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娘走了。”
“我送你。”
“不用。”
齐璞也不再说了,送了她到鹤心院的门口,看着她进了门,回头朝他挥手的时候,他这才提步。
这次,换谢慧齐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往暖阁走去。
谢慧齐回去后,被弟弟拖着跟他下了把棋,她棋艺不jīng,哪是弟弟对手,把丈夫扯过来帮着她下,这才把棋下完。
看她回了,齐国公也没什么耐心,速战速决,把谢二郎在短时候内就打了个流花流水,一把所有的棋堵死,国公爷抬首就朝门扬了一下。
谢晋庆抵死不从,他不想走,把头都凑到了他阿姐跟前,“阿姐我睡不着,你再跟我下一盘。”
谢慧齐一言不发就下了地,扯着他的脸蛋儿就往外走,把赖着不走的谢二郎撵了回去。
门口,谢晋庆还在哀求,“阿姐,就再下一盘,半盘也可。”
“不回,明早罚你不许上桌用膳。”
“阿姐……”
“还不走!”
齐君昀听着妻子的bào喝声,背着手往门边走去。
他这步子刚迈到门口,就见抱着他妻子手臂不放的妻弟一瞄到他,就跟兔子一样地一蹦一跳地跑了。
谢慧齐见他跑了,也是松了口气,回头就扑到他怀里呻吟,“怎么就都养不大啊?”
“嗯,”齐国公想了一下,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你不是说你惯的?”
谢慧齐听着头更疼了。
“不过,没事,你养他们,我养你。”
谢慧齐抬头,眼睛因笑意泛着盈盈水光,“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齐国公嘴角浅浅一挑,轻颔了下首,把妻子有点揶揄的赞美笑纳了下来。
朝廷要到腊月过小年那天才休朝,齐君昀算了算,他应是要到大年三十那天,才能归府,他休沐的时间比朝臣不多,只会更少。
老帝过逝前后他有很长一段时日想过把时间更多的放在府里,只是在灾年里他于国还有事qíng要做,随即沉弦上位,他也无法坐视不管,这忙来忙去,也只得了个每日能归家的时间,更多的就没有了。
清晨他要去上朝,妻子依旧打着哈欠给他穿朝服,这在多年前,本来下人来即可,只是这么些年他也让她为他穿习惯了,所以就是想让她多睡会,也就由她了。
“今日有些忙,就在宫里用晚膳了,夜了会回来,你们无须等我。”他伸着手,看着她的脸不放道。
她鼓了鼓腮帮子,不置可否。
“前两日耽搁了些事,皇上要与我再多议几番。”他解释道,明知道她知道,但见她不说话,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晋平的婚事让他多耽搁了两日,这几日得补回来,临近年底,要决策的事太多,他这里拖一天,于底下就是几月的事了。
“知道了。”
见她脸上没个笑,他在她给他束腰带的时候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怎么不笑?”
“我困。”妻子笑了起来,还有点无可奈何。
“嗯。”齐君昀这才有点放心。
他是有点怕她埋怨他的,惹火了她,她恼极了,哪怕当着母亲她们的面跟他恩恩爱爱,但一回到他们的院子,她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睡到半夜还会去榻上睡,跟他分chuáng。
这滋味他尝了几次,实在不好受,齐君昀不怎么想再尝试一遍。
“你今日要做什么?严家要是找上门来,你找楚夫人上门,让她来应就是。”见她今日不主动与他说道,齐君昀自行说道了起来。
“好。”
“你今日要做什么?”
见她忍不住笑,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揉着脸,齐君昀嘴角也勾了起来。
“你别噜嗦!”她嘟囔着。
“我就问问。”虽说他会打发下人盯着来禀他,但他还是想问问,听她亲自说。
“我想想啊……”妻子偏了偏头,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齐君昀看着妻子绯红的脸,低头亲了亲她,引得她又是发笑不止。
“你别捣乱,让我好好想一下。”本来还没怎么醒的齐夫人这下是醒透了,她是爱笑之人,人本就灵动,一笑,眉目就像早晨阳光下的园林一样清新明亮,齐君昀被她带笑的眼瞥了一眼,手就抬了上来,放在了她的颈后,扶住了她的脖子。
“好。”
“等会去跟娘她们用早膳,把大郎他们送出府,我就去东堂,上午表姐和表弟妹要来,在家里用午膳,下午的话,就跟她们说说过年要用的物什,严家的人不管来不来,我也要叫楚夫人她们几个来府里一趟,给她们发点南方昨日到的珍奇,前日晋平喜宴来的客人实在多,她们先拉了她们家的吃食米粮过来当数了,我给她们先补一道。”
“哪几家?”
“楚,扈,卫,还有刘家。”
“嗯。”齐君昀心里有了数。
“哥哥,这右相的位置,是年前宣,还是年后去了?”
“年前。”
“哪家啊?”
