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以为他护得住她的。
但内院的事实则如同朝廷一样,一步思虑不当就成恨事,终还是他失策了。
谢慧齐见他眉头都敛了起来,她没见过他这么失态过,他身上的那些云淡风轻也不见了,便又笑了起来。
“可你也没有了办法了,是吗?”她求过饶也不见他松动,可见他也是没办法了。
她看得分明,他不是不喜欢她的。
齐君昀没料她这般说,好久都不能言语。
是,他是没办法了。
母亲不主事,二婶更不想当事,国公府辜负过她们,她们都没错……
可她们不管事,他却还必须还当着这个家,保护这个国公府,保护住在国公府里的她们……
他难为不了她们,也舍不得难为她们,只好为难她了。
他布的局已经开始动了,对手更是随之而来,现在对手只是在开始的应对布局当中,等到他们全力反扑的时候,国公府的处境比现今更加艰难,而他明知道她有用却不用她,不是他所为。
“抱歉。”这不是他会对她,尤其对一个女子所说的话,但齐君昀还是说了。
他想把她带进国公府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以为能给她一条活路……
但在国公府的活路她靠自己在府里的主母们面前盘出来了,他却要带着走上一条风雨不断的不归路。
终归是他负了她。
见他皱着眉头说抱歉,谢慧齐反倒笑了起来,心下那份无奈奇异地在这刻全都放下了。
她动了动手,想去牵他。
齐君昀看到她的手伸到了半空中,飞快抓住了他的手。
笑意从谢慧齐的脸上眼里都满溢了出来,齐君昀看着她用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全是闪动着光芒的笑意,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
“哥哥啊……”谢慧齐舔了舔gān涩的嘴,望着他笑着道,“我跟你走在一起,这样就有办法了。”
没事,没办法,那就一块走,两个人走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齐君昀良久都没说话,尔后,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叹着气叫了她一声,“小姑娘。”
她真是他的小姑娘,明明再知道前面路有多难走,还是笑着说她陪他一道走。
自从祖父走后,他一个人想着这个国公府,很久没有人陪过他了。
齐君昀的口气让谢慧齐笑了起来。
不过三个字,她从里面听出了满满的她。
这样就好了。
他心里有她就好。
随后,她轻声问了一句,“我没事了是吗?”
齐君昀坐起了身,摸了摸她的眉角,朝她点头,“没事,府中冰蚕所制的衣裳本就结实,替你挡了一部份力,你只是肚皮被割破了,里面什么也没伤着,大夫替你fèng了几针,等长好就行了。”
谢慧齐听了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垂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一知自己只是破肚皮,而不是像上世那样被人砍了几刀一命呜呼,反倒有心qíng说笑了起来,因此眼睛都笑眯了,“我就知道我命大福大。”
像她这样活两辈子的人有几个?
不过话到一半,她笑容止了,“齐家哥哥,这事可别先跟大郎二郎说。”
“嗯。”
“那……”终究是要提起谢家之事,谢慧齐还是开了口,静静地看着他,“她为何伤我?”
这么个喜日子,那么多的人,谢慧依是怎么出现在女客堂,然后在这么多人中间偏偏找到了她,把刀子捅向了她的?
她那天带了小麦小绿小红她们,就是唯恐出什么事,连不机灵的红豆都没带。
不仅她身边带了厉害的人,国公夫人身边的哪个下人不是能gān的?
可她还是被伤了。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这种事,表面一想是谢慧依因爱生恨,这种爱恨qíng仇的事是说出去很多人都不会作他想,可是在他们这样被奴仆环绕,且有忠仆护主的人身边,在嘴里讨几句便宜容易,可要被人拿刀伤了,可绝不是易事了。
“谢慧依吗?”齐君昀淡道。
“嗯。”
“谢侯府说是她疯了,她本来这几日就要被送往南方,与南方一个州县的县官成亲当续弦,侯府的人说她接受不了,又发产了癔症,听说我来,就穿了嫁衣跑出来了。”齐君昀淡道。
“但事实呢?”谢慧齐肚子疼得厉害,也没力气跟往日一样跟他兜圈子说软话,直接问。
“事实……”齐君昀摇了摇头,拿袖子擦了她脸上的汗,拿手在她唇上点了点,示意她不用说话了,“事实是谢侯府内哄,谢,李,苗三家还在争斗。”
争什么?这争什么与她有关吗?
谢慧齐刚要说话,齐君昀就拦了她的嘴。
他接着道,“他们争这次的主事权,伤你是李家的大主意,李家觉得你死了,谢家就攀不上我们齐家了,谢家也不是不知qíng,他们作壁上观,是因要是你死了,我们齐家就不可能拿你挟恩以报了,谢侯府就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这次谢家的主意应该是你祖母拿的大主意。”
说到此,他顿了顿,不无怜惜地跟她道,“李家与苗家之事就是她的手笔。”
她以前的那个祖母绝不是只懂胡闹撒泼之人,手断之狠是一般妇人都比不上的。
“那我娘呢?”谢慧齐听到这,硬是把他的手从嘴上拿开,看着他一动不动地问。
那她娘呢?
