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喝药,每次生病都是莫攸然用内力将我治愈,从来不允许我碰药。他总说,喝药会变药罐子的,也会少了女子该有的那份脱俗之气。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莫攸然对我过的一切我都深深铭记在心,任何一件极为细小的事都能联想到他对我的告诫。其实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那个皇宫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莫攸然是真的有关心过我,真的把我当作妹妹在疼。只不过,仇恨将我与他阻隔了。
莫攸然,如今的你应该在北国了,涟漪大妃又会对你说什么呢,你是否已经得到关于碧若的真相?
恍惚间,我回神,一阵北国袭过,将马车的帘幕chuī扬而起,有声声悲怆的歌声震耳yù聋。
我揭帘而望,天色惨白,淡云漂浮。
大军整齐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在着辽阔的土地之上,荒烟漠漠无不充斥着令人心血滂湃之感,每个将士的口中皆唱着:
cao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jiāo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枢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qiáng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屈原所作的《国殇》,我甚为讶异,为何要唱国殇?他们的战争赢了不是吗?
卓然笑着回答:“姑娘这你是有所不知,皇上有令,不论大小战役是胜是败都必需吟唱国殇,来悼念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们。若没有他们的牺牲,哪能换来咱们此刻的胜利呢,所以,将士们必需感恩,必需报以最真挚的心去感恩。”她也探首凝望着外边那群将士,“南国有这样一个皇帝,是百姓们的荣耀呢。”
“是吗。”我犹自轻喃着。
“难道不是吗?”卓然好奇的盯着我,眼底净是疑惑。
我没再答话,只是收回了视线,随着马车进入了帝都城,穿越过繁华的街道,感受到了街道两侧百姓们的欢呼之声,还有鞭pào之声。那一波又一波的欢呼沸腾之声见证了壁天裔这个皇位的稳固,以及民心所向。
对于民间种种传闻我都不大相信,今日一见确实震撼,尤其是那首《国殇》。
壁天裔,十八岁便横空出世,夺取皇甫家的天下,果然是个能成大事者。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帝,难怪辕羲九会将我放心jiāo给他呢,我想,我自己也能放心的将自己jiāo给他吧。
歌声哀号,响彻云霄。
前面,就是皇宫,在我记忆中出现了七年的皇宫,如今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马车的轱辘碾过青砖铺成的琳琅大道,城门大开,万人匍匐在地恭迎。
天龙双阙,金碧辉煌,殿宇恢宏,晃晃闪耀。
是壁天裔亲自接我下马车,他牵着我的手走过双阙,我在万人注视之下随着他进入双阙。他的手掌很温暖,指尖微传冰凉之感。
直到诸位高官皆上前恭迎之时,看见他身边的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壁天裔松开了我的手,转而轻轻搂着我的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宣告:“她便是我南国母仪天下的未央皇后,自今日起,住入未央宫。”
诸位高官皆面面相觑,脸上的表qíng不大好看。
壁天裔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完美的弧度,未理会他们的神色,领着我常扬而去。
为走多远,便见到数名女子在宫前相迎,她们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我知道,那是壁天裔的宫妃,是他的众位妾。
但听得她们娇腻着嗓子,齐声道:“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我看见了莫攸涵,她站在最前头,不论是容貌,气势,首饰皆将身后的诸位宫妃的势头压了下去,可见其在后宫的得宠程度。
我很好奇,壁天裔明知莫攸然对其杀意,为何莫攸涵还能如此得宠,壁天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上,这是终于回来了,臣妾可担心您了。”她最先开口,迈着轻盈稳健的步伐便粘到了壁天裔的身边,余光时不时的朝我she了过来,颇有敌意。
我佯装看不见,任由壁天裔将我护在怀中,嗅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之味。我想,壁天裔的后宫并不如我所想像中的那么平静,面前诸位宫妃对我的笑容虽然是那样的善意,但是那份笑意却没有到达他们的眼底,而是明显的冷意。
这就是我将来要过的生活吗?斗争?与一群女人斗?
我不怕,因为我是皇后,是六宫之主。
◇◆◇◇◆◇◇◆◇
未央宫
飞檐卷翘,朱壁宫墙,无不充斥着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井梧萧然,明透残红珠帘卷。
进入未央宫已经有了一个月,壁天裔没有再来过,听卓然说朝中大臣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皇后颇有质疑。于是,在封后这件事上一直争执不休,始终没有得到完善的解决。
我也不愿多去过问一些令人烦心的事,皇后之位若不属于我,我便不用卷入后宫纷争,皇后之位若属于我,那我便留在这寂寂深宫,只要……偶尔能见到辕羲九,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好了,我便满足了。
冬日来临,我亲眼目睹着未央宫那满池的芙蓉花已渐渐枯萎而去,再无当初的那淡淡的芬芳传来,尤其是夜里,嗅着它的芬芳之气我便能安然入睡。
寒风袭袭,chuī散我身上素雅的衣襟,在黑夜中轻纱漫舞。卓然默默的站在我身边,随着我的视线一直凝望天上那皎洁的月光,胧胧散晖,照耀着天地万物。
手指紧紧掐在屋前栏杆之上,血一点一滴的与朱红的栏杆之色混合在一起,卓然惊呼一声:“主子!”
