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前门大街,很快便到了伯爵府外。彼时府中人等早得了消息,余夫人。也就是当日的余氏,如今她却是三品诰命了,自然该以夫人相称,这会儿正带着阖家子侄女媳在二门外迎候。
若论长幼,她身为母亲,似乎也不该如此隆重迎接女儿,何况还带着家族中的女眷们。然而一切都是因为沈千山世子的身份,宁纤碧虽然还没有封世子妃,却是一品的诰命,何况还有沈千山亲自相送。这身份差异,自然要比长幼之序重要得多。
此时就连曲夫人和元氏,也都在这些迎候的人当中。曲夫人也就罢了。从前三房不显山不露水时,她倒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qíng,之后更是因为宁纤碧开解耿氏和宁纤巧,而让她对三房这边亲近了许多,如今这几年。她和余夫人的qíng分越发热了,此时自然要在这里显摆一下两房jiāoqíng。然而元氏,那素日里是个最拔尖儿要qiáng的,当日也和女儿一起做过那飞上枝头的美梦,谁知最后竟然还是落了空,她也曾气得大病一场。今日出现在这里。倒叫人诧异。
余夫人也是这样想着的,曲夫人在旁边看了,心中明了。便趁着元氏回头和宁纤月说话的时候,贴在余夫人耳旁小声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不是那会儿相争的时候了,五姑娘也早嫁为人妇,各人都有各人的结局。难道她还因为往日那点纠纷,放弃这巴结世子和姑奶奶的机会?”
她这一说。余氏倒也明白过来。说到底,她们终究是一家人。当利益各归各处,不再相争时,自然是要抛了从前那些恩怨,重新团结起来。不说别的,就说宁纤月,从前是多要qiáng的人?宁纤碧出嫁之时,她都没出来,之后更是听说几天食水未进。可如今又如何?脸上竟没有一丝不忿之qíng,可见这嫁人后的两年,在大宅门里经历了许多勾心斗角,也是越发成熟圆滑了,更体会到娘家得势的好处,因此今日才能心甘qíng愿的在这里迎候宁纤碧吧。
一念及此,不由得也是唏嘘不已,忽见一个媳妇走过来笑道:“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世子和姑奶奶的车已经到了,此时正往这里来呢。”话音未落,余夫人已经是激动地落了泪,就要再往前去,却被曲夫人劝住了。
稍顷,宁纤碧和沈千山白采芝在丫头仆妇们的簇拥下过来,母女久别重逢,不由得彼此各自紧走几步抱在一起,尚未说话,余夫人已是珠泪滚滚。
曲夫人和元氏等自然上前相劝,拉了余夫人道:“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侄女回来,这会儿又哭的什么?倒叫侄女伤心。”那边宁纤月宁纤巧宁纤云等也都凑过来,纷纷扯着宁纤碧笑道:“你素来是坚qiáng的,什么时候竟也成了泪包儿?看把三婶惹得,眼泪都止不住。”
众人嘻嘻哈哈说笑一番,人群后头的男子们方过来给沈千山宁纤碧见礼,宁彻守宁彻宇宁彻宝等人从前也是与沈千山相熟的,蒋经更不用提,边疆两年,他是伴着这一对夫妻一路走来的。宁彻宣此时却被宁纤碧搂在怀里上下打量着。
好一阵子,总算都厮见过了,余夫人便道:“只顾着在这里说话,老太太还等着呢,快过去,不然老人家该等急了。”说完听宁纤碧问起宁德荣,她便笑道:“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如今让那百糙阁勾着,三老太爷简直都不肯回来住着了,镇日里就在那边。你今儿回来,我之前也是特地让经哥儿去传的信,结果他老人家说,在边关一路回来,才分开几天,还不十分想念,就不回来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老太太也说,哪是不想念,分明是从边关回来京城,又得以安安稳稳的在百糙阁看病,所以乐不思蜀了。索xing也不用去念叨了,老人家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的。”
宁纤碧也只是随口一问,听说宁德荣没回来,也不在意,这一次她本就有意趁着回家来去一趟百糙阁,反正总能见到的。倒是看见蒋经,有一肚子话想说,然而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话如何能说的出来?
一行人来到姜老太君的住处,沈千山和宁纤碧上前给老人家见了礼,宁彻宇等人便拉着他去前院了,虽然宁世泊不在,但宁世澜宁世源都在,自然是要和沈千山好好套套关系,女眷们则都围坐在姜老太君这里说话。
余夫人正和宁纤碧说话,便见曲夫人走过来笑道:“且把侄女儿借给我说会儿话,你想和她说,什么时候不行?”说完不由分说把宁纤碧拉过去,余夫人知道她是担心宁纤眉,有意从女儿这里打探消息,自然也不去阻止。
果然,曲夫人便是打听宁纤眉的事qíng,听宁纤碧说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又说过些日子去太子府探望二姐姐,她便擦了擦眼睛道:“好孩子,还是你有心。从太子出事以来,你大伯父谨言慎行,生恐给那边添了麻烦,遂都不肯让我过去了。前些日子,那会儿你们还在边关没回来,我实在没奈何,又想知道你二姐姐的境况,就去王府见了外甥女儿一趟,想着看看她能不能帮我去探探你二姐姐,结果……”
说到这里,曲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道:“唉!结果就不必说了。总之,这人qíng冷暖是有的。那还只是个姨娘,还是在咱们府里养大的,这会儿竟巴不得划清了界限似得。你如今这个身份,比她何止高出八万里地去,还能有这份qíng意,伯娘……伯娘心里记着了。”
宁纤碧少不得宽慰了曲夫人几句,她却也无心替白采芝说好话。却听曲夫人又道:“外甥女儿是这样一个势利的人,只怕心思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我听说她如今在王府中掌着二房中的管家之权,又笼络了你婆婆,你须得小心防范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宁纤碧一听这话,不由得心思一动,假装为难的叹气道:“伯娘金玉良言,侄女儿铭记在心。只是她终究是表妹,我又能如何?只怕还不等怎么样,就要有人说我独占夫宠,竟连自己妹妹都不肯照顾了。实在我如今也无奈,伯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家那位爷,他晚上要去哪个房里,那是我能做的起主的吗?”
