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州的总督大人夫人都要站起来回话,她不知她刚才有没有做错。
谢慧齐也是习惯了,不知为何头一次见她的属臣夫人,不管探子们跟她报她们在家有多彪悍,回头一来国公府见她,十个里头有六个都好像挺怕她的。
估计是被国公夫人的名头给震摄的。
国公夫人是万不肯承认她能吓人的,她这张脸从年轻时候到现在也没怎么变过,不至于美绝天下,但也洁净清雅,是不可能吓得了谁的。
“家中可好?”问向同是家奴出身的江家,谢慧齐口气更温和了。
“回夫人,”江夫人起身上前来跪她身边,笑着温声道,“家里老人都好,就是怪惦记着国公爷和您,还有小国公爷他们的,家里的太婆婆还说要是能得您允,她还想回来给您扫院子,能日日跟您请声安,她心里才踏实,家里日子再好过,也好过不了在府里的。”
江家还有个太婆婆,那是服侍过老太夫人的老人。
“哪有这样的话,儿孙满堂服侍她,那才是她的福气,她的归宿……”谢慧齐说到这叹了口气,“你家太婆婆也是侍候了我们家四代的老人了,你们在家要多看顾着她一点,她有个什么事,哪怕小病小疼的也还是要记得差人来府里禀我一声。”
“都记得的,夫人您放心。”江夫人忙完,又回身看了站在她椅后的丫鬟一眼,丫鬟赶紧提着把手中的提篮迈着轻步把篮子送了过来,江夫人一接过,就掀开布盖,跟谢慧齐道,“这是太婆和家婆给国人爷和您纳的鞋底,是从九月就开始打的板子,太婆眼神不好,用了好几个月鞋才纳成,太婆说她手劲小了,样子做的不好瞧,还请您莫要怪她笨拙的好。”
谢慧齐摇摇头,这时候她身边的刘夫人当自己是奴婢接了篮子过去,还拿了鞋底出来看了看,朝她道,“夫人,奴婢摸了摸,这鞋底扎实的很呢。”
麦姑这时候也接了篮子过去。
外人送的东西,夫人是从不经手的。
“有心了,回头也替我捎点东西给你们家太婆和你婆婆。”
“是。”江夫人比许夫人对国公府的规矩熟敛,回了话后起身又福了一礼,很快回了她的位置。
谢慧齐这时看向了楚夫人。
楚夫人也很快站了起来。
但谢慧齐看着她好一会都没说话。
楚夫人脸上先前游刃有余的笑容也没了……
坐在她身边的林玲也半抬了一下头,看了她一眼。
坐谢慧齐左手边的林夫人也是看向了她。
女儿在进堂之前把个中利害跟她说了一次,林夫人知道这是国公府,不是她的林府一直忍着没发作,当没那一回事,不过,她确实想看看在国公夫人的国公府,国公夫人是怎么处置这等事的。
“你们家来京中也有二十来年了罢?”谢慧齐淡淡道。
“是。”楚夫人的声音都小了。
“很长时间了,我记得你们来那年,给我带来了我表姐的消息……”谢慧齐嘴角微扬,淡笑道,“我那时想,这是个多聪明的夫人呐。”
厅堂此时静得连掉针都可闻,楚夫人抬起头来,满面的苍白,她哆嗦了下嘴,勉qiáng开声道,“是夫人抬举了。“
“嗯,抬举,是抬举了……”谢慧齐轻摇了下头,笑了一下,温和与她道,“坐罢。”
楚夫人诧目,一屁股坐了下来,茫然四顾,这时候,坐座着几个夫人除了刘夫人还冷眉对她,其它几个夫人皆低下了头,看着眼前的地下不语。
“见过了,你们的心意我也都收到了,今天小年家中也忙,你们都是当家主母,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辰了,都回去罢。”谢慧齐这时候也是站起了身后,头往后偏了偏,“把各家的回礼给了。”
“是。”她身后的媳妇丫鬟都应了声。
“回院陪我再用盏茶罢,等会也得放你回去了。”谢慧齐拉了林夫人的手。
林夫人这也才知,看着爱亲近人的国公夫人的手不是朝谁都拉的,起身朝她一笑,回手搀扶了过去,也是放轻了声音回道,“我府里的事早就备妥了,您要是不嫌弃,我还想多留一会呢。”
谢慧齐微微笑了起来。
林玲这厢也飞快过来扶了她那一边。
几个夫人出去后,一落轿四辆轿子飞快往前跑去,把楚家的轿子远远地落下了。
“阿父要动楚牙恒了?”棋阁内,与皇帝下着棋的齐望问着身边观棋的大兄。
齐璞笑了笑。
“为何?”齐望又问,他有些不解,印象中楚大人还是甚是能gān,忠心也可见的。
“他伸了不该伸的手,”默许家中儿女行为,让楚大用年少qíng谊利用国公府的小国公爷是其一,“工部的老尚书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而他令人在老尚书的药中掺了让老尚书活不长的药,心太急了,你阿父前几日查了个清楚,现今也是忍不下了。”
平哀帝一说完,还不知全部实qíng的齐璞猛地转头,错愣地看向他,“果真?楚大人做了这等事?”
