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同谁人讲话?莫非屋后还住了一个人?知梅好奇,却不敢跟过去看,着急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自嘲道:“我就是来找王郎中的,为甚么不能进去?”遂一面高喊着“王郎中”,一面绕到了屋后去。
原来这屋后有间厦子,王郎中就正站在这厦子门口,朝里骂着。知梅笑着迎上前去,一边探头朝厦子里面瞧,一面打招呼道:“你可是王郎中?我是贺家的丫头,我们家孟姨娘身上有些不好,想请你过去瞧瞧。”
王郎中没想到会有人绕到屋后来,唬了一跳,忙伸手将厦子的门关上锁好,才回过头来回答知梅道:“可是前面巷子住的贺家?我只晓得他家少夫人姓孟,甚么时候又来了位孟姨娘?”
定是孟月一直以少夫人自居,王郎中才这样以为,知梅道:“那不是少夫人,只是我家孟姨娘。她身上不好,见红了,你赶紧过去帮她瞧瞧罢。”
王郎中面现惊讶表qíng,正要答话,厦子里却传来急促的呜呜声,似有个嘴巴被堵的女子在里头。知梅听见这响动,便借机问道:“这里头是谁?怎么只会叫唤,不会讲话?”
王郎中面色有些不自然。回答她道:“没谁,那是我家一个哑巴闺女,我嫌放出来丢人,就把她关在这里。”说着就赶着知梅朝外走,道:“既是你家孟姨娘身上不好,咱们就赶紧走罢。”
这话显见得是骗人的,先前他骂人时,明明称呼厦子里的人为丫鬟,怎么转眼就成了他闺女了?知梅暗自奇怪,忽然想起失踪的知茵,心中愈发生疑,便yù想个法子单独留下来,设法撬开那门看看。
此时王郎中已催得急了,知梅只好先随他出去,直到快走出巷子,才向王郎中道:“王郎中既然认得我家孟姨娘,想必是晓得路的,不如劳烦您自去,我上街买盒胭脂再来——平日里主人家管得严,轻易不让上街,还望王郎中在我家主人面前遮掩则个。”
王郎中当她是个趁机偷懒耍滑的丫鬟,不疑有他,笑着挥手任她去了。知梅假装出了巷子。寻了个岔口躲起来,偷盯王郎中,一等到他不见了身影,便重返他家。知梅担心他家还有人在,便装作寻人,先上前敲门,待得确定屋中无人,才悄悄绕至屋后,在墙角寻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将那厦子的木门劈出一个大dòng,钻了进去。
这厦子没有设窗户。里头暗得很,知梅站了一会儿,才瞧清里头的景象,只见里面甚么家什都没有,仅在墙角蹲有一人,手脚皆被绑住,蓬头垢面,瞧不清容颜。那人先前听见劈门声,已是惊呆了,此刻瞧见知梅进来,更是发愣,直到知梅走到她跟前,才死命呜咽作声,不住地朝她身前挪动。
知梅见她举止如此急切,心顿时嘣嘣跳起来,待蹲下身拂开她脸上的乱发仔细一瞧,竟真是失踪已久的知茵!知梅又惊又喜,连声问了几句,却不见知茵回答,才想起她的嘴是被堵住的,连忙帮她拔出口中的抹布,解开缚住手脚的粗绳。
知茵去了束缚,激动得一把抱住知梅,沙哑着嗓子哽咽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咱们家的人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且先回去。”知梅朝外看了看,扶起知茵来,却发现她竟挺着个大肚子,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知茵瞧出她的疑惑,苦笑着道:“你也说了,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待得见到大少夫人,我再与你们讲清楚道明白。”
她这样一说,知梅倒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忙扶着她绕出王郎中家的房子,顺着巷子回到贺济义的住处。
此时王郎中已到了有一会儿了,正拦在左边卧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二妮在骂人,孟瑶则在劝她。知梅扶着知茵走进门去,众人皆愕然,反倒是王郎中先叫出声来:“你这丫头,叫我替你打马虎眼,说要上街去买胭脂,怎么却弄了个叫花子回来?”
知茵转过头去,愤怒瞪他,他这才瞧清面前这人是谁,脸上表qíng顿时jīng彩起来。
知梅脚下未停,扶着知茵径直走到孟瑶面前,跪下道:“大少夫人,奴婢奉命去请王郎中,却意外在他屋后发现了被锁的知茵,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瑶见知茵挺着大肚子,身上却骨瘦如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忙先让知梅扶她到旁边坐下,再才转向王郎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的丫头,怎么会在你家锁着?”
王郎中连连摆手,朝后退去,却没提防门槛,被绊了个仰面朝天,哎哟叫起来。二妮刚才被他拦在卧房门口,心中怨愤已久,此时寻着了机会,忙几步上前揪起他来,恶狠狠地道:“说,我家丫鬟怎会被关在你家?”
此事太过突然,王郎中似是还没回过神来,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就是不作声。知茵见状,愤怒开口道:“六七个月前,我才觉察出有孕,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少爷,却不知怎地先被孟姨娘晓得了,她唤我过去问了几句,就打发我去请甚么王郎中。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于是就去了,谁曾想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被这杀千刀的王郎中拖进屋后绑了起来,再没见过天日。”
王郎中闻言,用力掰开二妮的手,结结巴巴反驳道:“你别怨我,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孟瑶问道:“替谁办事?办甚么事?”
