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来了。”
……
受到惊吓的又多了一个。
颜欢欢揉了揉眼睛,要捂住胸口,可她胸口上还枕着个温美人,变相把人往胸上按了,倒也冷静了下来:“皇上来了怎么没人通传?耽误了我接驾,有失远迎。”
“无碍,朕听见你歇下了,就不想吵醒你,”
皇上眉峰皱得更深,目光落到温美人脸上:“你起来,时辰不早了,朕让人送你回含章宫。”
温美人哪敢多言,麻利儿下chuáng,连滚带爬的告退了。
颜欢欢人还没醒透,待卧室只剩皇上一个了,她也不行礼迎接圣驾,只高举双手:“皇上,来抱抱。”
皇上好气又好笑,哪里还有脾气,坐到chuáng缘,伸手揉她脑袋:“就知道要抱,腿还麻吗?”
“先抱抱再告诉皇上。”
皇帝问话,都敢赖皮了。
他失笑,便顺她意抱住她,上半身伏在她身上,顾虑会压到他,只虚虚挨着:“满意了?”
她仰起脸,在他薄唇上啄了一口。
“可麻了,皇上给我揉揉嘛。”
媚眼如丝。
颜欢欢抬起腿,搁到他的膝盖上,泰然自若地指挥起皇上伺候自己,他倒是揉得很正经,没有乘机揩油一一其实她哪里是腿麻了让他揉,只不过是一个调qíng讯号而已,只不过这人接住了橄榄枝,却种起树来,其手法之认真,把她都揉疼了:“皇上……”
“嗯?”
“你太用力了。”
“你觉得用力,就正是麻意在消退。”
对於这样一个人,颜欢欢能说什么好呢?她只能赶紧打消他继续揉下去的意思:“我腿不麻了,真的,你放过我的腿吧……”怕他坚持揉下去,她赶紧转移话题:“最近皇上去东华宫去得真勤,和太后谈开来了?”
“没什么要谈开的,她想见我,我於理也该见见。”
可见,於qíng是不会见的。
他的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个无关要紧的人,可能连对朝待堂里,较能办事的官员都比这热乎:“太后近来帮着管治后宫,皇后能分出空来照顾福安,朕便还她一份体面罢了,你毋须挂怀。”
这是以为她还记恨之前的事了,她连连摆手:“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泱儿和她处得好,对我也是慈眉善目的,很有点要重修旧好的意思。”
在那场撕bī里,颜欢欢是完完全全的胜利者,此刻不记仇,是她大度,若然当时落了下风,便是十年她也会惦记着还回来。而且现在日子过得好,她什么也不缺,自然能够一笑泯恩仇。
他扯扯唇角一一她注意到,他没来由地笑,就意味着qíng绪出现了他觉得可笑的波动,要以笑掩饰:“和解总是好的,太后亦曾与朕说过这事,只是朕没原谅她,她吃了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垂下眼帘,语带嘲意:“说来,朕也不记恨了,只是想着,若是朕轻巧一句原谅,对年少时的朕有些过意不去。”
颜欢欢半句不提孝道,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要是换了我,我也不原谅,要是心怀歉意就能得到原谅,还要捕快律法作甚?要是真有用,我这就心怀歉意地去抽她十个耳光,然后让她原谅我。”
她说得逗趣,眉眼一弯,眼里便漾出了温柔:“我初次遇见皇上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就对皇上一见钟qíng了。心想,这位俊俏公子缘何眉头深琐,要投塘自尽?让这张美丽的脸蒙上yīn霾,无异於煮鹤焚琴,要是我的话,一定会很珍惜他的笑颜。”
全属瞎扯。
但,感qíng不是假的,她只是把话说得更动听而已。
她指尖点点他微勾的唇角,在一起久了,对对方的qíng绪也会变得敏锐,可以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她:“皇上,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
他敛眸,赧然浮上脸颊:“就你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在别人面前压根不笑,她暗忖。
在外面是成熟稳重如泰山的真龙天子,在她面前,却乖巧温驯一如皮皮虾。
“不过另一个人,朕不恼他,他怕是一直恼着朕,”
“谁?”
皇上若有所思:“礼亲王。”
颜欢欢愣住。
礼亲王赵渊一直被圈禁在皇宫里,以拿捏余党和其母后,一直没传出他的消息来,加上皇上登基十年了,她早将此人忘了个彻底,这时听皇上提起,她还思考了一下礼亲王是何方神圣。
她赶紧表明心迹:“我跟他不熟。”
“朕知道,朕没疑心过你俩,他向来喜欢抢夺朕珍爱之物,以显其威风,”他难得幽默了一把:“只是朕最后也把他最重要的玉玺抢过来了。”
扎心了,兄弟。
想起意气风发,在宫中任xing妄为,以yín臣妻妾为乐的礼亲王,颜欢欢暗自唏嘘:“圈禁着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他也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了。”
“朕想他是怀着怨的,一直不yù过去,偶尔问起随井他的近况,都说过得不错,朕便没放心上。没成想,前些日子就说人要不行了,朕派了太医去看,确定是时日无多,就悬着一口气了。”
颜欢欢心上如敲了一记闷雷一一倒不是心疼他,只是一个熟悉的人忽然要没了,为人生无常而兔死狐悲。可是一想,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定是不好受的,久郁成疾亦不稀奇:“可是什么急病?”
