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济礼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哎哟一声,还是知道疼,笑道:“管他呢,契纸都拿到手了,不会再有假,三天后咱们就去收房,重新搬回自家宅子里去住。”
孟瑶点了点头,欢欢喜喜地召来大小丫头,将喜讯告诉她们,又叫她们赶紧下去收拾东西,三天后搬家。
贺济礼接过知梅递过的一盏香茶,舒舒服服地在榻上躺了下来,道:“宅子是回来了,但我还是想不通,济义怎么突然就肯低价卖了呢?莫非是他又欠了一笔债,急着要还?”
孟瑶不解道:“他先前就已经欠了四千五百两,那宅子至少也要卖到这个价钱,才够还债罢?若他真又欠了新债,急着拿这一千五百两去还,那先前四千五百两旧债的钱从哪里来?”
贺济礼一手端茶盏,一手摸下巴,想了想,猜测道:“莫非是他为了还债,上赌场去摸了两把,却背上了高利贷?只有这般急迫的事,才会bī得他急急忙忙地要将宅子以低价出售。”
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但孟瑶还是推贺济礼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缘由,就别只躺在这里想,赶紧使个人去打听打听,说不准连魏姑娘的去向也能问出来的,毕竟她是见过济义后就下落不明的。”
“对呀,说不准这两者间还真有些甚么联系。”贺济礼一骨碌爬起身来,出门指派人手去了。
他那里出门打探消息,这边孟瑶也没闲着,叫来小丫头吩咐道:“去,请二少夫人来坐坐,就说咱们园子里新摘了葡萄,请她来尝尝鲜。”
小丫头应声而去,但还没过会子就又急急忙忙回转,禀道:“二少夫人正哭哭啼啼地朝这边来呢,已是进了大门了,奴婢将她引进来?”
好端端的,二妮哭甚么,莫非是为了贺济义卖宅子的事?孟瑶一面想着,一面冲小丫头道:“赶紧请进来。”
小丫头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二妮便冲了进来,扑进孟瑶怀里,抱住她大哭起来。
孟瑶顾及她的体面,忙先命屋中服侍的下人退下,再才拍着她的背问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二妮抬起头,哽咽着讲不全话。
孟瑶见她满脸是泪,双眼红肿,忙递了块帕子给她,再扶她坐下,好言劝慰。
二妮哭了一会儿,终于稍稍平复,抹着泪道:“大嫂,济义他要休了我。”
孟瑶还没反应过来,二妮又哭开了。她连忙又递过去一条手帕子,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为甚么要休你?”
二妮哭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个,我自嫁进贺家,上侍奉婆母,下照料他那丫头生的儿子,辛苦也就罢了,还数次跟着他担惊受怕,而今又要陪着他卖宅子还债,但我从来没有过怨言。谁知他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要休了我,大嫂,我实在是想不通呀!”
贺济义才低价卖了宅子,转眼又要休掉结发妻子,举动确实很让人费解。孟瑶正要开口说自己也想不通,就见傻姑娘匆匆自外头来。她还没进门,便冲二妮道:“二少夫人,我说你有甚么想不通的,被二少爷休掉,多好的一件事,值得哭哭啼啼?叫我说,赶紧同他离了罢,清清静静一个人过日子多好,或者再找个好的,也是行的。不管怎样,都比跟着他过日子qiáng。”
她一气讲完,见孟瑶一脸惊讶,忙解释道:“二少夫人方才就到店里找我诉苦,一个劲儿的哭,我看不过去,劝了她几句,她却听不进去,转身就跑到大少夫人这里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贺济义yù休陆二妮
“你就是像方才这样劝她的?”孟瑶问道。
傻姑娘点了点头,道:“同二少爷散伙是好事一桩,不但不值得哭,反倒要热闹一番才好呢。”
孟瑶也觉得是这个理,只是被休终究是丢脸的事,二妮怎会听得进这个劝。她哭笑不得地指了个座儿,让傻姑娘坐了,示意她不要再出声。
傻姑娘坐是坐下了,却忍不住不开口,问二妮道:“二少夫人,二少爷究竟是为甚么要休你?是你犯了七出?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你也别哭了,趁着大少夫人在,赶紧说说罢。”
二妮这时已回过了劲儿,于是不再哭泣,讲道:“我要是知道为甚么就好了,最近几日甚么事也没有,除了他卖不掉宅子,着急上火之外。可卖不出宅子和休掉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呀?”
孟瑶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之处,诧异问道:“济义今日中午已是把宅子卖给我们了,怎么,你不知道?”
二妮比她更为诧异,反问道:“这是甚么时候的事,他竟没有同我商量,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
二妮居然甚么都不知qíng,看来贺济义的行为,确是反常。这究竟是为甚么,为甚么……孟瑶绞尽脑汁思索,突然心中一动,附到二妮耳边,半真半假地扯了个小谎,道:“济义为甚么要休你,我这里倒是听说了些小道消息,只不知是真是假。”
二妮忙问:“甚么消息?”
