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见壁天裔点头应允后,慕雪才放心的开始讲述着属于她的一番故事,一直深藏在心,夜夜纠缠于梦中的那个回忆:
“还记得那年大哥随着壁大元帅出征边关抗击北国的突袭,那一年我与母亲受尽了大夫人与辕沐锦的欺rǔ,我多想快快长大,那样就能保护母亲不受欺负了,可是我却怎么也长不大。
记得那次辕沐锦陷害我打破送子观音,辕天宗愤怒的拿起jī毛掸子抽打着我,他下手毫不留qíng,根本不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直到母亲为我挨下无数的抽打,我才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哭,为了母亲。
后来辕天宗累了,才放过了母亲离开了屋子,而母亲却已是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我看见大夫人笑的多么张狂,辕沐锦笑的那样可恨,我不想低头,但是不得不低头,因为母亲的伤。
我乞求她们为母亲找个大夫治伤,辕沐锦要我磕头求她,我便磕了无数个响头,额头上的血都渗进了眼中,却听见大夫人冷笑一声,从衣袖里丢给我十文钱,让我去找大夫。
十文钱,如何能请来大夫?我扯着大夫人的裙角,求她救救母亲,她却一脚踢开了我,她骂着:野种,给你十文钱算本夫人对你的仁慈了,这贱女人死了活该。辕沐锦临走时突然回头笑道:小野种,你若受不了苦,也可以与你的贱人娘亲一起去死啊。
我看着母亲的眼帘渐渐闭起,有血缓缓溢出口,我知道,母亲常年来已经积累了很多病痛,再加上此次的抽打,她如何能承受。我求遍了府上的下人,求她们帮我请大夫,但是她们都说大夫人有令,谁敢帮我,便会赶他们出府。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世间人qíng冷暖。
于是默默的捡起十文钱,我冲出了辕府,想用那十文钱为母亲请个大夫。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天上轰隆隆电闪雷鸣,我将帝都每条街大夫的门都敲遍了,也被所有大夫轰了出来。只因我的手中只有十文钱,十文钱,就连买瓶金疮药都不够。
大雨侵袭了我满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我只知道,紧紧捏着手中那十文钱。大夫不都是悬壶济世之人吗,只要他施舍一瓶金疮药,或者随我去一趟辕府,母亲或许就能活下来,可是他们为何不肯,那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吗?
当我再回到辕府之时,母亲依旧躺在血泊之中,周围有些血迹gān了,而母亲脸上的血色也尽褪去。她那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唯独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你知道母亲留下什么话吗?你肯定猜不到。
她说,不要怪你父亲,娘心甘qíng愿。
我不敢相信,母亲临死之前竟然不让我怪辕天宗,还说……她心甘qíng愿?我不懂,这样一个男人如何值得她爱,只因当年他为母亲跳入淤泥采下芙蓉花,只因他为母亲的云鬓之上cha上那朵芙蓉花?
后来,我跑到一家药铺,我拿出大夫人给我的十文钱买到了一包老鼠药。
回到辕府,我偷偷潜入水房,我将一整包老鼠药都倒进了大夫人的壶中。我就躲在大夫人的后窗,我亲眼看到大夫人饮下那杯有老鼠药的茶,她喝完后,血便由她的嘴角溢出。那个场面,就像是母亲吐血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痛苦倒地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后来,她身边的丫鬟一见此景便yù尖叫,大哥却不知何时竟由边关回来了。我看见他的盔甲上有血,我知道,那是母亲的血,他看见了母亲,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母亲。
大哥捂着那名丫鬟的嘴便将其捅死,然后关上门,他愤怒带着悲伤的目光对上了我正偷看的眸子。我说:大哥你为何不早几个时辰回来,你要是回来了,母亲就不会死了。
大哥和我一样,没有哭,只是扯出几条被单便将两具尸体包裹起来,从后窗丢了出去。他说:慕雪不用怕,大哥已受皇上晋封为大元帅麾下的副将,没人再敢欺负我们了。现在只需要处理掉这两具尸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是,我们乘着天黑大雨之际,将她们埋了起来。”
听着慕雪那出奇的平静之声,壁天裔被震撼了,忙问,“处理掉她们的尸体之后呢?没有人追究?”
“我与大哥故意在屋内留下那滩血迹没有处理,目的就是为了告诫辕府上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所有人都猜测大夫人已遭不测,所有人都猜测是我与大哥做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啊。卖老鼠药的店铺老板被大哥灭口了,而大夫人府内上下的奴才亦然被大哥处理掉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连大夫人的尸体都找不到,凭什么说我们杀人了?”慕雪带着轻笑娓娓而述,那笑容中却有着无尽的凄楚之色,有泪水想要溢出,但是她却硬bī了回去,又说:“辕天宗也怀疑是我与大哥gān的,但是如今的大哥已经有权利与兵权在身,他断然不敢对大哥轻举妄动的。”
壁天裔内心最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黯然回首望着孤立在风中默默凝望此处的辕羲九,原来……三弟从小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难怪每次聊起亲人之时,他都闷不吭声。心念一动,将慕雪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来。”
“不,我不哭。”慕雪出奇的竟乖乖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你真像我大哥,他也喜欢这样搂着我。”
“那你就当我是你大哥。”
她笑了,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赢了。赢了壁天裔对自己的同qíng与疼惜,更赢了辕沐锦。
在壁天裔的怀中想去搜寻大哥的身影,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划在耳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大哥呢?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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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后,大哥就再没来过小阁,嘴上是为了躲避那个缠人的未央,其实她知道,朝廷发生了一场大变故。两个月前,壁岚风麾下的莫攸然成亲了,他的妻子正是未央的姐姐碧若,而一场大变就在婚礼当天发生了。
壁岚风大元帅惨死屋内!