“卓然……你说,皇上将昭昀郡主赐婚于九王爷。”在沉默许久之下,我才静静的吐出这句话。
“主子您的手……卓然为您包扎……”她显然没有顾忌我的问话,全部注意力都在我的手上。
“卓然,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我的声音猛然提高,冰冷的凝望着她。卓然的神色一僵,怔怔的望着我良久,似乎还不能接受我突然的转变,随即跪在我面前:“回主子,是的。就在今日早朝,皇上将她的表妹昭昀郡主赐婚于九王爷。”
“是么。”徒然笑了笑,随即将手松开,看那鲜红的液体将我的手心染红,犹自一笑:“那要恭喜九王爷了。”
“可是九王爷当众拒婚了。”卓然轻轻一叹:“现在昭昀郡主可在寝宫大发脾气呢,将宫中的瓷器全摔碎了,现在宫里上下全将昭昀公主当笑话看呢,因为是她亲自请求皇上赐婚的。”
听到这里,我的紧紧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问:“那皇上呢?”
“皇上在朝上并没有过多的勉qiáng,退朝后听闻昭昀郡主打发脾气便亲自去瞧了瞧她,她哭着求皇上一定要为她讨要回面子,甚至扬言非九王爷不嫁。”卓然抿着唇轻笑起来,眼底满是嘲讽之意,可见昭昀公主之事已经被皇宫上下给传遍了。“昭昀郡主xing格刁蛮高傲,仗着郡主身份目空一切,就凭她也想做九王爷的妻,真是……”
“卓然。”我立刻冷言打断她的下文:“我不希望自己的奴才是个爱言是非之人。”
“奴才知罪,主子息怒。”她立刻收起脸上的嘲讽,慌张的向我磕头请罪。
“罢了,以后注意便是。”我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凝望着天上的明月,呢喃道:“为何要拒婚呢……”
“很介意?”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却又像是比笑更加残忍的气息。我回首凝望,那个孤独的身影渐渐明晰,走出黑暗。烛火的光辉悉数倾打在他金色的龙袍之上,更显苍然肃穆。
对上他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我有丝丝的讶异,挡在我面前的身躯坚实密不通风,他遣退了卓然,慵自步入寝宫,我紧随其后。
只见他熟稔的拿出药箱,取出一瓶金疮药,牵着我坐下,亲自为我上药。
他的唇紧抿着,眸黑如墨,在灯火的照耀下,明若星辰。
“如果当年你有一瓶金疮药,就可以救母亲了,也不用那么小就背负一条命。”他这话说的平淡,可我的心却仿佛被人狠狠敲打着。
血,大雨,电闪雷鸣,匕首……
一幕幕飞速闪过,指尖那隐隐传来的疼痛使我的意识更加清晰。
“皇上如何认出未央便是慕雪的?”
“或许是你一口酒喷洒在翔宇的脸上,那副jian计得逞的模样不禁让我想到了你每次故意接近我,将辕沐锦气的想将你千刀万剐的一幕。又或许是那夜你拔马尾毛,指着它直跳脚的样子让我不禁回想起你学骑马时总是被马甩下来,你气的bào跳如雷的样子……”突然间,他那刚毅冷漠的眼眸泛出丝丝笑意:“直到那日听到你与莫攸然的对话,我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未央,便是辕慕雪。”
我猛然撰着壁天裔为我上药的手腕:“求你,求你不要告诉辕……九王爷,我就是辕慕雪。”
壁天裔深深凝视着我,唇边笑窝一现,慢慢启口:“好,但是你必须与朕保证,不许再同朕提‘辕羲九’三个字。”
我坚定的点头:“我保证,决不在皇上面前提起辕羲九三个字,否则,不得好死。”
他将手腕轻易从我手中抽了出来,单手勾起我的下颚,明亮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润泽,重复了一遍‘不得好死’才笑问:“真的如此在乎?”
我不语,只是仰头凝视着他,但是脖子却有点酸痛,却不敢挣扎,只怕他会告诉辕羲九我就是他的妹妹。
我能肯定,壁天裔肯定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辕羲九,因为,他是壁天裔。
既然他不知道,那便不用告诉他,他就不用承受我们是兄妹的事实。与其两个人为此伤心,不如将这一切由慕雪一人来承受。
“朕知,你七岁前的记忆全部丧失。”他终于松开了我的下颚,转身背对着我:“当你在你母亲墓碑前说起你以前的种种,我便在心中决定,辕慕雪要做壁天裔的妻子。”他顿了顿,倏然回首,犀利的眸子猛然对上我的眸:“因为壁天裔的妻子,绝对不能懦弱,选来选去,唯有辕慕雪最为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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