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见闹得不像样子,生怕二妮为难,忙起身道:“这是济礼同济义的表妹,老太太嫡亲的内侄女,弟妹你也该叫她一声妹妹的。”
她一面介绍,一面给二妮使眼色,示意她以表妹的身份,上前与李氏行个礼,堵住她的嘴。但二妮一向是看不懂眼色的,今儿也没例外,只瞪着眼睛看李氏,没有动身。
倒是贺济义连声应和孟瑶的话,道:“是,是,是表妹,表妹,娘子误会了。”
“哟,原来是青梅竹马的表妹……”李氏扬高了声调。
孟瑶生怕她要讲出甚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忙厉声道:“弟妹,你要管教夫君,自回你家管去,这里是我家,轮不到你撒野。”
李氏哪里肯听,仍要张嘴,孟瑶只好吩咐知梅:“去把魏姑娘请来,评评这个理。”
李氏这才罢了休,拧着贺济义的耳朵道:“走,咱们回家再算账。”
贺济义被她拖着朝前走,突然二妮叫了一声:“等等。”
李氏同贺济义一起回头看她,二妮走到他们跟前,先拿出贺济义给的那五两银子,接着又掏出一块十两的,五两的砸到贺济义脸上,道:“谁稀罕你的臭钱。”十两的砸到李氏脸上,道:“多谢你填了贺济义身边的空,不然我怎能脱身,过快活日子。”
十两银子砸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李氏勃然大怒,她松开贺济义,撸起袖子就朝二妮身上扑,但二妮做农活的出身,力气不比她小,抬起胳膊轻松一架,就将她拦开了。
二妮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她,道:“每日里对夫君非打即骂,也挺非力气的罢?其实心里还是埋怨自己遇人不淑,没有一刻过得不辛苦罢?”
“哎呀,我怎么忘了,你本只是个粗使丫鬟,能脱籍嫁人,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还会计较自家男人争气不争气。”二妮说着说着,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学着贺济义的样儿,拍了拍脑袋。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两房不和
“甚么?粗使丫头?她本来只是个粗使丫头??”贺济义还是头一回听说李氏的真实身份竟是个粗使丫头,不禁又惊又怒,当初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又回来了。
李氏脸上倒是波澜不惊,一副“我是光脚,不怕你们穿鞋人”的模样,满不在乎道:“我就是粗使丫头出身,怎地?丫头就不是人?再说做丫头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我有正式的户籍文书,嫁人又是明媒正娶,并不比你们谁差。”
贺济义此时怒火中烧,才不管她如今是甚么身份,使劲一挣,就摆脱了她拧耳朵的手,转向她扑去。
贺济义已许久未曾反抗过,李氏始料未及,竟被他扑中,一起倒在了青砖地上。贺济义死命压住她,手脚并用,狠揍起来,但李氏岂会甘愿被打,奋力反抗,两人登时在地上扭作一团。
二妮在旁看得哈哈大笑,傻姑娘一副担心殃及池鱼的模样,离得远远的,孟瑶则皱了皱眉头,唤过知梅道:“太不成体统。”
知梅会意,忙到后罩房唤了几个劈柴的大力婆子进来,qiáng行将贺济义和李氏分开,抬了出去,一直抬到大门外还拐了个弯,到无人处才扔下。
二妮没了戏看,满脸失望,傻姑娘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两块银子,一块五两,一块十两,递给二妮道:“陆娘子,你还是收着罢,他们没拿也好,拿去也是糟蹋了。”
二妮想了想,接过来收起,道:“这两块银子我要时时放在身上,看见他们一回就砸一回。”
她同傻姑娘又坐了一时,起身告辞,回店里去了。
孟瑶看着丫头们收拾茶盏,厨房有人来问:“天气热,魏姑娘和二少爷送来的菜又不少,放着怕是要坏,不知大少夫人有何打算?”
孟瑶想了想,道:“先都放着别动,等大少爷回来再作决定罢。”
厨房的人应着去了,按照孟瑶的吩咐,将菜蔬和ròu都原封原搁起,只拿些家中原有的酱菜咸菜等出来收拾。等到晚上贺济礼自州学里回来,饭桌上就只有一碟子酱萝卜,一碟子咸菜,一碟子腐rǔ,外加两碗糙米饭,小囡囡面前倒是有鱼有ròu有青菜,不过一样只有一点点,仅够她一人吃。
贺济礼虽然小气,但自从进城立府,还没吃过这样糟糕的饭菜,不禁傻了眼,问道:“这是早饭还是晚饭,怎么连一样新鲜菜都没得?”
孟瑶还真望了望门外的日头,老老实实答道:“太阳已经下山了,自然是晚饭。”
贺济礼哭笑不得:“咱们家真穷到如此地步了?”
孟瑶端起碗来,夹了一筷子咸菜,道:“不是商量好了么,我都能忍着,你不能忍?”