门窗紧闭,是一宗密室杀人案,这一场离奇死亡令天下震惊,朝野动乱。大元帅死后的三个时辰内,八百里边关急报,北国乘大元帅遭遇不测,正率大军朝南国边防挺进。这可把皇上急坏了,连夜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在立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事上迟迟下不了决定。主要还是朝廷大臣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么多年来壁大元帅在外领兵与北国抗击,这些大臣坐享齐人之福,都过惯了奢靡享乐的日子,哪个还有胆子领兵出征。
最终,皇上bī不得已,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官职jiāo给了壁天裔,命他们统帅三军抗击北国。大哥离去的那日,她早早的等在大军必经之地峰顶远远的望着一身白衣骑在马背上的大哥,又要去边关打仗了,大哥一定要小心,慕雪等着你回来。
当夜未央竟哭着跑到辕府找慕雪,口中直嚷嚷着‘姐姐不见了,姐姐不见了’,哭的跟泪人儿似的。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哭声,开始讲起她与碧若的身世。
未央的母亲在产她时难产而死,父亲又嗜酒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无奈至于便将她们两姐妹带到大街上卖,幸得路过的壁岚风大将军看不过眼,便将她们二人买下,收入府中做下人。对于她们两姐妹来说,壁岚风简直就是她们的大恩人,同时碧若也识得同在壁府为下人的莫攸然。他也是个孤儿,自幼由壁岚风将军收养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碧若与莫攸然的关系便也异常微妙,壁府上下也都认定他们二人是金童玉女。就在两个月前成亲之时,壁岚风元帅的惨死,天下震惊,碧若当场脱下嫁衣,披上雪白的孝衣为壁岚风守灵。一个月后便神秘失踪,没有人知道她上哪了,而莫攸然似乎并不着急她的失踪,依然披上战甲随军出征。
未央恨恨的冲慕雪道:“姐姐失踪了他竟一点不着急,我恨死他了。”
慕雪笑着说:“既然你姐夫都不着急,肯定是你姐姐没事,你也别太着急啦。”
“但愿姐姐没事,否则我要和莫攸然拼了。”未央气的满脸通红,迷蒙的眼中还充斥着闪闪的泪光,可见她对姐姐的感qíng真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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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元承九年,冬。
万俟朔风侵边城,烽火连天数月休。
整整一年的光景,旷世三将领兵守卫南国边关,用刚毅不拔的意志将边关牢牢守住,没有丝毫的fèng隙让其有机可乘。三人联手,无坚不摧。百姓们每日都在传颂着旷世三将的英雄事迹,而未央和慕雪也常常偷跑出辕府混在大街人群中听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叙述着,不管是他们凭空想象还是真有其事,未央和慕雪皆听的津津有味,也将他们说的话当作真实之语。
南国元承十年,秋。
大军顺利归师却未进帝都城,而是于城外三里驻扎。帝都原本打开的城门也紧闭着,百姓们突然陷入一阵恐慌,帝都禁军皆死守在城门,手持金刀佩剑整兵yù战。没有人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只知道,旷世三将与帝都将有一场恶战。
南国元承十年,冬。
帝都城破,皇帝被擒,一时间烽烟四灭,战火停息。天下易主,百姓皆拿起鞭pào沿途点燃,意为恭贺皇甫政权倒台,壁家大胜。
据闻今夜壁家大军便会尾随而进城,而辕府上下早已被查封,空空寂寥无一人。辕府之所以如此空寂无人,皆因皇甫承得知大哥有了反意之后便命人将辕府上下一gān人等囚禁起,以便威胁其退兵。慕雪之所以能够躲过一劫,皆因大哥早在数月前便飞鸽传书,秘密告诉她一个辕府的藏身之处,里面有水有粮,足够她躲上几个月。信上还有莫攸然的笔迹,要她一定将身处壁府的未央一同接进那个密室躲避,也不知辕沐锦怎么就怀疑上了慕雪的行踪,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慕雪,死皮赖脸的与未央慕雪一同进入了那间密室。慕雪本来想赶走她,但是未央却说:“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可慕雪最终答应辕沐锦一同躲进密室却不是因为未央这样一句话,而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万一辕沐锦将此事传了出去,她与未央不仅有xing命之忧,更对远在他方要办大事的大哥有影响。当皇甫承的军队闯进辕府时,她们三早已经躲进密室,靠着那些gān粮与水维持了整整两个月。
直到外边响起震天的礼pào与欢呼之声,慕雪便知道大哥赢了。因为这百姓的欢呼声绝对不会给那个昏君皇甫承的,只有旷世三将的胜利,百姓才会点燃礼pào,才会大声欢呼。
“是他们赢了吗?”未央握着慕雪的手,激动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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