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道:“可不是。若她是自己回来的,咱们可以立马把她又送走,但这回却是我们主动让她回来的,到时就不好再轰人了。”
那封信已走了好几天了,就算此时去追,也是徒然,贺济礼越想越急,若孟月回来,加上那讨人厌的石氏,多半又是一场好闹,他虽然不怕她们,却是怕烦心事——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为了兄弟的破烂事,耽误州学的事和自个儿的生意。
但这回他们却是都想错了,数十天过去,贺济义那里就跟没收到信似的,既没有把孟月送回来,也没有回信。倒是齐佩之写了一封信,托人捎了回来。信中称,孟月如今在扬州管着贺济义的家当,俨然是个少夫人,成日里以主母的身份指使齐佩之。
贺济礼看完信,生了一通气,不顾贺老太太的病刚好,将信拿去念给她听了。贺老太太听后也十分气恼,连声道:“快去,快派个可靠的人去扬州,把纳妾的酒席办一桌,好明了孟月的身份,不然扬州不知qíng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夫人呢。”
贺济礼道:“这是正理。”立时取来早与石氏签订好的纳妾文书,点派了后园子里的管事娘子来富媳妇和贺老太太身边的小言,带着七八个身qiáng力壮的家丁,奔赴扬州,务必让孟月明了妾室的身份,若孟月或贺济义不从,那七八个家丁,也不是做摆设用的。
以来富媳妇打头,一行人自码头登船,一路到了扬州,浩浩dàngdàng寻到贺济义住处。贺济义如今是扬州严姓大司客门下的小司客,就住在大司客提供的一套房子里,这房子在深巷中,面阔一间。进去后当中一个小厅,左右各一间房,掀开厅后的布帘出去,是个后院,搭了两间厦子,一间里头有锅碗瓢盆,大概是厨房,另一间则是茅厕。
来富媳妇拉着小言,里外都看过了,却没见着人,正奇怪时,外头奔进林森来,见了她们惊喜,道:“来富嫂子,小言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几人相互问了好,来富问道:“大门就这样敞着,怎地却没人?”
林森指了指屋旁搭的一间偏厦,道:“房子窄,我住在外头,方才出去寻茅厕。才没瞧见你们来。来富嫂子放心,我们这巷子少有人来,不消担心被偷东西。”
来富媳妇点了点头,却奇道:“后头不是有茅厕?”
林森撇了撇嘴,道:“二少夫人说了,主仆有别,不许我们做下人的去后头茅厕。”
来富媳妇更为奇怪了:“谁是二少夫人?我们家二少爷并未娶过亲。”
林森满脸不屑,回答道:“就是曾在我们家住过孟家七小姐,我们都晓得她不是正经夫人,但二少爷吩咐我们这样叫她,若不遵从,就要挨几下打呢。”
来富媳妇急道:“胡闹,这成何体统?怪不得大少爷急急地派我们到扬州来,原来闹得这样不成样子。”
林森叹道:“何止这些,比方今天,二少爷出门去朋友家吃酒,就只带了二少——孟家七小姐,正经的妾室齐姑娘,却打发她带着知茵去庙里烧香。”
来富媳妇听了这一气,恼火得不行,本来还准备歇息会子再行事,此刻却等不得了,指了小言道:“这是老太太身边的小言,特来传老太太的话,你把外头的几个人都叫进来,听她的吩咐。”
小言临出门时,是受了贺老太太嘱咐的,等到外头家丁进来,便道:“我只不过是个丫头。不敢讲甚么吩咐,但既然老太太命我来办事,少不得就要狐假虎威一回。”说完,向来富媳妇道:“来富嫂子,我没办过大事,纳妾所需的物事,还要麻烦你带着人去采办。”
来富媳妇道:“这有何难,叫林森领路,再叫两个人跟着拿东西,这便就去。”
小言道了谢,又对几个家丁道:“那你们去两个给来富嫂子帮手,剩下的在家摆桌椅,洗盘盏,我们今儿晚上,就把纳妾的酒席办了。”说完,又对林森道:“你去寻个专写帖子的先生,写好了帖子发出去,就说二少爷今晚要纳孟七小姐为妾,请二少爷在扬州的同僚朋友们晚上来吃酒。”
林森应了,带了来富媳妇等人出门上街,剩下的家丁则打着贺济义的名号,向左邻右舍借了几套桌椅,几套盘盏摆了起来。
下午齐佩之回来。瞧了这忙碌的一幕,惊讶不已。小言上前行礼问安,笑道:“齐姑娘来的正好,我这里替孟七小姐准备了一套新衣裳,到时还要请齐姑娘帮她换一换。”
齐佩之不明所以,待得随小言看了那套粉色的衣裙,才隐隐明白过来,问道:“这是要孟七小姐行纳妾之礼?”
小言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是老太太的吩咐。”
齐佩之心知是自己写的那封信起了功效,暗喜不已。高高兴兴地帮忙去了。知茵站在一旁,心内又喜又悲,喜的是孟月终于要明了妾室的身份,不能再拿主母的款,悲的是个个都有了妾室的身份,只有她还不见希望。但今儿人人都忙碌,任她再怎么有qíng绪,也无人顾及,独自空感叹罢了。
傍晚,贺济义带着孟月回来,见了披红挂彩的门首,和满座的宾客,诧异不已。小言带着来富媳妇等人迎上来行礼,笑道:“老太太听说二少爷在扬州将孟七小姐收房,都很是高兴,特命我几人前来,替二少爷办几桌酒席,明了身份。”
贺济义私自带孟月来扬州,心内还是有些忐忑的,如今听得贺老太太承认了孟月,高兴非常,拉起孟月的手,连声道:“你瞧,你瞧。”
孟月却十分不高兴,甩开他道:“瞧甚么,这一看分明就是纳妾的酒席,当我是甚么呢?”