贺济礼想起昨晚两口子商议的结果,道:“我只是怕怠慢了岳母。”
孟瑶道:“我娘去老姐妹家串门子了,这两天都不在咱们家住,这个不消你cao心。”
想吃ròu的贺济礼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端起碗来准备吃饭。
小囡囡突然道:“ròu,鱼,后头。”
“后头有ròu和鱼?哪里?”贺济礼抬头,问的是孟瑶。
孟瑶拿筷头点了点小囡囡的鼻头,笑道:“偏你记得清,我都差点忘了,今日魏姑娘、二妮和傻姑娘,还有贺济义,轮番朝咱们家送米送粮送菜送钱呢。”说着,将上午他们送东西来的qíng形,讲给贺济礼听,还没忘了把二妮怒砸贺济义两口子、惹来他们两口子打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在厅里就打起来了?实在太没规矩。下回若再这样,你别只使人轰,直接唤人来打。”贺济礼沉着脸道。
孟瑶道:“罢了,人家两口子打架,咱们掺和甚么。”
贺济礼没作声,过了一时,道:“既是家里有菜,为何不做来吃?”
孟瑶抿了抿嘴,道:“你好意思吃?”
贺济礼明白她是甚么意思,但却道:“不吃白放着也是坏了,岂不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快些叫厨房把鱼ròu收拾两盘子上来,我可吃不惯这咸菜。”
“你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孟瑶嘀咕了一句,遣了个小丫头到厨房去传话。
“且慢。”小丫头刚走到门口,贺济礼却将她叫住,道:“二少爷送来的那些东西,不要动,等到明儿天大亮了,多派几个人送回他家里去,当着邻居们的面砸到他家门板上,多叫骂一时再回来。”
小丫头愣住了:“叫,叫骂甚么?”
贺济礼敲了敲筷子,道:“傻丫头,骂人也不会么?就道我们贺家大房同他二房势同水火,哪怕穷到睡大街,也不喜欢他的施舍。”
“婢子明白了。”贺家两房人jiāo恶,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丫头马上明白了,应了一声,转身到厨房传话去了。
孟瑶含笑问贺济礼:“有必要做得这样绝?虽说贺济义送东西来时,确有炫耀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在旁人看来,还是一番好心。”
贺济礼长叹一声,道:“你道我是真嫌了他?我这是为了躲避祸事,我看他这差事……唉,他若惹了祸,就算下大狱也是该的,我只怕他会连累娘……”
听贺济礼这意思,是想把贺老太太接到大房来同他们一起过,好同贺济义划清界限?孟瑶马上就恼了,但突然一想,只怕贺济礼有这孝心,贺老太太却不领qíng呢,于是索xing大方主动道:“那不如把老太太接来同咱们一起过罢,不然那样大的年纪还遭这份罪,实在是难为她了。”
贺济礼闻言大喜,暗道自家媳妇真是贤惠又贴心,笑道:“娘子,你真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他附到孟瑶耳边,悄声道:“你不晓得,我这样担心,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济义今日来送粮米,只是为了兄弟qíng谊?他昨日就来悄悄找过我,说是要……”
孟瑶听完,震惊非常,连声道:“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如今圣上最恨贪污行贿,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虽说是在自家饭厅里,贺济礼还是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莫慌,这样的蠢事,我才不会答应他,我只愁他被huáng白之物迷了心窍,怎么也不肯听我的劝,将来大祸临头时,该怎么办?”
孟瑶才不会去cao心贺济义该怎么办,在她看来,他就算坐大牢,也同她没得gān系,她只担心他们虽然分了家,但到底还是同一族的近亲,要是二房惹祸,他们大房一多半也讨不了好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未雨绸缪,也不可能让贺济义与宗族脱离关系,只望他们演戏演得bī真,到时再求乔三老爷暗中帮一帮忙了。
说话间,厨房将刚做好的鱼ròu各端了一盘子上来,贺济礼端起碗,狠狠扒了两大口饭。孟瑶笑着摇头,吩咐厨房将剩下的鱼ròu放到冰窖里去。
贺济礼吃完饭,等不得明天,当即站起身来,称要到贺济义家去,把贺老太太接过来。孟瑶没有言语,递给他一盏气死风灯笼,叫林森陪他去了。
深夜,贺济礼方才回转,满脸怒气,满身酒气,进屋一言不发,倒头就睡。孟瑶悄悄地起chuáng,穿好衣裳,唤了林森来问。林森道:“大少爷去接老太太来家,却被老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二少夫人还在一旁讲风凉话。二少爷倒是热qíng得很,末了请大少爷上酒楼吃酒,但大少爷却不领qíng,自进了别的包间,独自吃了个大醉,小人好容易才将他扶回来。”
事qíng同孟瑶所料相差无几,她无声地笑了,命知梅递了块碎银子给林森,让他下去了。
第二日起chuáng,贺济礼仍是甚么也没说,孟瑶也就当不知道,甚么也没问。倒是午饭时贺老太太跑了来,手里拿了根牙签,边剔牙边朝孟瑶的饭桌上瞄,口中啧啧出声:“瞧你们这饭菜,哪能下咽,我们今儿中午吃的可是油焖整jī,红烧猪头ròu,一大条有头有尾的鲤鱼。你们穷成这样,还要讲骨气,把昨日济义好心送来的菜米全还了回去,真真是……”
知梅正在帮着上菜,手里端着一碗昨日魏姑娘送来的ròu,闻言马上将碗递到了外间去,只拣了盘青菜端进来。
贺老太太见了她手里端的菜,脸上的表qíng愈发得意,搜罗了许多凉话来讲。
孟瑶当作没听见,只端了碗喂小囡囡吃饭,但暗地里却唤来两名最擅吵架的婆子,一面把贺老太太朝外推,一面同她争吵起来。俩婆子不管不顾,一路将贺老太太推攘着到了大门口,就站在门外吵闹起来,引得街坊四邻无数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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