王郎中朝卧房内看了一眼,不作声。孟瑶也不理他,唤彩云道:“去把家丁们叫来,绑了这偷丫鬟的贼上公堂,让他把话留着跟知府大人讲去。”
二妮不知从哪里寻了条绳子来,伸手就朝王郎中身上绑,道:“不消叫甚么家丁,我就能绑了他去。”
王郎中自然不肯就范,却无奈二妮手劲极大,轻易挣脱不开,加上又有彩云和知梅两个丫头帮忙,愈发不好脱身,他一着急,就唤起救命来,口中乱叫:“少夫人救我!我可是照着你的吩咐做事,如今东窗事发,你不能丢开我不管。”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二妮听他提“少夫人”。不禁一愣,孟瑶却反应过来,这指的应是先前假冒的少夫人孟月,便走进左边卧房里去,指着chuáng上问王郎中道:“你说的可是她?”
王郎中望着二妮手中的绳子,点头道:“这里头实在没我甚么事,都是她的主意。”
孟瑶拣了张椅子坐下,道:“那成,只要你将事qíng真相道明,我立即放了你。”
王郎中喜出望外,又有些不敢置信:“当真?”
孟瑶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骗你作甚?再说冤有头债有主,若你真只是个听使唤的,我与你为难有甚么用?”
王郎中大呼孟瑶英明,讲道:“我经人介绍,一直替孟姨娘瞧病,治个伤风感冒甚么的,有一回,孟姨娘又请我来,却不为瞧病,只让我帮忙办一件事。称,若我答应,便先付定金一百两,事成之后,再加两百两。”
前后一共三百两,这数目可不小,二妮忍不住惊讶问道:“她究竟让你帮忙办甚么事,居然肯付这样高的价钱?”
王郎中指了指门外挺着肚子的知茵,道:“大概六七个月前,孟姨娘将这丫头jiāo给了我,让我帮忙照管她,直到她顺利生产。”他讲到这里,猛然发现贺济义不知何时回到了家中,正站在卧房门口,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王郎中顿时有些胆战心惊,身子朝后躲去。
孟瑶也发现贺济义回来了,小声叮嘱他先只听别问,再向王郎中质疑道:“若事qíng只这样简单,也值三百两银子?”
王郎中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只得回答道:“孟姨娘的肚子,想必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是假的了,不然也不会去翻我家屋后的厦子。她那肚子乃是个棉花包,如何生得出孩子?她的主意是,等到知茵发作,她也跟着装样子,再把知茵生的孩子抱过来。装作是她生的。”
“荒唐,你们好大的胆子!”贺济义一拍门框冲进屋里去,接连踢倒几只凳子,冲到王郎中跟前,提拳就打。王郎中被抵在墙上,没有躲闪,又不敢还手,还没几下就鼻青脸肿。
孟瑶生怕王郎中被打坏,开不了口,忙上前劝贺济义稍安勿躁,道:“二弟莫急,还有几个问题没弄清楚呢,且等我来问她一问。”说完便问王郎中道:“你讲的这些,倒是同我们看到的对得上,但我仍有几件事不甚明了,还请王郎中一一解答。第一,孟姨娘既给了你那么些钱,你为何不好好待知茵?我家丫头发现她时,她可是被你折腾得不成人样儿了。其次,照着你们的计划,等知茵生下孩子。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
王郎中一听,大呼冤枉,道:“大少夫人明鉴,我同知茵无冤无仇,作甚么折磨她?都是二少夫人,不,不,都是孟姨娘事先有吩咐,叫我不用待她太好,留口气生孩子便得。至于她生完孩子如何处置,照着孟姨娘所想,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生完后自己力竭而亡,若生完还不死,咱们就……就……就帮她一把。”
一番话讲完,所有的人都面露惊讶,谁也没想到孟月竟心狠至此,想偷梁换柱,抢夺知茵的孩子不算,还要置她于死地。贺济义的牙根咬得咯吱作响,死命又将王郎中捶了几拳,再冲到chuáng边,问孟月道:“他方才讲的,都是真的?”
孟月哪敢作答,闭眼装死。贺济义才不管那么多,劈手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再问:“知茵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虽然面对此qíng此景,孟瑶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心道这贺济义也真够糊涂的,孩子是不是你自个儿的,自己不晓得,倒要去问别人?
她正暗自发笑,谁曾想孟月也在琢磨那话,竟道:“事qíng是我做的,不过我都是为了二少爷,知茵肚子里的是野种,不能让她留在贺家,坏了贺家的名声。”
贺济义马上就愣住了,开始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相信她。
孟瑶见他糊涂至此,忍不住开口道:“二弟,休听她一派胡言,若知茵怀的不是你的儿,她为何想抱回来当作是自己的?你且问她,难道她就想养个野种,坏了贺家的名声?”
贺济义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一巴掌甩到孟月脸上,骂道:“贱人,若不是大嫂提醒,险些就被你骗了。”说着又开始心疼知茵。道:“可怜见的,不知让我的儿受了多少苦,这也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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