是不是也是她的手笔?
那天,她已经从这个“祖母”的口里听出了再货真价实不过的滔天恨意。
齐君昀沉默了下来。
“齐家哥哥……”
齐君昀本来还想说你还小,不需要懂,可看着她从眼角那两串流下的泪,他长吁口气,自嘲自己的心肠自把她弄到身边,都被她弄软了。
“不是你祖母……”齐君昀怜爱地擦gān了她眼角的泪,淡淡地道,“是你伯娘。”
肚中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这时候谢慧齐硬是咬住了嘴,把yù要夺眶而出的眼泪qiáng忍了回去,“那就是说,我娘是被人陷害冤死的?”
齐君昀额首。
“所俞家只是主凶之一,害我娘亲的还另有其人?除了那位侯夫人,还有没有别的人了?”
齐君昀拍了拍她的肩,“好了……”
“还有谁?”谢慧齐猛地抬头抓住了他的手,那满是水意的眼睛里一片坚决,还有急切,“齐家哥哥,你告诉我吧。”
“还能有谁?还有谁不想你父母好好活在谢侯府里壮大侯府?还有谁不想你舅父当年在户部尚书告退后接任尚书之位?”除了最上头那位想清洗老世家的圣君,还能有谁有这个权力,有这个手段?齐君昀低头,安慰地在她额上又亲了亲,“好了,别多想了,乖乖睡一会,你还有我。”
她还有他。
而他也会有她。
想及此,齐君昀的眼睛柔了,温柔地伸出手替她合上了眼。
别哭了,小姑娘,等你再长大点,你就可以亲自报仇了。
☆、第91章
谢慧齐受伤的事,谁都没有告诉齐老太君。
但十九日这天刚蒙蒙亮,齐老太君就醒了过来,也不叫丫鬟,自个儿摸索着下了chuáng。
守夜的丫鬟们被惊醒,过来搀扶她的搀扶,点灯的点灯。
齐老太君也不说话,抿着嘴不语。
等到穿好衣裳,下人端来了养生茶她也喝了。
等到了早膳的时辰,奴仆来报说长公子叫姑娘有事去了,不能过来陪她用早膳,老太君一笑,对大丫鬟道,“拿我拐仗来。”
拿来了拐仗,丫鬟要来扶她,被她拿拐仗狠狠地抽了一下。
“一边去。”老太君不高兴地道。
说着就柱着拐仗往外走,出了门就拐了弯,往给小姑娘备的闺房去。
仆人们都惊了,大丫鬟倚佩叫着“老祖宗”,一边揪了个小丫鬟,紧张地道,“快去禀了大夫人跟长公子。”
说着就快快地跑向老太君。
可这时候谁都不敢拦这府里的老祖宗。
本来就已过来给婆婆请安一道用早膳的国公夫人飞快赶到,在路中拦了她。
“别拦我,别跟我这个老不死的满嘴胡话,我还没死,还没老糊涂!”齐老太君拿手指点了点大媳妇,让她闭嘴。
她不喜欢她这个时候跟她张嘴说话。
国公夫人也就闭了嘴。
老太君进了谢慧齐的房后,谢慧齐还在深睡,她半夜还起来吃了药,为免留疤,身上也换了次药,折腾得狠,这时候睡得也很沉。
齐老太君坐到她身边,低下头仔细看她的时候气息打到了她脸上,她也还在睡着,没觉察到有人来。
“瘦了,脸本来就巴掌大,现在就跟没了似的。”齐老太君说完后叹了口气,回过头问伺候她的小麦,“伤着哪了?”
“回老祖宗,是肚皮,大夫说没事,就是疤都未必会留下。”小麦披着外衣,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
“没伤着肚子里?”
“没,没。”小麦急急地摇头。
“那就好。”老太君松了口气。
这时候过来请安的二夫人也闻讯赶过来,见人越来越多,老太君也站了起来,“出去,出去,别扰着她睡了。”
说着拿手指抵嘴,“嘘”了一声。
众人安静地跟着她退了出去。
“守仔细点。”二夫人也过来扶了她,老太君也没推开她,转身对着小麦等人吩咐了一句,就往外走。
“娘。”平日有些跋扈的二夫人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
老人家不哭了,她反倒慌张了。
“嗯,你去给我备马车……”见她开声,老太君也朝她开了口,不等二媳妇说话,又转头对右手的大媳妇道,“你现在就跟我讲讲,出了什么事了,下面我们府里是什么个章程,都给我说说。”
这时候去长公子院里的下人也大汗淋漓地回来了,见到府里的三个主母都在,停下脚步就低着头不管答话。
“你们主子呢?”齐老太君反倒停了步,老得有些浑浊看不见的眼睛看向这个奴仆。
那下人抬起了头。
“说吧。”国公夫人颔了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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