☆、第289章
平哀帝笑笑不语。
齐璞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朝他一躬身就往门边走,走到门边顿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再次盘腿坐下。
这一次,平哀帝见他气息平了,拍拍他的腿,淡道,“你的路,还是太平了。”
齐璞闻言一怔,随后苦笑,又略为自嘲地点了下头。
他阿娘也说希望以后不要对他讲出恨铁不成钢的话来,他虽也未觉自己有自视甚高过,但刚才竟然想去找他娘,问她为何这等事不告知他……
但气提到一半就散了,他身为国公府的长公子,以后要当家作主,撑起齐国公府的国公爷,居然要跑到他母亲面前去问她一个为什么……
他还是太松懈,也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事,你还可以慢慢来……”平哀帝吃掉了三表弟的一着棋,温和地对齐璞道,又转头对齐望道,“你心思慎密,以后还是要多帮帮你阿兄。”
不要因兄友弟恭就不管家事。
齐望看看如此说道的皇帝表哥笑而不语。
齐璞此时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听着话摸了摸三弟的头,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对平哀帝道,“小望xing子高洁,不喜勾心斗角之事,我也是想让他跟着休王,以后在国子监那种地方当值就好。”
平哀帝看着齐三公子笑了起来,齐三公子听了也是略含蓄一笑,低下了头。
下午申时,谢慧齐跟着齐国公送了林家夫妻带着儿女走,林立渊跟齐国公喝了太多的酒,临走前浑身的酒气,站都站不稳,气得林夫人把他的手背都掐黑了也不见自家元帅跟齐国公夫妇道别,她只好脸上挂着勉qiáng的笑扶了人上马车离去。
林杳也给齐国公夫妇赔了罪。
林玲走前脸也有点红——她听了下人的报,是她父亲非要缠着齐国公拼酒的,结果齐国公没倒,他倒是倒了。
平哀帝这时也快要回宫,谢慧齐把晚膳提前了些,留着他跟齐奚与他们一道用了点晚膳,送了他们到马厩。
“这几天就别回了,二十九日那日回来用个晚膳,就当一家全家团圆,大年三十和初一你们就留在宫中过,就当是陪先帝爷和娘娘过了。”谢慧齐临走前拉了平哀帝的手淡淡道。
平哀帝点点头,huáng昏的夕阳下,他的脸边泛着点红,样子矜贵俊美。
有点像年轻人的样子了。
“那我初三带她回来。”平哀帝笑着道。
谢慧齐一怔,也笑了起来,还笑着点头。
齐奚一旁老神在在,被捉来送人的齐润掐着手指算,“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罢?”
话没落音,就被他大哥轻扇了下脑袋。
谢由在旁见了,也学了大猴子,轻扇了他小哥哥一脑袋,被他小哥哥怒目相视,朝他挥舞着拳头,“尽学不好的,打你!”
谢由小小地抿嘴一笑,低下头来,小手勾着身边母猴子的手,脚尖抵着糙地,一下一下,且无忧无虑地踢了起来。
谢府那边,谢慧齐在二十八日过去了一趟。
谢家长子谢约已满了周岁,之前谢晋平去了东北调兵,休王宝贝这个外孙的很,就接了女儿外孙回去住,谢慧齐一回来,休王怕她介意,又寻身边老仆过来国公爷告了个罪,谢慧齐也专程去了趟休王府说明了她的意思,她家父母早年不在,家中无长辈,如若休王不嫌弃,也还望休王能多多疼爱孩子的好。
京中风云不断,被丈夫真心相待,怜惜疼爱的和宁日子却过得极为顺畅,谢晋庆调兵回来不到两个月,她就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一查出来,就令人往国公府跟休王府送消息。
谢慧齐过去的时候,和宁吐得厉害,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反应就这般大了?”谢慧齐见不过一月左右,和宁这反应就这般大,有些担心。
“是,不过倒是能吃。”和宁吐完脸色不太好,但jīng神还是好的,没一会就又吃上了下人端上来的吃食来。
“我叫我院里的那两个婆子过来伺候你一段。”谢慧齐挺担心她的。
“那怎么能?那是姐姐常用的人。”和宁咽着嘴里的粥,赶紧摇头。
“就是常用的才给你,”谢慧齐给她夹着小菜喂到她嘴里,“她们最擅做开胃与清淡的菜,你要是想换个口胃了,就让她们给你做。”
“嗯。”和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她边吃又半边喂的又吃了一顿,差不多时就挥手叫下人都退下去了,这时候她挨近谢慧齐的肩靠着,摸着肚子道,“姐姐,我也不知这个孩子来得巧还是不巧。”
“怎么?”谢慧齐看向她。
“明年要打仗呢。”
“怕晋平分心?”
“嗯。”和宁点点头。
“明年我在京不会动,你嘛,头几个月就去你父王府中住,等到要生产了就到我府里来住,回头我会跟你父王和晋平商量好,你看如何?”
“如此,晋平倒也能安心。”和宁想想点了头。
“只要到时候你别想他就行。”谢慧齐取笑了她一句。
和宁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凑近谢慧齐的耳边轻声道,“晋平说打完这场架,我们大忻也没什么仗可打了,他打这一场至少可保我们二十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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