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明白嫂子的高兴的,如果天天有这么多的人围着她,跟她说欢喜的话,眼睛里都只有她一个,她也会欢喜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那么多的高兴,人怎么可能不快乐?
齐君昀上午带着妻弟们进宫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大郎他们未回,现在在宫里与长哀帝说事,要到晚上才归家。
当然细节的东西齐君昀是不可能与母亲说的,只是道大郎他们有事要晚上才回来陪她用晚膳,齐容氏听了也不多想,点头道,“那我等他们回来,与他们一道用膳。”
多晚她都等的。
温尊也是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长哀帝的赏赐,其中还有一副江南的大幅画篇,画的是齐容氏熟悉的风景,是江南容家的房子。
容家也用百年望族,他们家的房子在当地也是一景,这是当年谷翼云画的江南地域画里的一图,藏在深宫,这次经谷翼云提起,长哀帝就让人找了出来,让温尊带了过来。
画像很大,只有半个暖阁这么宽,齐容氏站在画像前看了许久,眼泪慢慢地从眼边流了下来。
齐君昀擦了母亲眼边的眼泪。
齐容氏看着他,淡淡地道,“我都不记得了。”
家乡真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看了画,她都不记得她曾经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过。
她从未留恋过以前的日子,但那里曾经是她的家。
而时间让她把它都忘了。
这些年来,家里的那些亲人们在她这里没讨着好,都把她忘了。
她也快把他们忘了。
“就是让你看看,没让你记得。”齐君昀扶着她坐下,让大夫给她把着脉,他坐在他身边握着她的另一手淡淡道,“你也不用记得什么,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只要记得我们就行。”
齐容氏点点头,一下子,她心里的那点难过顿时就没了。
是,现在这里才是她的家,而且,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哪怕她不会对他们笑。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她的亲人们都很爱护她,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得到了最好的一切了,岁月在无声无息中已经恩待她许多年了。
“我知道。”她跟儿子点头,见他眼底是青的,眼睛里还有着血丝,她抽出手摸向他眼底的那抹青色,看着他淡淡道,“你别担心我,这些年我很好,以后也会很好,我活得很开心,哪怕走了也是开心的,你也是,也要开开心心的,你不开心的话,那才是娘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说到这她顿了一顿,想了想,看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你给了我所有。”
她是直等到生了他,才知这世间还是有美妙的事qíng在等着她的,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抱着她安慰她说会养她一辈子,看着他娶子生子陪伴她,看着他就是国事当天,也把她放在第一位……
他给了她所有。
这是她想告诉他的。
☆、第223章
温尊又来了,祖母被父母和兄弟们围着不放,饶是如此,齐奚也是偏着头想了许久,才走到温尊身边,笑道,“嘟嘟哥哥,我带你去玩罢。”
难得他出趟宫。
她以后也不能那么随意进宫了,也许往后一年三载,他们才能见着一次。
温尊愣了一下,随后点了头,跟着她悄无声地在屋子里离开了。
齐奚在临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正好对上她母亲看过来的眼神,母亲眼神平静,齐奚便朝她嫣然一笑,在母亲平静移开眼神,装作什么都不知后,齐奚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温尊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她的笑容不放。
齐奚带了他去厨房,挑了几样温在火上的糕点,又泡了一壶果茶,叫下人端着,带他去了府中的水榭,把放在水榭中父亲的钓竿给了他。
钓竿都生灰了,齐奚抹gān净给他后有些可惜地道,“小时候阿父以前最爱钓阿娘来夜钓了,我们要是赖着来,也是随我们,只是这几年都不来了。”
温尊拿着钓竿的手一怔,看着她小声道,“国事繁忙,表伯父也是没什么办法。”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齐奚笑着点头,又带了他去湖边的地里去挖蚯蚓。
“我也有自己的钓竿,我阿娘帮我做的,我叫人去我房里取了,等会让你看看。”齐奚笑道。
“嗯。”
齐奚的钓竿一来,果然与众不同,竹秆上印了不少的花花糙糙和蝴蝶,末端还挂着花结,一看就知是女孩子的用物。
“如何?”齐奚把她的钓竿给他看。
“甚好,独具匠心。”温尊点阔大,确乃是别具一格之物。
“这些都是染房的师傅印上去的,我阿娘取来给我时,我高兴得晚上都是抱着它睡的。”齐奚笑着道。
“嗯。”
“嘟嘟哥哥,咱们钓鱼罢。”
“好。”
水榭的钓鱼台下人已经打扫好,铺上了暖垫,放上了炭山,左右和后边也挡了风,遂这大寒的天气里坐着也是不冷。
“嘟嘟哥哥,你喝茶。”
“好。”
“哥哥,你自己吃点心,别让我催。”
“知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是冬寒天冷,也还是在下人叫他们回去时钓上来了三条鱼。
这几条鱼都是齐奚钓上来的。
回去的路上,温尊对齐奚道,“那三条鱼送给我罢。”
留个念想。
她家人那么好,她对他们来说又那般珍贵,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觑瑜,但这不妨碍他要点小念想,而他也不会拿着身份去压他们。
她要的,他都会给她的。
“好啊,哥哥喜欢拿去就是。”齐奚点头,笑眼灵动又明亮,温尊在看了她好几眼后才别过了眼神。
多看一眼,不舍就要多一分。
傍晚,国公府没留太子的饭,着府里的护卫跟着宫里的禁卫军送了他回去。
长哀帝跟着太子看着他把三条鱼亲自放到了圆缸里,跟着他去了御花园扯了糙,回来的路上,知道是谁送的鱼的长哀帝喜得两嘴都合不拢,眼睛都笑眯了,“小金珠给你的啊?”
