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答道:“寻常gān果子罢了。不过是些核桃、榛子、瓜仁、杏仁、榄仁、栗子、jī头、银杏之类。”
二妮咂舌道:“寻常是寻常,只是要把这些凑齐,也得费些功夫。”
孟瑶笑道:“只要有银子,哪里买不来?要费甚么功夫。”
提起钱,二妮深有感触,连连点头道:“大嫂说的是,只要有了钱,甚么办不来。”又道:“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赚钱的事,要来劳烦大嫂。”
孟瑶问道:“可是为了咱们州学门口的店子?”
二妮点头,道:“大嫂猜对了,我昨日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把那店子接下来。”
孟瑶人就能劝她:“赚不了几多。”
二妮却道:“管他呢,只要比纺纱织布赚得多点就成。”
孟瑶在心内默默计算一番,道:“你说的是,那店子再怎么被别的店抢生意,赚的总比卖粗布多些。”
二妮见她也这样说,高兴起来,笑道:“那就这么着,我把店子盘下来,还是照老样子,给大嫂和知梅各分两股。大嫂请开价钱。”
孟瑶本就是为了照拂她,才开的那店子,其实她哪里瞧得上那几个钱,忙道:“这使不得。”
知梅也道:“我不能要二少夫人的股份。”
二妮执意要给,称:“有你们入股,我心里踏实些。”
孟瑶想了想,道:“那我们出钱入股罢,知梅的本钱算我的。也不用拿现钱给你,就店子的价钱少算你四成,如何?”
二妮眉开眼笑,连声道:“使得,使得,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我正愁拿不出全价银子来呢,若只付六成,我大概还是凑得出钱的。”
知梅上前磕头,谢过孟瑶,又谢二妮,被二妮一把拉了起来,这事就此商定。晚上,孟瑶使人去孟家问孟里的意见,孟里自然没有话说,自孟家老店指派了一个老人儿,将此事办理妥当,全店原封原转到二妮名下,她六股,孟瑶同知梅各两股。孟瑶拿到二妮付的钱,将当初开店的本钱与孟里送了去,自此这店子,就归了二妮。
二妮头一回当东家。自感责任重大,一心扑了上去,每日里不到店里转悠几趟,连饭都吃不香甜。孟瑶则照着贺济礼出的主意,把新款书包的图纸转了出去,卖了个好价钱,拿来与二妮和知梅三人分了。贺济礼知晓后,以“过河不能拆桥”为由,找孟瑶很打了几次秋风,非把卖图纸所得的钱也分了一份才甘心。
八月,秋至。孟里中举,举家欢庆,温夫人不方便出面主持,便由孟瑶代劳,张罗着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孟家大房见二房要兴旺了,备了不少礼物来贺,可惜无论是孟里还是孟瑶,甚至于贺家,都不待见他们,令石氏很是碰了些灰。
孟里中举后,又去了京城,但并非为了谋官,而是赁了套小院,带着书童闭门苦读,预备来年的chūn闱。他这般用心读书,令温夫人同孟瑶都大感欣慰。
转眼又是年时,孟里却留在京中,孟瑶没了个娘家人走动,顿觉心内空落落,成日里无jīng打采。这日落了一场大雪,她便命人搬了一把摇椅到窗前躺着,捂着手炉,听小囡囡有一句没一句地咿咿呀呀。
正百无聊奈,忽闻前院摔盏怒骂声,吓得小囡囡放声大哭,孟瑶忙命奶娘把她抱回厢房哄着,自己则招过门外的丫头来问:“前面怎么了?”
丫头回话道:“听着是老太太和大少爷的声音,许是他们又吵起来了?”
这一年来,为着贺济义在扬州花天酒地却不寄钱回来养家,贺济礼同贺老太太没少起过争执,孟瑶揉了揉太阳xué,扶着知梅的手站起身来,朝前院而去,准备去劝架。
到了第二进院子西次间,小言掀起帘子,孟瑶低头进去,直觉得这屋内同屋外一样的冷。四面一看,原来房里没有生火,怪不得冷冰冰,看来贺老太太为了省钱,又命人把火盆给撤了。
屋内虽然没有生火,贺老太太却看似热得很,脱了外头的棉袄,紧着一件里衣,冲着贺济礼直嚷嚷。孟瑶忙命人取过棉袄替她穿上,劝道:“老太太,你骂儿子也得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
贺老太太大概是又跳又叫,热了,脸上直冒汗,挥手推开递棉袄的小言,对孟瑶道:“你瞧瞧济礼,从来只把自个儿兄弟朝坏处想。”
果然又是为了贺济义,孟瑶心下了然,问贺济礼道:“你怎么又惹老太太生气了?”
贺济礼一手拍上身旁的高柜,惊走柜底取暖的一只花猫,气呼呼地道:“我惹她生气?谁惹谁生气还不知道呢。”
孟瑶见他只顾气恼,却不讲明qíng况,只得去问小言。小言看了看贺老太太,又看了看贺济礼,见他们都没开口的意思,只得将他们吵架的缘由,向孟瑶讲了一遍。
原来方才贺老太太接到贺济义自扬州的来信,便叫贺济礼来念。贺济义在信中说,今年过年,他要替大司客拜年,应酬多,就不回来了,等年后再寻个空子回来。
贺老太太听了信,就当了真,眼泪婆娑,念叨着贺济义在扬州辛苦,连年也不能回来过,接着又怪贺济礼,当初不该把他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当差。
然而贺济礼听到的消息却根本不是这样,贺济义不回家过年,不是因为大司客,而是因为孟月。孟月因有了身子,不想回家来瞧大妇的脸色,就拘着贺济义,不许他回来,要他留在扬州陪她过年。贺济义如今正宠着她,又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就答应了,另编了信中那一通话来哄贺老太太。
小言讲到这里,贺老太太叫起来:“济义明明是为了差事,你这是道听途说。”
贺济礼马上反驳:“没有把握的事,我从来不说的,你怎么不想想,济义讲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再说孟姨娘的为人,你不晓得?”
