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_紫微流年【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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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白家不提,不过是看在两家世jiāo的qíng面,又恰逢谢家的朋友消弥此祸,惊而无险。谁敢说他们心底对你无怨。”

  “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懂的说谢家教子无方,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的说白家仰谢家鼻息,泼天大祸都忍过了不提,颜面何存。届时白谢两家世代jiāo好,因你而生嫌隙,又该当何种罪罚。”

  谢青岚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爹娘疼你年少,多方回护不忍苛责,却不该成为你无知轻狂的由来,你要尚有一线清明,就回去躬身自惕学着收敛,莫要仗着家世张扬放任,目空一切,以为江湖上除了世家再无余子。”

  谢青岚张了张口,无法出声。

  一句句毫不留qíng的斥责如鞭子打在心头,羞惭自鄙的感觉山一般沉重,压得少年险些窒息。

  谢曲衡到底不忍。

  “你先下去好好想想,过些时回扬州再由爹亲自裁断。”

  ……

  “别再惯着小弟,他不是个孩子了。”谢云书目送弟弟佝偻的背影,心下也有些恻然。“爹既放他出来,就是要他尝点苦头,不然将来何以行事。”

  “他才十七岁。”长兄如父,谢曲衡看着幼弟长大,见他意气消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十五岁即因自不量力的愚蠢被擒至天山,不希望他重蹈覆辙。”谢云书怎会不懂大哥的心qíng。“敌人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放他一马。”

  “这次多亏了叶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形势谢曲衡余悸犹存。青岚遭人利用,万一萧世成得手,谢家真要无地自容。

  “她伤得可重?”心下是知道答案的,当时的qíng景历历可见。

  “嗯。”眼中掠过一抹疼疚,声音轻了些。“她很少受这么重的伤。”

  “我以为她顶多会救青岚,没想到……”

  “若是白家灭了,青岚也就毁了。”萧世成蓄意借此事打击谢家的声誉,一举数得。一旦成为毁灭盟友的罪魁,不管是jīng神上的自责抑或谢家的惩处,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种种风言足以让尚未成长的少年没顶。“她答应照看,就不会让最糟糕的事qíng发生。”

  “幸好……”

  谢曲衡没再说下去,拍了拍三弟的肩。

  “说起来近日有些流言,关于叶姑娘。”宋羽觞从门口闪入,他终日东游西dàng消息灵通,此刻眉间隐着好奇,无疑是来探听第一手资料。

  “什么内容。”一直在榻边不离,谢云书头一遭听说,心里顿时一沉,该不会……

  “传闻说她与雪衣女有些因缘,极可能有师徒之谊。”

  “根据?”无头绪的话语让谢云书茫然。“还有,雪衣女是什么人。”

  “她的剑。”宋羽觞比了比剑长,“在月下泛清光,剑芒透白,说是与当年雪衣女用的一模一样。”

  迦夜的剑……

  “雪衣女是当年中原武林的神秘人物,素来着白衣,身法轻捷异常鬼魅。没人看过她的脸,在江湖上昙花一现,杀过几个将军,说不上是正是邪。”宋羽觞八卦得十分齐全。“按理叶姑娘来自西域,与中原相去万里,应该不会是一路,可是那把剑……”

  “消息传出去了?”

  “嗯,白家这般大事,众说纷纭,许多人都在猜测她的来历。”以一人之力令南郡王世子弑羽而归,又是从未露面的稚龄少女,怎不令人揣测。宋羽觞不忘提醒。“你最好小心一点,雪衣女行事诡密,弄不好会有仇家上门。”

  隐约有些莫名的预感,他微微蹙起眉。

  迦夜不离身的家传,那一柄奇特的短剑,究竟是……

  行舟

  初夏的夜晚,风带着花香水气,掠过遴遴的河面。温度不低,他仍是取了一件薄披风,裹住了重伤初愈的人。

  “可喜欢两岸景致?”

  她点点头,偎进他怀里,雪白的素颜被岸边光影迷离的宫灯一映,带上了些许颜色。

  “夜里有另一番风qíng。”

  白凤歌及随身侍女由宋羽觞谢曲衡陪着,在不远处赏景。

  白家二小姐神色幽怨,任是风景如画,始终郁郁。宋羽觞频频张望,对这一方的qíng形极是关注,看架势若不是碍于尴尬,必定凑了过来。谢青岚自那日后一直闭门不出,即使上了回扬州的船仍足不出户,谢曲衡劝了数度,知他qíng绪低落,也便听之任之。

  四翼在船另一头,围坐在一处低声谈笑,时而嬉弄打闹。

  她瞥了一眼,泛起一丝微笑。

  “说来真巧,居然会在江南遇上。”本以为一别之后相见无期。

  “托天之幸,挑动围攻南郡王府的事顺利了许多。”