定qíng信物啊,真好。
他也是这个年纪跟儿子娘定的qíng的。
温尊微微笑着,没答话。
“那你给了她什么?”长哀帝瞄瞄他腰间的从小带到大的玉佩还在,又问道。
温尊没说话,长哀帝只好又叫了他一声,“孩儿……”
他很想知道。
温尊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给,鱼是我要来的。”
“哦。”长哀帝困惑。
他jīng神没以前好了,这一路跟来让他已经累极,身板也没以前挺直了,这时候走着路人都是驼着腰的。
温尊把手中的糙篮子jiāo给了随身的内侍,站到了他父亲面前,“父皇,我背背你。”
长哀帝愣了一下,尔后,他趴了上去。
温尊背着他稳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再稳妥不过地往前迈着脚。
“她说家里人对她很好,我就要了她几条鱼,就回来了。”温尊淡淡道。
她自是不会为谁背弃家人的,而他要的,也就这几条鱼,他父皇打发他去国公府见小金珠的心思,还是只能làng费了。
长哀帝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先前他初见鱼儿的欢喜有qiáng盛的,现在的失落就有多大。
“那……那真是太可惜了。”半晌,他趴在儿子并不qiáng壮的肩头,喃喃道。
他的太子这么好,他表哥不把女儿许给他,多可惜啊。
表哥应该知道的,他的太子是真的会像他们一样珍惜小金珠,一生只有她一个的啊。
像他,若桑走了这么久,现在还是每日都活在他的心间。
过了两天,余小英只能跟齐国公道这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也是没有根治的办法。
就是药,齐老夫人也都不能乱用,只能用些温良的药物,吃错了药可能更让病qíng不可预料——谢慧齐大概也知道婆母得的是心梗之类的疾病,可她到底不是医生,这些病qíng也不在她所知的常识范围内,就是在后世,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说能让谁活谁不活,这时候她也是明白表姐夫所说的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只能如此了。
等过了几天,看婆婆还算康健,谢慧齐就让表姐,表弟一家回去了。
谷府不能这么久都没主人。
余小英的药铺要打理,家里还有不少事,谷芝堇也没多说就回去了,只是夫妻两一日都要来府里一趟,给老夫人把个脉。
这年的小年过后,齐国公还是要进宫,但也只去下午半日了,上午他就呆在青阳院。
谢家大郎与二郎则是大半天在外,小半天才能回府,顶多只能与家人用个早晚膳。
谢慧齐因此对和宁愧疚得很,新婚夫妻没好两天,新婚夫婿就得把时间làng费在姐姐的家上了,因此她对和宁越发的好,很多时候都把人带在身边,带着她处理庶务。
和宁也是趁着这段时日,问了不少jiāo到她手中的那些产业的事。
见她有问的,谢慧齐也是心里宽慰。
她当然不介意和宁平平和和,安稳度日,当个贵夫人,但如果和宁愿意处理这些事,她其实更乐意——不管如何,女人握着产业,跟没握着的女人的眼界是天差地别的,就连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知道处理事qíng的女人更自信不是假的,这样的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自然也更是能跟人承担风雨一些,再往深里说,就是哪天人会背弃她,但她手里掌握的这些东西是不会离她而去的。
谢慧齐是喜欢和宁的,这种喜欢不是握着她的手,说你多好多贤淑的喜欢,和宁比她小,但和宁一直给她的观感是与qiáng大的,在灵魂上跟她是平等的,和宁其实很不同这世道的女子,但她的表现不激烈,她不会哭哭啼啼地为人守贞,也不会为别人对她的指三道四失魂落魄,谢慧齐没有时间跟她这个弟媳去相处,培养感qíng,但她对和宁一直是欣赏的,这种欣赏也让她愿意看在和宁是和宁,而不是弟媳的份上教她一些更细致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和宁听得进去,也愿意去做,而且更要紧的一点是,她跟得上谢慧齐的步伐。
谢慧齐身为国公府的夫人,在外面她最大的名声就是齐国公唯一的嫡妻,而就是她就是唯一的那个嫡妻,也并不是因为她深爱夫君宠爱,而是齐国公随了他的祖父,不想像他的父亲那样纵qíng声色败坏根底才杜绝纳妾之事,谢慧齐本人的能耐是一直笼罩在齐国公的光环之下的,就是这些年她把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人看来,也是她应该做的,并不算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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