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现在屁股后面跟着他的人。
齐君昀状似慢悠悠,但也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谢宅,齐大敲了门,迎上了一个身着白色孝服的姑娘家。
“请问……”齐大抱起拳,“是谢进元谢大人的家吗?”
“是。”来迎门的红豆浅浅一福,“请问您是哪家的大人?”
齐大未想这姑娘这般有礼,头忙垂了一点,道,“我们是京城齐家的人,我家老爷原先跟谢大人有点jiāoqíng,这次我们家主子,也就是我们老爷的公子途经西北时得知谢大人过逝,特地过来想拜祭一番。”
京城齐家?
红豆不懂,她歉意一笑,“请您家贵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主人家。”
说罢,朝那门口的另两人又一福,这才关上了门。
站在齐君昀身边的齐二听到了栓门的闩子声,不由看了主子一眼。
这家人还挺谨慎的。
门内,谢慧齐正在她的闺房里算买油布的钱,油布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到了河西就贵了,这东西本来是家境宽裕一点的人家买来做雨衣的,她却是买来搭棚子种菜,她前几年用的送给了隔壁要带两个娃的寡妇家,眼看天气又快严寒了下来,今年的就得先备妥了。
油布要是扯一丈是八十个铜子,要是做做雨衣,倒也扯得起,可是这要是用来做温棚种菜,没个十丈左右,也围不了多大的地方。
往年的菜她种来也只是自家吃,再给父亲一些让他送人,她自个儿也送出去一点,那十丈围成的几分地也就够了,今年的话,她也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可不管怎么样,这长远的打算是要做的,往年自家送的还是要送,她也想过多拉几分地的布打好棚了,雇王家的两个小侄儿过来种菜,就是她人以后就是没了,这菜地也可送了人,也算是她为两个弟弟积善了,许不得哪天王家还会帮着弟弟们一点。
红豆去开门她以为又是哪家的人给他们家送东西来了,等红豆说到是京城来的人,她呆了一下,忙站了起来,拿起披风披在身上就往外走,“姓齐吗?”
姓齐她记得一家。
可那家来头太大了。
谢慧齐没想是那家的人,但不管如何冲着是京城来的也不能怠慢了。
就算来者是祸,躲也躲不了。
“是,奴婢听那位说话的官人是这么说的。”说话之人太威武,听口气说是下人但实在不像,红豆不知如何称呼,就称了官人。
“嗯。”谢慧齐匆匆去了门边,也不等红豆伸手,她自己先拉开了门闩。
门一打开,映入她眼睑的是一双灿若繁星的双眼,此时秋风正起,谢慧齐被风chuī迷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伸手去挡那风,又是聚神一看,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此时他的双眼正瞧在她的脸上,他们之间正近得她可以清晰看见他眼里的亮光。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慧齐妹妹?”那人看向退步的她,宛尔一笑。
谢慧齐感觉还是笼罩在他高大的身材里,她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他的脸。
“齐……齐……”她有点愣然,没想到,果然是齐皇后娘家齐家的人。
他们以前的谢家跟齐家是有jiāoqíng的……
一想齐家之前也为她父亲跟舅父家说过qíng,没想齐家居然真的来了人给父亲吊唁,而且是齐家大老爷齐国公家的长公子,谢慧齐飞快拢回神,低头浅福了一礼,“谢家小女见过齐家哥哥,您快快请进。”
齐君昀比她年长七岁,大她许多,谢慧齐以前小时候进齐家跟齐家的人玩乐,也是跟他妹妹们一道玩的,这人她只见过几次,她记得那是个有着懒洋洋笑的少年,身边总是围着众多的这家的那家的孩子,对她们这些小女孩也是和气,但在谢慧齐眼里,那小小年纪就带着睥睨天下气息的人总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的距离,跟她们这种脑子里只想着下一顿吃什么,明天要穿什么颜色的新衣裳的女娃娃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这么多年后再次见面,她还是跟第一次一样惊了眼,但没来由的,这次居然还起了害怕。
齐君昀看她连退了几步,然后才定住低头一派迎他入内的样子,嘴角一勾,什么也没说就踏进了门。
“红豆,你快快去把灶上的水用大火催开……”这厢谢慧齐也来不及想太多,吩咐了红豆一句,就跟在了这几人身后上了台阶,又在他们找门进的时候快步到了正堂的堂屋面前,把门帘掀开,低着头让他们进去。
堂屋谢进元的灵牌还摆在正中间,谢慧齐快步去点燃了三柱香,低头jiāo到了他手里。
齐君昀见她如此快手快脚,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厢齐君昀上香,那厢谢慧齐就去了外面,红豆机灵,先去喊了后面菜地的阿jú回来才去的厨房,等谢慧齐出来,阿jú也跑回来了,谢慧齐也顾不得阿jú身上污脏,叫她赶紧把放在以前孙老先生住的房间里椅子拿出来,替放堂屋八仙桌旁的长凳。