  “就让他们跟着你吧,也免得在江湖上生事,惹祸上身。”挑了一枚葡萄填入口中,冰镇后的酸甜让她眯了一下眼。

  “我也这么打算。”他顺下眼,指尖轻巧的打结,在她的衣带上缀了一块玉饰。

  “这是什么。”温润细腻的玉牌,繁复jīng致的雕工一望即知价值不菲。

  “送你的。”他微微一笑,凑近亲了亲粉颊。“很合衬。”

  “谢家的东西?”她拎在手中转了转,很是意外。

  “我的东西。”他纠正她的说辞。“谢家人各一块,好在当年我留在了家里。”

  “我不记得你有回去。”

  “青岚替我带来的。”他引着她指尖探过凹凸起伏的刻痕。“你看,我的是云纹,青岚则是风纹。”

  “有什么用处。”

  “凭此牌可在江南数大门派畅行无阻,也能自各地银号调集金钱。”说的很简单,隐藏的作用必不只此。她打量了一下,抬手就解,被他按住。

  “这么麻烦的东西我不要。”

  “戴着就好,就当是普通饰物。”他轻哄,拉开了她的手。

  “我不需要。”

  “不会有妨碍,真要不便你再还我就是。”

  “说不定明日就丢了。”玉牌坠在腰间,她实在不喜,随口嘀咕。

  “丢了也无妨。”他笑吟吟的看着她,心意通明。“我想送给你。”

  像是被套上了什么责任的物件,她扁扁嘴,恹恹的倚进软椅。

  “迦夜。”

  “嗯?”

  “你的武功袭自令堂?”

  “她留下的心法口决,还有该知道的一应事务,让我背了很多遍。”素颜有点怀念,静静的看着湖里的明灭的波光。

  “包括修习的代价?”

  “所有的一切,她也告诫过不要练至顶峰。”

  “你没听。”平静的声音微带责备。

  “没别的选择。要活下来杀死教王,必须有足够的功力。”她不以为意,掀开衣袖呈露出纤细的腕。“这样柔弱的筋骨,力量速度都不够,做七杀都很勉qiáng。”

  纵然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差点丧命,假如他不曾赶回来的话。孩子似的身体有助于避过贪婪的视线,却也令体力远较常人逊色。

  “你计划和他同归于尽?”他望着如水星眸,那里没有一点后怕。

  “那样的结局不错。”她承认,纤指弹落了裙摆上的柳絮,“已是我所希翼中最好的一种。”

  “为什么不选择逃走?”他极轻的低询。“你娘并不希望报仇,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迦夜愣了一下。

  “以前……也有人这样对我说。”她低下头,河水轻拍船身,连带船体随波起伏,神智有些恍惚,一时弄不清身在何方。

  “淮衣?”

  每次异常都是因为那个人,并不难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亮的眼睛雾朦朦,仿佛笼了一层迷离薄烟,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和你有点像。”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开始发呆。“……是个很好的人,非常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等她说下去。

  “只有他救过我。”她收起双腿,抱着膝盖回忆。“就像你和九微,从淬锋营里杀出来时,我经验不足险些丧命,他替我挡了一剑……我成了七杀,他碍于身份做了影卫,一直照顾我……再后来……”像被什么惊破,她中断了梦呓般的回想。

  凝望着她的脸,他放弃了探问。

  远处楼船上的歌声遥遥传来,哀婉而伤感,像雨落琵琶弦一般凄怨悱恻。

  蓦然闪过了一线念头,他冲口而出。

  “是不是因为我和他很像,你才……”才对他格外的照拂。

  这个可能一旦泛起,心宛如箍紧般难受,竟害怕她承认。

  迦夜没有正面回答,微润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垂落下去。

  “他和你一样想回中原,这里有人在等他……”模糊的自语像在心底埋藏了许久,“所以我来替他看看,若能去换他多好……反正……”

  反正不会有人等她。

  记忆中的江南山水依旧。

  不见眷恋,只剩惆怅,仿佛走入了一个早已失去的梦,只更清醒的明白再也回不去。

  清颜寂寞如雪,他忍不住拥紧了她。

  虽然柔软的身子就在怀中,却像随时可能消失,无由的盈满了不安。

  什么都不重要,哪怕她只是透过他去补偿另一个人,种种的因由仅是歉疚他也不介意,初时的窒闷忽然无足轻重,反而生出了庆幸。

  那条黑暗冰冷的血腥之路,曾经有一个人给她如斯温暖,赢得全心信赖,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块柔软之地……

  真是一种幸运。

  “星夜行船,谢三公子和叶姑娘真是好兴致。”

  突兀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数十丈外,一艘豪华的楼船灯火通明,远远驰近。

  挺拔的男子凭栏而立,距离虽远,话语却似在耳边一般。

  对视一眼,谢云书松开佳人,起身拱手。

  “一别月余,不知世子何时来了扬州。”

  船头立着的人,正是南郡王世子萧世成。

  曾经剑拔弩张,见了面却仍是客客气气,寒喧有礼,不知qíng的必以为是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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