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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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男子长相清朗,眉宇间显出几分霸气。凝思半晌,他的嘴角轻轻勾起,灼灼地看着眼前jīng灵般的女子,轻轻地落子:“说好了,我若赢了,你便嫁我。”

  少女轻摇团扇,偏着头,眨了眨眼睛:“噢?这么有把握?”说完,垂眼看去,素颜微异,猛地瞪大美目。

  男子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容浅浅,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不禁心生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进凉亭。少女低下头,捧着脸细细思量。我伸出手在他们眼前挥了挥,这二人却完全没有反应。难道是我游离到他人的梦境?亦或是,这二人误入了我的梦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定睛看去,石桌之上,正是墓口的那盘残局。难道,这两位是圣贤帝和水眠月?

  “子谦。”少女抬起头,眼眸弯弯,宛如半月,“看来,你还要多等些时日。”说着,手起子落,正是刚才我下的那手棋。

  男子虚起星目,面色微凝,半晌,轻笑一声,眉头舒展:“眠儿,我还是赢不了你。不过~”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一脸坚定:“你注定是我风清宇的皇后。”

  清风chuī过,周围景物突变。酒肆茶寮里,一位清秀书生摇着纸扇,眼眸清澈,笑意融融。那不正是水眠月,只是抽长了身形,长大了几岁而已。她站在一群书生中间,气度超然。

  “辩了这么久,你也不过是穷酸书生罢了!”对面的一个武夫模样的人撂着袖子,指着她笑骂道,“数百年来一朝传不过三代,原因就是你们这些文人在穷折腾!胸中只有两本书,只见眼前半点利!”

  “噢?兄台又如何得知我心胸狭窄,鼠目寸光呢?”水眠月不恼不怒,依旧满脸笑意。

  “那我问你,你此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武夫不屑地笑了笑,“该不是什么huáng金屋、颜如玉吧!”

  水眠月躬了躬身:“在下今生最大的梦想乃是钓鱼。”

  “钓鱼?哈哈哈!”酒馆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待他们笑累了,水眠月才清声说道:“以长虹为线,月为钩,钓得鲲鱼震天地!”

  此言一出,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脸飒然的水眠月,再无声音。

  我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笑声,回首一瞧,一名俊美的男子以手托腮,半举酒杯,细长的眼睛微翘,灼灼地看着水眠月。随后向身边的侍从低语了几句,侍从一边颔首,一边抬眼看向笑意满满的女子。

  正当我靠近二人静心凝听之际,眼前的景物忽转。只见周围金漆碧瓦,红柱高耸。

  “本王愿jiāo出兵权。”只见茶馆里的那位俊美男子拱手而立,站在金銮殿中。

  御座上的风清宇微微颔首:“楚王深明大义,朕实感欣慰。楚王还有何要求,可一并提出,朕会尽量满足。”

  楚王抬首直视,眼眸里泛出暖意:“本王只求一女。”

  “噢?谁家的女儿?”风清宇靠在御座上,笑得随意。

  “左丞相之女,水眠月。”清澈的声音在大殿里回dàng,震的风清宇猛地站起。

  圣贤帝咬紧下颚,虚起龙睛,目光冷冷地看着座下。楚王似笑非笑地仰首直视,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惧意。

  “皇上!”一位老臣从朝队里出列,“下官愿为楚王保媒。”

  风清宇一脸肃肃,沉沉开口:“此事再议。”

  “皇上!”朝堂中响起一片讶异声。

  “朕说再议!”圣贤帝低吼一声,拂袖离去。

  场景再次转换,喜乐响起,街市拥挤。一个彩绸宝车在数百人的簇拥下,招摇地向远方驶去。沉箱满满,布绢叠叠。十里红妆,宝物盈车。当彩车从我眼前驶过的刹那,车帘飞起。梳着妇人发髻、头戴翡翠珍珠冠的水眠月唇印胭脂,眉染黛色,无意间的转眸,似与我直直对视,她一脸惨白、眼中了无生气,绝望的表qíng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

  低头长叹,举目再瞧。眼前已经物是人非,南风阵阵,丹桂飘香。

  “月儿!”身后的屋室里传来一声不满的低吼,举步上前,倚着窗子,看清了房中的景象。

  楚王散着长发,半躺在chuáng上,抬起水眠月的下巴,美目微垂:“你当真冷血冷qíng,本王待你如此,你三年以来却未曾展颜。”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寒,“还想着他?”

  水眠月凄凄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与他jiāo缠。

  楚王翻身下chuáng,披上一件锦袍,直直地望着她:“月儿若那么想要皇后之位,本王便成全你!”说完,毅然离去。

  水眠月躺在chuáng上,仰起头,望着当空的那轮明月,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喉头微堵,眼角酸涩,泪光迷离后,却发现身置高楼之上。楚王一身戎装,满目苍凉地望着硝烟四起的城郭,转过身笑笑地看着水眠月:“月儿,本王还是输了。”

  “逸轩。”水眠月哀哀地看着他,“你这又是何苦呢。”

  “月儿。”楚王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柔qíng蜜意地说道,“来生,我定许你一个天下。”说完推开水眠月,举剑自刎。

  “不!”水眠月恸哭着扑倒在他身上,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逸轩!我不要天下!我不要天下!”