她家不比当年,虽然四处很gān净,但家中物什一切都换成了一般人家用的物件。
之前因为打坏了众多东西,周围修好的那几条好椅子谢慧齐这个铁公jī也不再舍得用,她还想着把家中的一切好物件都留给弟弟们以后再用,所以都收了起来。
而那几条长凳都不是好的,有条的脚还一个高一个低,底下是拿木头塞的,拿来待京城来的客人,谢慧齐自己不要脸,但父母的脸还是要顾忌些的。
喊了阿jú去搬凳,谢慧齐又去了自己房间把柜中的零食都拿了出来,又赶紧跑到厨房,这时候水快开,她忙叫红豆把用来待客的碟子拿出来摆糖,她则拿了她制的茶叶出来准备泡茶……
河西有茶树,但茶叶不好,炒出来的茶叶只能当粗茶喝,谢慧齐想也没想,还是选了相对好的花糙茶。
她也来不及想太多,只想着把家里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等一把茶泡好,就把她父亲留下的那坛子烧酒倒到了小瓶里,放到还剩一半热水的铁壶中热着,又叫红豆先把茶送过去,“跟齐家公子说一声,就说我马上过去。”
“诶。”红豆端着糖盘子茶水赶紧过去了。
谢慧齐把挂在廊下的腊肠拿出最好的两大条,加大了主灶的火,把热水倒进去,拿热水焯一下腊肠上的灰尘,在腊肠在热水中滚烫的时候,她把大葱洗gān净切了,又加紧把焯好水的腊肠拿出来切,这时候红豆跟阿jú都办好事回来了,腊肠换了红豆切,阿jú烧火,谢慧齐主厨,三个人没用一会就炒出了一盆gān辣椒炒腊肠。
等把热好的酒拿上,就可以让人简单地吃一顿了。
谢进元带属下人或者客人回来,谢慧齐只要把这两样摆上桌,家中的客人就能笑到走为止,现在来了贵客,谢慧齐也没更好的东西招呼,只能如法pào制。
这京里来的贵客就是看不上,她这头也还是要把谢家的这点好客之礼尽到的。
谢慧齐也没多久就又出现了,她是带着酒ròu出现的,一盆香ròu冒着腾腾的白气香气四溢,有点辛辣的味道更是刺激得让人溢口水,加上醇香的酒香味,齐大齐二本来还没觉得饿,现在看着那眨眼之间就放到了桌上的菜和酒已经在吞口水了。
这时候桌上有了茶水和糖,还有ròu和酒,看着是不伦不类了点,但也不怎么寒酸了,谢慧齐听到口水声倒高兴,人还没到桌前声音就先出了,“这两位家人,如是饿了就赶紧坐下吃点吧。”
齐大齐二下意识就看向他们主子。
一直坐在主位没动的齐君昀看向那个自他一进屋就忙不休的小姑娘,见她又慌忙朝他福了个礼,他微微一哂,朝齐大他们道,“拿个小桌来吧。”
谢慧齐这才想起下人不能跟主子同桌,尤其像齐家那样的人家更讲究,不禁为刚才自己的失言懊悔了一下。
麻雀当久了,都忘了凤凰们是怎么过活的了。
☆、第11章
那懊悔之间,谢慧齐也没滞住,开口就让红豆去拿碗,阿jú去拿小桌子,齐大忙出言要帮忙,谢慧齐倒一脸的愧意,“来者是客,我们忙着就好。”
说罢,想想这话应该是要对公子爷说而不是对下人说的,主人在那边呢……
她赶紧着又朝齐君昀歉意地福了一下腰,这下却不想再说话了,免得越说越错。
她这几年像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家忙惯了,而且还是个当家的,日日忙的都是些细琐的事qíng,每天睁眼不是算着那几个铜钱就是算计着jī鸭鹅的几个蛋,往日那些勋贵人家的规矩不去细想都想不起来了,且往日来往的人家也都是市井小民,不讲究那套,而家中极讲规矩的蔡婆婆的也不在,一时之间还真是没顾上这些。
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那么多,那就少说些,谢慧齐想着手中也没拘束,等红豆讨来了碗,把ròu分了一半出来,又给倒了两杯酒,等阿jú的小桌抬进来,那两个高大的家人的饭菜也是摆好了。
她把筷子双手拿着递给了齐君昀,歉意道,“没什么好的,望您莫要嫌弃。”
齐君昀见她小小年纪,那待客之话说得无比顺畅,像早说过许多遍,不禁朝她点了下头,也没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姑娘瞧,接过筷子还道了声多谢。
谢慧齐因此舒了口气。
客人没觉得怠慢了就好。
父亲去了,在弟弟们没长大之前,她不希望自家的家风在她手中没了。
谢家就是倒了,大人没了,就剩他们这些小的,他们也还是父母恩爱出来的孩子,会承着他们的衣钵。
虽然虚名当不了饭吃,但谢慧齐还是望有人说起父亲来,好话要比难听话多才好。
等他多吃了两口菜,那厢齐大他们也是一筷接一筷吃个不停,谢慧齐看他们像饿的样子,想着没上主食,就朝齐君昀道,“我去给您和您的家人做两碗疙瘩面当饭用吧?”
齐君昀停下了筷子,看向她,又瞧了她那两个站在门边拘束不安的丫头一眼,想那两个丫头都是粗使丫头,她又开口出言了,就点了下头。
谢慧齐这又进了厨房,还好他们原本中午就打算吃热疙瘩,面已经发好,就等着要做了。
没一会,红豆跟阿jú把热滚滚的热疙瘩面端进了堂屋,谢慧齐又烫了壶酒,又给他们添了点,其后就站在一边,也没多想,就照顾着他们把饭给吃了。
那齐公子先停了筷,她这头眼明手快,把重新泡的花糙茶送到了他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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