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听得有人教她,略略放心,捧着绸缎又比划好一时,才下定决心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就大着胆子试一试,若试好了,皆大欢喜,试不好,就是我的命。”
孟瑶和知梅都笑她:“只不过是绣几个字,被你说得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归田居几个丫头都在一旁看热闹,起哄道:“二少夫人怕甚么,我们都不怕,都来帮你。”
经她们这一说,二妮稍稍定心,将各种料子各留下一匹,其余的仍jiāo还孟瑶,称用完了再来取。
孟瑶却不收。道:“就在你这里搁着,放到我那里,又惹来许多话。”说完,又向着满屋子的丫头道:“要想分些外快,就悄悄儿的别声张,不然传出去,个个都要来分杯羹,短了钱可别找我。”
丫头们个个都jīng着呢,一听就明白,连声保证绝对不外传。
孟瑶又向二妮道:“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手头紧,做了来贴补家用,一点儿别提我这茬。”
二妮正想问为甚么,突然想起孟瑶连贺老太太都是瞒的,想必是为了这事儿,于是就把嘴闭上了,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自收到布料,二妮就把纺纱织布的活儿全jiāo给了丫头们,自己则专心致志地裁剪布料,准备做书包。这日几个丫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道:“我觉着这书包赚的钱,绝对比卖粗布的钱多。”另一个道:“那是,不赚钱,大少夫人会下手?”
几人一合计,都觉得她们在这里纺纱织布没得出路,遂一起找到埋头苦fèng二妮,道:“二少夫人,我们看你一人忙不过来,想来帮帮你。”
二妮确是有些忙不过来,但却又舍不得丢下粗布的赚头,正犹豫,彩云道:“二少夫人,多做一个书包,多赚一份钱哩,咱们这么些人手加起来,做书包赚的钱,不比织布赚得多些?”
确是这个理,二妮仔细想了想,同意了。丫头们欢呼一声,不消人吩咐,跑去将纺车都收了起来,齐齐来帮二妮裁布做书包。
过了几日,待书包细细做好十来个,孟瑶便请来手工匠人,让他教二妮镶嵌宝石,但这活儿很考验功力,二妮同归田居的丫头们一起学了数十天,还是没学会。孟瑶只得让孟里在孟家收拾了一间屋子,请匠人过去住着,再把做好的书包一批一批地运过去镶纽扣。
没过几天,第一批书包就完全做好了,虽然此时离科考尚远,但孟瑶还是把它们送去了店子里卖,并照老方法,给了孟里一个做工最细的,让他带到州学里去显摆,以此招揽来许多的生意。
那一批十几个书包被一抢而空,还没出三天就断了货,二妮同几个丫头兴奋地日夜赶工,连饭都顾不上吃;孟里那边则多请了几个匠人,又采购了一匹金银宝石纽扣,同样是日夜赶工。
生意红火,正当二妮每日里喜得合不拢嘴,扬州那边去传来了个让她沮丧的消息——孟月怀孕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孟月怀孕
二妮收到消息时。信已到了贺老太太那里,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头上还顶着一块裁书包剩下的边角废料,拔腿就朝第二进院子里跑。
傻姑娘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替她打起帘子,她便迎头冲了进去,只见贺老太太同孟瑶各坐罗汉chuáng一头,后者正在念信,前者脸上笑吟吟,便知丫头们禀报的那事儿,多半是真的了。
二妮觉着腿有些发软,打了声招呼便自拣一张离孟瑶最近的椅子坐下,问道:“大嫂,如何?”
孟瑶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暗暗叹息,果然嫁了人的女子,心境还是不同以前了,当初那般的看不上贺济义,被bī无奈嫁进来,现如今还是将这些妻妾争宠的事qíng,放到了心上去。
孟瑶问了贺老太太一句。听得她无异议,便将信从头念起,信中称,贺济义在扬州一切都好,赚了不少银子,还赁了大宅子,如今孟月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子,特意写信回来,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
二妮听完,满脸的不高兴,道:“他既是赚了不少银子,为何不运些回来孝敬娘?娘见了银子,才更高兴呢。”
这不是暗指贺老太太见钱眼开么,孟瑶偷眼看了看旁边,只见贺老太太脸上神色并无变化,心想到底这是亲内侄女,还是不同些的。
贺老太太素来心疼小儿,少不得要替他辩护几句,道:“扬州是甚么地方,物价贵着呢,加上出门在外,一根针都是要钱的,他不把钱留在身边,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呢?”说完又安慰二妮:“咱们在家又不缺吃喝,怕甚么,万事有你大哥大嫂呢。”
她一面说,一面看孟瑶。孟瑶只得接口道:“弟妹你放心,只要哥嫂有一碗粥喝,就少不了你一口。”
二妮见贺老太太一味护着贺济义,有些沮丧,摇头道:“大嫂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瑶自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话不过是讲给贺老太太听罢了。她们妯娌俩正说着,贺老太太已是在一旁开心拍手道:“太好了,咱们贺家终于要添孙子了。”
这话说的,难道小囡囡不是贺家的孙女?再说她怎么就能肯定孟月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男胎?孟瑶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贺老太太浑然不觉,自顾自讲着高兴的话,甚至扭头吩咐孟瑶道:“媳妇,你叫济礼给扬州去封信,把孟姨娘接回来,咱们贺家的孙子,怎么能生在外头?”