孟瑶继续小声道:“听说济义之所以要休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另结识了一位新欢,想要把你休掉好迎娶她呢。”
“有这事儿?”虽然这消息很突然,但二妮并没有不相信,在她看来,贺济义太做得出喜新厌旧的事了,只是一般男人另有新欢,多半是纳为妾室,或养个外宅,他怎么却“与众不同”,为了一个新女人就要休掉正室娘子呢,照这样爱一个娶一个,一辈子得休掉多少旧娘子才娶得过来新的?
孟瑶见她是信了的样子,便趁热打铁,继续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这种事,总是无风不起làng,你若是得闲,就悄悄地去打探打探,说不准还真发现甚么蛛丝马迹了。”
二妮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傻姑娘却从旁偷听到了一点半点,反驳道:“大少夫人,你这主意我可不赞同,二少夫人同二少爷散伙是好事,你怎么反要她继续和二少爷一起过?”
孟瑶笑道:“果真是傻姑娘,就算不想在一起过,这被休同和离,可是两码事,事关二少夫人的颜面呢。若是被休,累得娘家跟着丢脸不说,往后媒人再来说亲,总要低看一眼;若把被休变作和离,可就大不一样了,走出去都是昂首挺胸的。”
二妮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且等我去把那个狐媚子给揪出来,再求老太太作主,我是老太太亲自娶进门的媳妇,不能叫他说休就休了,就算散伙,也得我先提出来。”
“就是这个理。”孟瑶赞许道。
二妮得了主意,便站起身来告辞,称要赶紧回家盯着贺济义,悄悄儿地看看他每日里都去了哪里。傻姑娘见二妮走了,也便去了店里,她如今已不住在赏jú院,竟拿二妮的店当作家了。
她二人这忙忙地一走,反倒衬得孟瑶是个闲人,只得把小囡囡抱过来,一面教她说话,一面等贺济礼回来。
贺济礼一直到天黑透了才踏进家门,据他称,他与小厮们兵分四路,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寻找,但仍旧一无所获,连魏姑娘的影子都没见着,也不曾打听到有谁见过她。
孟瑶倒了盏茶递给贺济礼,问道:“那济义急着卖房子,是怎么回事?真是他欠了赌债了?”
贺济礼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摇头道:“他没欠赌债,至少我没打听到,大小赌场都称没见他去过。”
孟瑶疑惑道:“那可就奇怪了,他没欠赌债,急着卖房子作甚,还瞒着二妮。”
贺济礼一愣:“他要卖宅子,是大家都晓得的事,为甚么要瞒着二妮?”
孟瑶道:“他这回把宅子低价卖给我们,不但瞒着二妮,而且他还要休掉二妮呢。”说着,便将下午二妮到访的事,讲与他听。
“这是老太太亲自娶下的亲,他居然敢休?”贺济礼惊讶道。二妮可是贺老太太的亲内侄女,若贺济义把她给休了,贺老太太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娘家人?贺济义不可能不知道休掉二妮,必会有贺老太太拦在头里,这样他都敢讲出休妻的话来,可见放在他面前的利益或者威胁,要远过于贺老太太给他的压力。
“究竟他是遇到甚么事了呢?”贺济礼困惑不解。
“别急,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真相大白,我想,这事儿多半还是与魏姑娘有关。”孟瑶笑着,将今日对二妮讲的“贺济义喜新厌旧”的话,告诉贺济礼。
贺济礼听后,赞道:“还是你们女人家心细,竟能想到这上头去,反正我现在也没甚么好法子,就且等着二妮的消息罢,希望她行事够机灵,不要让我们失望。”
孟瑶肯定地道:“二妮一定能打探到消息,别看她婚前一直待在乡下,却是个能gān的,只是嫁给了济义,才把她给埋没了。”
孟瑶没有料错,第二天傍晚二妮就又来了,一进门先叫渴,一气喝下三盏茶水才放手,坐下直喘粗气。
孟瑶见她累得满头大汗,忙叫丫头端水来与她洗脸,二妮却摆摆手,胡乱朝脸上抹了几把,道:“不碍事,我先跟大嫂说说qíng况。大嫂你不晓得,我今儿从天不亮就一路跟着济义出了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为了不把他给跟丢了,我连碗水都不敢去喝,可累死我了。”
孟瑶连忙又递了一盏茶给她,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二妮接过茶,喝了几口,道:“大嫂你果真是料事如神,贺济义那没良心的,还真是在外头有人了。原来他在城郊租了一座院子,养了一个女人,还买了许多奴仆供她使唤。”
事qíng和孟瑶猜想的差不多,但有个问题她还是弄不明白,照说贺济义想要娶新人,那就得把宅子留着呀,为何却要低价卖了?这下没了宅子,他连个dòng房都布置不了,如何娶新娘?
孟瑶将疑惑讲给二妮听,二妮也想不明白,只得道:“我今儿只远远地在外头看了看,没敢上前,且等我明日起个大早,再去打听打听,非要把这事儿弄清楚不可。”
孟瑶担心道:“你别让人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不会。”二妮很肯定地道,“她那院子里,都是眼生的奴仆,并没有我们家的,再说她也不认得我。”
“那行,你明日小心点,我等你消息。”孟瑶命人拿了一盒子点心,递给二妮,道,“这个你拿回去,明日路上吃。”
二妮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笑道:“还是大嫂细心,我这便回去了,早些睡,明日好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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