贺济义满不在乎道:“管他是不是纳妾,只要娘不怪我们就好。”
孟月听他是赞成的意思,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满座的宾客都等着,望着,贺济义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如今是如今,当初是当初,先把眼前这事儿了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孟月何时听过这般无赖的话,眼泪汪汪地朝外走。说要回家去。来富媳妇哪容她走,与小言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拖到左边卧房去了。齐佩之正在这里等着,一面讲着恭贺的话,一面qiáng行给她套上了粉色的嫁衣,再拉着她出去见后面的几桌女客,把她当作贺济义新纳的妾室介绍给了诸位娘子们。
孟月觉得受了奇耻大rǔ,拔腿想逃,却无奈来富媳妇同小言立在后面,把她看的严严的,一点儿机会也不给她。
好容易挨到席散回房,孟月抓了条汗巾子就要上吊,贺济义酒意朦胧,很耐得下心来哄她,道:“你急甚么,你虽说做了妾,但只要我宠着你,在扬州这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谁人能越过你去?”
孟月握着汗巾子,伏在chuáng头嘤嘤地哭:“妻和妾,差别可大了去了,以前别个都叫我少夫人,往后要改口叫孟姨娘了。”
贺济义不理解:“不就是个称呼,有甚么要紧?”
孟月将身一扭,道:“怎么不要紧,姨娘是连桌子都上不得的,夫人们吃酒,我就只能望着。”
贺济义急着dòng房花烛,忙道:“这是小事,到时我打个招呼,让她们仍拿你当少夫人看待,一样的上桌子吃酒,可好?”说着不等孟月应声,就扑了上去。孟月自然不从,但她那一点子力气,哪敌得过贺济义,三两下就被降服,随他摆弄了。
第二日,孟月红肿着眼起来,小言已在厅里等着了,待她遥向贺老太太磕了头,道:“老太太有吩咐,贺家有规矩,齐姑娘既入门在你前头,往后你得称呼她为齐姐姐。”
孟月眼泪婆娑,不肯叫。齐佩之轻声叹道:“孟妹妹,我同你一般儿是大家闺秀,我爹的官职并不在你爹之下,就算咱们没入贺家门,我也当得起你一声姐姐,你却怎地就是开不了口?难道叫我姐姐就rǔ没了你?”
孟月这才上前,屈膝行礼,唤了声“姐姐”。齐佩之应了,送了她一只银钗,道:“妹妹别嫌简薄,咱们做妾的,不好成日里穿金戴银的。”
孟月含着泪,委委屈屈应了一声,站至贺济义身侧。两人间波涛暗涌,贺济义却只看到了她们姐妹和睦,乐呵地合不拢嘴。
小言见事qíng已了,便同来富媳妇带着七八个家丁回家复命。贺老太太听说孟月顺利成了妾,而且没跟着回来,很是高兴,命人取来几件旧衣裳,赏了小言和来富媳妇,又命人请贺济礼两口子来,说要同他们商议贺济义的婚事。
第一百零三章 无效之争
贺济礼听了贺老太太的意图。奇道:“济义远在扬州,怎么娶亲?”
孟瑶猜到了贺老太太的心思,但她如今在贺老太太面前,是拿定了主意事不关不开口,于是甚么也没说,只听着。
贺老太太道:“正是因为他远在扬州,才要与他娶亲呢。你想想看,先前若他有位正经娘子在家,孟月岂敢在扬州称王称霸?所以我打算给他娶一门亲放在家里,好让扬州的那位别那么放肆。你们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以往这些事qíng,贺老太太都是同孟瑶商议的,因此贺济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孟瑶,但孟瑶垂着头看手上的纹路,仿佛没听到贺老太太的话一般,贺济礼只好自己问道:“娘打算给济义娶谁家的姑娘?是趁济义不在家就娶进来,还是等他过年回来再娶?”
贺老太太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喜滋滋地道:“就娶你舅舅家的二妮,年前就娶进来,若等济义回来再娶,只怕又要出乱子。”
二妮是个好人选。贺济礼对此无异议,只是有疑虑:“济义不回来,如何拜堂?还有,娶二妮,叔叔一家会不会又上门来闹?”
“拜堂好说,抓只公jī代替就是。”贺老太太说着,将孟瑶一指,道,“至于你叔叔,你媳妇早就出了好主意,拿生辰八字来对付他。你媳妇还说了,买通算命瞎子的钱,你们来出。
贺济礼头一回听说这事,惊讶道:“甚么买通算命瞎子的钱,我怎么不晓得?如今济义已经自己挣钱了,怎么这点子小钱,还要哥嫂来出?”
贺老太太如今不敢直接驳斥贺济礼的话,便提起昔日贺济义帮着辛苦种田,才有钱供贺济礼读书。那意思是,而今贺济礼发达了,不能忘恩负义。
贺济礼板着脸道:“娘,不是我不顾及兄弟qíng,实在是这个兄弟太不让人省心。他当初供我读书不假,但难道因为这个,就要让我养他一辈子?再说,他替我的前程出了力,如今我也照样替他谋了前程。实在算是对得起他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阿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