皇上沉默了片刻。
她猜想,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应是奇难杂症,来得又急又狠才是。
“秦太医诊脉过后,说是纵yù过度。”
“……”
第174章
就连身经百战的颜欢欢,听到这个病因之后,都发了好一会的愣。
因着前太子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她没事去戳人家伤口刚吗?万一按出血水来, 她还要费劲哄回来。於是礼亲王被圈禁的日常生活, 始终只存在於想象中,而她根据历朝结合古言小说里被圈禁的待遇, 想象出来的,就算不饿着冷着,吃喝不愁, 也该清苦落魄, 守着一方院落过日子,终日郁郁寡欢。
尤其是礼亲王, 一夕间从太子沦为阶下囚,一个想不开,上吊自尽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留着他的命还有用, 说不定, 圈禁的地儿里有重重禁卫把守着, bī迫他定时用膳,必要时捏着他的颈项qiáng行喂进去,她将自己猜测说出来,皇上失笑,拍了拍她脑袋,摇头:“朕缘何要为难他?”
“皇上少时不是与他有过节?”
皇上曾与她说过在国子监时期的事,当时礼亲王做的事,说开玩笑都是轻的,算是霸凌了,而且举宫上下都没人替他说一句话,连他母妃都要他忍着别惹事,他的伴读只能用嚎啕大哭这种尊严扫地的方法来保护他。换作是她,这狗崽子落在自己手上,别说三餐不愁了,定会暗地里净了他的身,剁碎做成一道爆炒jī丁要他一颗不留的吃下去。
“朕与他非同母所出,他不喜朕,是人之常qíng。”
颜欢欢何其了解他,一听这句话,就明白他的逻辑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子不会待他好,太子也没责任对宫妃所出之子友善一一虽说兄友弟恭的道德标准搁那,但不是同母所出,一嫡一庶,即使是年幼的二皇子赵湛,也没有期待过大皇兄会对自己好。
但是,他期待了母妃好多次,一次又一次。
可即便如此,太后现在的待遇也不算差,虽然和大儿子关系冷淡,但她在亲qíng上,还有她自小放在心尖尖宠着的安亲王。皇上从来不阻止二人见面,也从不因此嫉妒,只不过安亲王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生怕皇帝哪天想起来他和皇兄结伙gān过的事,秋后算帐,能不进宫就尽量不进宫,白宠了。
“礼亲王向来喜爱女色,除去原本在东宫里,他的妻妾歌姬侍女,他图新鲜,朕让人去民间买,总能找到自愿入宫为婢的,只要他不弄出人命来,朕就一直允了。”
……
“皇上,你也……太宠他了吧?”颜欢欢略感艰难。
“有吗?”
皇上眼中流露迷惑。
而实际上,礼亲王的待遇,比他现在说与颜欢欢的还要好。
圈禁礼亲王的,不是一处小院子,而是一座宫殿,雅清宫由於位置极偏,占地比长乐宫还大,礼亲王后来见皇帝待他态度不错,还要求挪用旁边的芙蓉楼来安置他的姬妾一一太多了,雅清宫放不下。最清奇的是,皇上允了,将芙蓉楼也圈了起来,不让外边的宫人靠近。
初时,被圈禁起来的礼亲王是很委屈的。
他想过死,想过悬梁自尽,半夜撕了被子悄悄的要上吊。
还没惊动外边守夜的小太监,他就记起来,以前在chuáng上玩点刺激的时候,曾经勒死过一个歌姬,死状甚为吓人。虽然歌姬确实变紧了,可也把他吓得软下来。
礼亲王登时就不想上吊了。
他想象力有限,平日听过最多的,不是赐毒药便是赐三尺白绫,上吊太疼太惨了,样子也难看,他想服毒,但是无处寻毒,监视他的太监守卫自然也不会提供毒药给他。
而礼亲王向来是个办正事不能耽误儿女私qíng的人,他决定先睡几次美貌小妾,轮着睡,慢慢想办法一一天无绝人之路,定有方法,可一全他的气节!
睡着睡着,他发现,行房果然很慡,自己不想死了。
在雅清宫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领着亲王俸禄,除了不能外出游玩有些憋闷之外,日子过得不错,他脸圆了一圈,看着也不像以前那般冷峻了。他是好,雅清宫里的女人却遭罪一一吃喝得再好,也不是皇帝,而是阶下囚,他憋着邪火无处发泄,就从姬妾身上找补回来,没日没夜的做,实在连他也生疼了,就用别的手段折腾。
皇上对他的惟一要求是,尽量不要弄出人命。
礼亲王终究是忌惮着二弟的,倒没像东宫时那样动辄打杀,但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取乐法子,他多得很。
雅清宫上下,人人皆怕他。
只有刚接进去的平民女不怕他,因为他在新鲜劲头没过去之前,对待女子态度之温柔,比qíng圣都过之而无不及。他柔qíng脉脉的凤目,冷眼看着她们爱上自己,再让她们从云朵变成地上的泥,从每双逐渐绝望落泪的眼眸里,他找到了一丝复仇的快意。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最想要的,已经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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