,临水而築的青军本阵一点点映入眼帘。目若寒潭,肃然如松,夜景阑一夹马腹飞矢一般冲向林外的暮霭。

  嘤……

  如此相熟的声音,手中的子夜随之和鸣。

  是剑在动,还是心在动?他分不清,也无暇分清。

  仰望头顶的如盖浓荫,那双凤眸dàng着、漾着,如chūn来水暖如寒潭破冰,流转着融融chūn意。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忽略了紧跟而来的万千铁骑,忘记了前方那阵门大开的青营。

  嘤……

  风从东南来,青袍随之旋起。

  “少主!”

  ……

  脚下的风冲天而去,卷乱了山水色的衣襟。不远处的战场上军鼓震天,万马齐鸣。

  站在爹娘最后伫立的崖边,她望着沉满暮色的深渊,心头出奇地平静。

  都放下了,那月圆人圆的幼时,那含仇带血的过去。如今,能让她乱了心绪的只有……心动了一下,山水色的衣裙后飘出一抹淡青。

  只有、只有……

  手中的银剑嘤嘤呜咽,帽上的帷幔chuī在脸上,映出浅浅水痕。

  缓缓地,她转过身。就这样,隔着那染泪的薄纱两两相望,悄然无声。

  彼时的风穿越了此刻的云,宛如一刹那,相思更浓qíng。

  一步之外是否还是梦境?他举步靠近,又怕再一次梦醒。

  突然一阵异动,丛林后跃出一匹战马。

  踏雍……

  月眸倏地撑大,视线骤然上移。

  哥……哥。

  马项上挂着的人头滴着黏腻腻的血水,月箫持枪而立,眸中溢满星光。

  “好……”薄唇颤出一字之音,连踏雍都因感觉到主人激动的qíng绪而嘶鸣。

  “好……”再开口,能说出的还是这个字。

  “将军!”一声高吼打破了月箫激越的心qíng,原是几个青兵赶到了。

  “那是?”杀红眼的小兵策马靠近崖边,“眠州侯?”

  “对!是眠州侯!”

  “将军已摘下雍王首级,要再加上一个眠州侯,那真是盖世功勋啊!”

  士兵们齐齐鼓动着,却未发现月箫持枪的手越握越紧。

  “噫?”为首的小兵歪头看向青衣之后,“这个女人好像……”

  话没说完,人头就已落地。

  待看清了出手那人,士兵惊得不能言语。

  “你们的家眷我会妥善安排,安心去吧。”

  鲜红的血液温热了chūn夜,两具尸身刚刚落下却又被一阵地动震得微颤起来。月箫回望惊鸟乍起的林间,大队人马就要到了。

  得到,也意味着失去。这血离于水的伤痛,这万般无奈的结局,可她只能选择再道一声别离。

  “保重,哥哥。”

  站在崖边她仰面向后倒去,遮颜的帷帽被山风chuī起,缭乱了山水色的衣裙。眼前闪过那双不忍的星眸,闪过崖上染血的风景,最后落入一双弯弯生chūn的凤眸里。

  她归来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是他啊。

  “修远……”

  下坠的身体落入这熟悉的怀抱,令人唏嘘的四载光yīn。

  “终于找到你了。”

  子夜销魂合为一体,在陡峭的崖面上划出深深刻痕。

  “卿卿……”

  定乾四年元月帝亲征,灭雍之意与眠州侯不谋而合。逐厉王至乐水之西,厉王遣使请降。帝斩之,曰梦矣。厉王复而投眠,夜氏未杀来使,但一纸相赠。上书:四月二十七,战。

  时至,眠青二军兵临城下,铁铳齐放、火pào轰鸣,声震百里。战至日落,伏波上将军韩月箫斩厉王于马下,携贼首于孤蒲崖。约三刻,亲随追至,但见将军金枪染血,眠州侯不敌坠崖。

  彼时,成武将军雷厉风奉帝命,于乾城战起之时取道赤江偷袭眠州。恰逢眠州水军来袭,帝与夜氏竟“不谋而合”矣。然战至七日,眠州军闻州侯命殒,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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