这下连二妮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她呼地站起身,叫嚷道:“娘,我晓得,嫁了人,男人就是天。济义无论要纳几个妾,我都不管。可我也晓得,就算在乡下,女人若没得儿子,一辈子都过得艰难,要看别人眼色行事,如今孟姨娘有了身孕,你就要把她接回来压我一头?姨妈,你忍心?”
她把成亲前的称呼都叫了出来,贺老太太颇为动容,为难道:“二妮,我晓得你不愿意,可那毕竟是贺家的骨ròu。”
二妮道:“济义还在扬州呢,那孩子未必生在他爹身边,就不姓贺了?再说,我听说那孟姨娘是大家出身,娇气得很,万一回来住丫头们伺候不周出了差池,我可担待不起。”
二妮的话,实在说的太过直接了,也亏得贺老太太是她亲姨妈,才不但没动怒,还似乎听了进去,沉思起来。
过了一时,贺老太太还是放不下孟月肚子里的孩子,劝二妮道:“二妮,你既是做了我家媳妇,就要贤惠。”
二妮猛一跺脚,道:“我一乡下媳妇。只晓得要能gān,要贤惠作甚?”
她举止上还算没出格,言语上却在耍泼,贺老太太也拿她无法,只得心不甘qíng不愿地道:“算了,就依你罢。”
二妮得胜,却一点儿也不开心,红着眼眶退出来,沿着廊下疾步走。孟瑶追上她,笑道:“老太太决定的事,你都能拧过来,还是你有本事。”
二妮忍不住抹了把泪,道:“我有甚么本事,多个乡下女人的不顾脸面罢了。”
孟瑶见她落泪,不好再说,叹着气道:“不瞒你说,先前齐姨娘去扬州,我就跟老太太讲过,得照着大户人家的规矩服用避子汤,直到大妇有了嫡子,却奈何老太太不依,我也没得办法。”
二妮握住她的手道:“大嫂,你不消说得。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得gān系,是我自己命苦。”
孟瑶想逗她宽怀,打趣她道:“此前见你万般不qíng愿嫁到贺家来,还以为你对济义不怎么上心呢,原来还是在意他的。”
二妮冲廊外“呸”了一声,恨恨道:“我哪里是在意他,我是可怜我自己,这女人若生儿子落在了人后头,处处就得低人一头。”说罢,又一握孟瑶的手,道:“大嫂。你屋里也是有妾的,一样要当心,别看咱们是做大的,万一儿子生在了妾的后头,一样要受气。”
看来二妮并不知道贺济礼躲着傻姑娘的事,孟瑶也乐得自己有个真贤惠的名声,便反握住二妮的手拍了拍,笑道:“多谢你提醒,我省得了。”
二妮抽出手来,拿袖子朝脸上抹了抹,道:“出来这些时候了,我还得回去做书包,大嫂,我这就回去了。”
孟瑶点了点头,目送她朝归田居方向去了。
贺老太太想念远方未出世xing别也没定的孙子,白日里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谁知过了几日,扬州又有信来,称孟月害喜严重,无法长途跋涉,让家里不用派人去接她。
贺老太太听贺济礼念了信,气得够呛,害喜顶多能害几个月,再说都是水路,又不用颠簸,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敢qíng她这里心心念念着孟月,别个却根本没打算回来,真是自作多qíng。
贺济礼对扬州的qíng况,晓得的多些,气道:“准是她在扬州自大,当惯了‘少夫人’,舍不得回来低头做小了。”
贺老太太一听,登时把贺济礼也给怪上了,道:“当初是谁出主意,让她留在扬州做个外室的?现在倒好,外室做成‘少夫人’了。只怕扬州济义的那些朋友,只知有‘孟少夫人’,不知咱们这里还有个二妮呢。”
贺济礼闻言气坏了,孟月是被贺济义偷偷带到扬州去的,不留在扬州做外室,又能怎么样,怎么如今倒怪起他这个大伯子来了?他这一气,就忘了长幼尊卑,同贺老太太大吵一架,踢坏了一张凳子才回房去。
孟瑶早听到前面院子里的动静,没去劝,直到贺济礼回来,才笑他道:“外头若传你不孝倒还罢了,只是你踢坏了凳子,还是得自己掏钱补上。”
贺济礼方才正在气头上,此时经孟瑶一提醒,才回想起来,大呼后悔:“失策,失策。又要赔凳子,又要背个不孝的名声,全是为了济义那不争气的小子,实在不值当。”
孟瑶招手唤来知梅,问道:“办妥了?”
知梅上前笑道:“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本来就都是咱们点派的,就算大少夫人不给赏,她们也不会出去乱说。”
贺济礼这才知道,孟瑶为了让他不顶个不孝的名声,早去打点好了,心下不禁很是感动,朝她投去个感激的眼神。
傻姑娘见屋内一派和睦,趁机钻进来,提了茶壶就倒茶,口称:“大少爷吵架辛苦了,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贺济礼确是口渴,本接了茶在吃,结果却因她这一句,茶水呛在了嗓子里,咳嗽半天才好受些。孟瑶见他脸憋得通红,像是要打人的模样,忙把傻姑娘遣了下去,劝抚道:“跟个傻姑娘计较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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