“祁阳赵氏赵益楼。”
“啊?”见她刹那呆得嘴都忘合了,齐君昀笑了起来,探手伸了进去拔弄了下她的舌头。
“那个没事就上个奏折跟皇上说不用还咱们家数万良田的赵迂腐?”一说到田土的事,齐夫人就激动得不像平时那个雍容大度的国公夫人了,声音都大了,眼睛也更大了。
“嗯。”不过,不止不还他们家的罢,是整个豪qiáng拿出来的土地都不还了罢?看来他这妻子对赵益楼很看不上眼,齐君昀略一挑眉,带笑看着明显不喜欢赵家的娇妻。
“为什么定他?皇上选的?”齐夫人激动得都不抱他了,把他一把就推开,一脸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选的。”齐君昀把人搂了回来,忍不住在她因激动而格外艳红的嘴唇上又吻了一下。
“呃,你给我说明白,为何选他……”
齐君昀无奈地看着双手把他推开,一脸莫名其妙的妻子,想了想便挑眉道,“因他跟我作对做的好?”
“国公爷!”
“赵益楼有新策要献,等他上来了,那些我说一句就有三句话等着我的各位大人应该就没那么多时间跟我道齐相这,齐相那了……”齐君昀淡淡道,“明年就该轮到赵相官途平坦宽广了。”
那些被赵益楼触了逆鳞的大人们就该往死里参赵相了,比起对付他这个皇上根本不看弹劾他的奏折的左相来说,右相就好对付多了。
祁阳赵氏是十来年前就没落的破落世族,因出了一个通古识今的天才,看着是有冉冉升起之势,齐君昀也打算把天才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看这在大忻周游了二十年,在灾年里作为非凡,四处皆得了盛名的赵益楼在朝上的作为。
齐君昀已经不难去想明年朝廷上各位大人们那跟泼妇一样的高声大嗓了,他们未先语,音已缠绕在了他耳边。
“那就是用他当耙子,也犯不着用他啊?他到时候给你添的堵绝对要比你挡的箭要多!”
“见不到人给我添堵?”齐君昀笑了起来。
“国公爷!”
见她怒了,齐君昀轻咳了两声,又只好多道了一句,“他有四方学子联名举荐,不用他,就有人要道为夫心胸狭窄了。”
“管他们。”反正从来都不缺看他们家碍眼的人,或者说,从来不缺馋他们家权势富贵的人,被人说道惯了的齐夫人很淡定。
“再说,他那套也行不通。”她又飞快地道了一句。
“嗯?”齐君昀听她这般说,头就往外头看去,“齐大?”
“是我,主子。”今日当差的齐恫在外头沉声道。
“带着人远点。”
“是。”
齐君昀回头,见她皱着眉不想说话,拍了下她的脸,哄道,“说罢。”
她这下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齐君昀拉了她去榻上坐着,咬了下她的嘴,轻声哄她,“说说。”
与其听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在他耳边嚷嚷,他还是比较想听她又怎么埋汰那些在她眼里肚子里的肠子肥得打结,只想着痛快了他们这一世,不管死后洪水涛天的朝臣们的。
尤其她这次要说的是赵益楼。
“说了也不顶用。”
“嗯,我就听听。”
“他以少补多?你不觉得可笑,”齐夫人看起来是被他bī急了,恨恨地扯了下他的下巴后,就快快地说道了起来,“就是我们愿意给,但到时候地方官员他能管着不贪?地方豪qiáng就不抢?我们倒是能做到清心寡yù了,不得不顺他赵益楼这股势而为,但底下的人都听他的?说得不好听点,这朝廷到了中央的虽说哪个都不清白,但我们几代世代累积,还不到失衡需要重布局面的时候,但底下那些及第当官的,一家门楣就靠着他们发扬光大,这么多的土地分下去,你道他们没心思,不贪?到时候是把我们世代的积累分了,富的可是这些小官小吏的小家小族了罢?”
“赵益楼会道……”
“会道他会责令严加看管的罢?”齐夫人脸上笑是冷笑,“什么看管,不过是多出条一道分羹的利益链来罢了,就是赵益楼管得了他自己,他管得了底下所有的贪心贪嘴?都用不着你们出什么手,这些人就会把他们活埋了。”
“但……”
“不但了,”齐夫人不想说了,拦了他的嘴,没好气地道,“上你的朝去,才不愿意管你的那些个糟心的事。”
齐君昀微微一笑,还是道了一句,“赵益楼也在民间周游了数十年了。”
“周游了数十年?这人心都看不懂,哪个角落钻出来的活天才……”齐夫人说到这皱了眉,停了步子,看着他满脸的严肃,“我也不全然是被损利益者才这般说,哥哥,我与你说,如果把土地真分到了人的手里,国富民qiáng,我比谁都高兴,我们家那些铺子那些行当也能继续gān得下去,我们家所得的,只会比现在更多,但我觉得赵益楼的主意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把中央的权利下放到了地方,你不觉得此举会让中央丧失对地方的控制力?”
削弱了中央权贵的势力,壮大了地方世族,都当中央势力好欺负了,地方势力更是无所顾忌,在地方世族的控制下,想苛捐杂税就苛捐妖税,于真正的平民百姓那才叫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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