听见宁纤碧这话,想到白采芝受沈千山冷遇,曲夫人心里便觉着好受了不少,因由衷笑道:“傻孩子,这可是正经大事,别说表姐妹,就是亲姐妹,又有几个相让的?何况男人们喜欢哪一个,哪是咱们女人能做起主的?你放心,我也知道你那个姑姑和外甥女儿的品xing,若是她们在老太太面前有什么话,我必然替你分辩的。本来么,当日人家王府里要她吗?是她们母女两个自己不尊重,定要去做这个妾侍。真真我现在和你母亲说起来,还忍不住心寒齿冷,这可是自家人,便为了势利这般不要脸,连姐妹姑嫂的qíng分都不顾了,你就冲这一点,也该知道你那妹妹是什么样厉害的人。”
宁纤碧也不过是等着她这句话,听曲夫人这样说,也便放心了,又随意和曲夫人说了两句,时间到了晌午,元氏便张罗着摆宴,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用了晌饭,余夫人总算是盼到了独霸女儿的时间,于是牵着宁纤碧的手自回去说话,白采芝和宁玉兰则留在姜老太君这里。
第286章 还账的时候到了
和余夫人这一席话就说到傍晚,因为怕母亲担忧,宁纤碧也没捡边关那些惊险的事qíng说,只找了些趣事讲了一遍。因蒋姨妈也在这里听着,所以一直说到傍晚,才有人过来请示宁纤碧,说是沈千山问她要不要回去?
余夫人哪里舍得,宁纤碧也想着还有事qíng没办,于是便让来人回去和沈千山说,自己要在家里住一夜,让他自己回去。因此沈千山用了晚饭之后就回去了,他第二日还要上朝,官服什么的都在亲王府中,自然不能留宿在这里。
晚饭后,肖姨娘却也过来走了一趟,只说下午的时候自己身上不舒服。宁纤碧知道她心里别扭,看着对方这两年倒像是老了十岁似得,她心里明白,这是肖姨娘终于打消了那些宠妾灭妻的念想,深感宅门日子难熬,才会是这样形容。既如此,倒省得自己敲打她了。
兰姨娘那一向是和余夫人深厚的,这会儿自然要陪在身边凑趣。因到了掌灯时分,宁彻宣也回来了。宁纤碧就笑道:“听说宣哥儿如今出息了,我在边关偶尔收到父亲家书,也着实称赞他,我看了心里也十分欣慰高兴。”
兰姨娘忙笑道:“姑奶奶何不去看看宣哥儿的字?说起来,宣哥儿小时候,老爷没时间,还多是姑奶奶把着手教他呢,这转眼间你们姐弟两个都大了,姑奶奶何不去看看你教出来的兄弟如今如何?”
宁纤碧笑道:“好啊,既如此,宣哥儿还是在这院里的书房中吗?我倒要去看看。”她知道兰姨娘是有意要炫耀儿子,不过看着这个弟弟越发挺拔俊秀,面上也渐渐去了稚气,心中那股自豪感也是油然而生,倒十分能够理解兰姨娘的心理:自己有这么个弟弟。也恨不得到处炫耀的。
兰姨娘没想到自己这提议竟真的引起了宁纤碧的兴趣,连忙起身张罗命人去伺候着。这里待宁纤碧去了,余夫人便笑道:“你又何必如此?宣哥儿是芍药的弟弟,难道她还能不仔细帮衬着?”
兰姨娘笑道:“婢妾也是qíng不自禁了,只想着姑奶奶看到宣哥儿如今这样出息,定然高兴的。太太看看,果然姑奶奶这样兴头。她从前就爱护这个兄弟,如今身份高贵了,这份仁爱之心竟是半点儿没变。”
不说妻妾两个在房中说话,只说宁纤碧。领了宁彻宣来到书房,先看了他的字,又看他做的笔记和八股文。果然进益很大,于是夸了几句,便坐下来,把话锋一转道:“宣哥儿,表哥也回来几天了。你见他qíng绪如何?”
宁彻宣一愣,但旋即便醒悟过来,叹了口气道:“是了,姐姐和姐夫在一起,哪里会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天我见表哥的次数也不多,倒是觉着他心qíng沉重。姐姐也知道。从前表哥对齐家姑娘的确是有些好感的,偏偏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他心里痛苦。不过男儿志在四方。倒也不至于就因为一个女子便失了志气,姐姐就放心吧。”
宁纤碧瞪了弟弟一眼,冷哼一声道:“是吗?为了你们男儿志在四方,便不要儿女qíng长了是不是?”说完宁彻宣方醒悟过来,连忙笑道:“也不是这样说。自然是像姐夫那般,既能志在四方。又能儿女qíng长的好。只如今表哥不是注定没办法了吗?我这也是宽慰他的意思。”
宁纤碧道:“表哥那里,我自然会去说。倒是有件事想jiāo给你办。你认不认识齐姑娘那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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