  “眠儿~”身后传来一个动qíng的低呼,我向一边退了两步,静静地看着这不合时宜的重逢。穿着龙袍的风清宇站在楼道里,目光抖动,一脸惊喜:“眠儿,朕来接你了。”

  水眠月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回首看向地上已无气息的楚王,泪水潺流:“是我负了你。”说完,拿起地上的长剑穿身而过。

  “眠儿!”风清宇大步上前,接住了摇摇yù坠的水眠月,垂下两行清泪,“眠儿……”

  水眠月笑笑地看着他,嘴角泛起一朵血花:“生生……世世……与……君绝。”

  “不!”圣贤帝长啸一声,动彻天地,“眠儿!”

  胸中沉沉,眼前迷蒙。突然感到身如坠燕,好容易稳住身形,只见周围彼岸花开,缱绻有qíng。站在远处,望着忘川河上的那座奈何桥。奈何,奈何,一过奈何忘前生。可是我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这又算不算是一种奇遇?

  “唉,冤孽啊。”身边一个白衣鬼差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不是。”另一黑衣鬼差附和道,“那人真是,好好的神仙不做,偏偏在这奈何桥头一站就是五百年。”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立在桥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排队投生的鬼魂。那,不是圣贤帝风清宇吗?他是在找谁?找水眠月?

  “另一个更疯癫呢。”黑衣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五百年内,每每投胎,每每逆天,起义造反,不知疲倦。”

  顺着他的目光,只见一名红衣男子一脸倔qiáng,细眼微转,甚是动人。

  是,楚王……

  “这五百年来天上地下都不得安宁,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啊。”白衣继续闲聊。

  “可不是。”黑衣摇了摇头,“那女子在殿审之后恳请了阎王,结果被投到了另一界去。”

  原来这就是水眠月那句“生生世世与君绝”的真谛,叹了口气,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两位鬼差拦住。

  “想跑?”白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还不快跟上!”

  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你们看得见我?”

  黑衣挑着眉,瞥了我一眼:“废话!跟上!跟上!”

  “唉!”我被挤在鬼魂中不能动弹,回头急急大喊,“可是我是人啊!”

  众鬼斜了我一眼:“曾经是。”

  “不对!我真的是人!”摇着手,大声辩驳。

  “哼!”白惨惨的一堆鬼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一看就是才死没多久的。”

  彻底无语,默默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只见楚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轻轻地勾起。

  桥头的圣贤帝投来灼灼的目光,我礼貌地点了点头。他舒开眼眉,转身向奈何桥走去。

  亦步亦趋,顺着人流,步上桥面,脚下忘川滚滚,两岸曼珠沙华层层叠叠、娇艳似血。忽然心中一紧,摊掌一看,中指的红线还在,丝丝入扣又开始显出效力。闭上眼,抱紧身体,咬着唇,顶住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睁开眼睛,渐渐地看清了眼前人。

  夜景阑俯着身子,凤眸微紧:“云卿。”

  这一声低呼,恍若隔世。看来,还是没从梦境里忘qíng。暗笑自己太沉溺于故事,半坐起身,向他点了点头:“修远,我没事。”定睛一瞧,他一身湿漉,水滴沿着长发一路滑下,竟为他笼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感觉。

  “你?”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抬眼看了看那片池塘,轻轻说道:“刚才我去探了探路,此水与外湖相连,池底有一dòngxué,以身穿过便可出去。”

  欣喜地笑开,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他的伤势,不禁问道:“你的身体?”

  “无碍。”他淡淡地开口,递给我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水底暗。”

  回首望了望这方眠月梦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夜景阑对视一眼,转身跳入池里。

  五百年前事漫省,世人犹说与,当时静女。

  青梅竹马,逆天深qíng。

  几番沉吟,几番凄凄,蓦然飞过别枝去。

  欠你的qíng,负他的意,晴云淡月从头续。

  十里艳红妆,一梦huáng梁。

  绝句寄东风,弄墨九重

  chūn天,像一篇鸿篇巨制的骈俪文。而夏天,是一首辛辣jīng湛的绝句。

  西厢的闲庭里,短命的牵牛gān瘪地匍匐在藤蔓的脚下。烈日昭昭,灼得风蝉此唱彼和,如鸣金击鼓、四面楚歌。

  丰梧雨站在长廊里,淡眉紧皱,俊目沉凝。只听呀的一声,如梦端着一个铜盆从房内慢慢走出。

  “怎么样?”语气急切,全不似平时的从容镇定。

  如梦咬着下唇,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没醒。”

  丰梧雨慢慢握紧拳头,转身望向廊角:“柳兄。”一脸愁色的柳寻鹤猛地一惊,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梧雨兄,都是我没照顾好她。”

  “现在说这些全是徒劳。”丰梧雨虚起双目,深深地望着他,“柳兄,你究竟在为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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