贺老太太对贺济礼的前一句话很不以为然,但后一句话却听到了心里去,在她想来,孟月确是做得出qiáng留贺济义在扬州的事。她这样一思量,心里就也有了气,但当着贺济礼的面,又不肯服输,嘴上仍道:“你胡说八道,济义会为了一个姨娘,不回来看我这亲娘?”
“那可说不准。”贺济礼嘀咕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回家过年
这话愈发将贺老太太心里的火拨高了几分。她指着贺济礼的鼻子,开始新一轮的大骂。贺济礼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和她对着吵,怕事后又要孟瑶拿着银子去封丫头的嘴,买他的好名声,于是搬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瞧着贺老太太,任她的唾沫星子满屋子里飞。
无人对骂,没得趣味,贺老太太很快偃旗息鼓,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盯着贺济礼。贺济礼拍了拍袍子,站起身来,故意问道:“娘你骂完了?”
贺老太太气得一扭身,坐到罗汉chuáng上不看他,贺济礼有些得意洋洋,一撩袍子,又坐下了。
孟瑶瞧着好笑,上前道:“你们母子这般吵闹有甚么用,不论济义是被差事拖住了脚,还是让孟姨娘绊住了身,反正他今年都是不打算回来了。”
贺老太太一听。伤心顿起,泪如雨下,抹着脸哭起来。孟瑶忙道:“赶紧遣个人去扬州问问,若二少爷能抽出空,就叫他赶回家过年。”
贺老太太嘴上犹道:“他是在扬州办正事,叫他回来作甚。”但却丝毫不去拦出门遣人的小言,直目送她朝外院去了。
孟瑶见贺老太太安静下来,便把贺济礼拉了一把,一同退出来。贺济礼埋怨她道:“他不回来就不回来,谁稀罕,遣人去扬州作甚么,坐船不要钱的?”
孟瑶朝他额上点了一记,笑骂:“你就小气罢。”
夫妻俩正说着,忽见花架子后转过一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妮。二妮也瞧见了他们,忙上前打招呼,道:“老太太遣人叫我过来,也不知是为了甚么。”
孟瑶道:“是济义来信了,你赶紧进去罢。”
二妮一听,笑容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赶忙朝屋里去了。
贺济礼瞧着她直皱眉,嘀咕道:“嫁进来多少时日了,还不会行礼,还是乡下那套。”
孟瑶瞪他一眼,道:“罢了,她成亲至今。还没见过新郎,要是待会儿得知济义过年仍不回来,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贺济礼想到二妮当初拜堂,用的还是一只公jī,心中也生出几许不忍,叹道:“苦了她了,这事儿娘办的不太地道,不过那是她的亲内侄女,舅舅舅妈又是上赶着,旁人也说不得甚么。”
此时他们还在第二进院子里,孟瑶担心这话被贺老太太听见,忙拉着他朝外去了。
且说二妮到了贺老太太屋里,兴冲冲地讨信来看。贺老太太仍在气头上,对她也没了好脸色,没好气道:“看甚么,你又不识字。”
既是叫她来,怎又给脸色瞧,二妮一愣,道:“我是不识字,但可以拿去让大嫂念给我听。怎么,娘叫我来。不是因为济义来信了?”
贺老太太摸出垫子下压着的一封信,让小言递给她,道:“是,信是来了,可人不回来。”
二妮又是一愣:“为甚么?”
“为甚么?你问我为甚么?”贺老太太一跳而起,叫道:“你这个做娘子的,没法把自家男人叫回来过年,倒问起我来?”
这话既粗又重,饶是二妮一向自诩乡下媳妇,都有些受不了,紫涨着脸道:“娘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进贺家门,就没见过自家男人的面,如何叫他回来?我还不怕告诉你,这门亲我本来就不愿意,要不是爹娘bī着,我才不进你家门呢。”她说完,把信朝胳肢窝下一夹,呼地掀起帘子就出去了,连看也不看贺老太太一眼,惹得贺老太太在她身后直叫:“反了,反了。”
二妮出了第二进院子,直奔孟瑶房中,她到时,贺济礼也在,两口子正逗小囡囡,教她叫爹娘。她站在门口羡慕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傻姑娘举帘子举累了,提醒了一声。才抬腿走进去。
贺济礼如今是她大伯,晓得要避嫌,见她进来,打过招呼,就起身出去了,傻姑娘在后跟了去,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头追,惹得满院子的下人发笑。
二妮站在窗前瞧着这副奇观,竟忘了来的目的,惊讶问道:“大嫂,他们这是作甚么?”
孟瑶笑道:“没事,天冷,跑一跑暖和。”
二妮大笑:“大嫂你还瞒我,我都听丫头们说了,是大表哥看不上傻姑娘,躲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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