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此时正半躺在chuáng上,白采芝坐在她chuáng前,一边剥着个桔子一边细声细语的劝:“姐姐别的不说,她做药的本事还是很为人称道的,太太也不该因为厌恶她,就赌气不吃她的药,这也不值得啊。”
薛夫人哼了一声,刚说一句:“并不是因为厌恶她所以拿自己身体赌气。”便听外面丫头笑说道:“世子爷来了。”
薛夫人听说儿子来了,十分欢喜,白采芝眼中也露出一抹亮亮神采,连忙站起身,见沈千山走进来,她就福身道:“爷过来了。”
沈千山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不喜欢,也知道她是笼络母亲,然而对方留在这里侍奉是不争的事实,因便淡淡说了句:“这两日你辛苦了。”
“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白采芝笑的那叫一个明媚欣慰,一面替沈千山搬椅子,一面还轻声道:“姐姐事qíng忙,不得闲来这里,妾身这做妹妹的,自然该替她多来几趟,就是太太不喜欢吃药,姐姐送的川贝枇杷膏,太太只吃了一回,就不肯再吃,这咳嗽……”
说到这里,便听薛夫人咳嗽了一声,她此时正面对沈千山背对薛夫人,因便调皮的眨眨眼,轻声做个口型,无声说道:不让我告诉爷呢,爷快好好儿劝劝吧。
这女子只论容貌,的确是出色的很,若是在别人家,只怕也能得丈夫疼宠,只可惜,她却偏偏要来亲王府,明知道我心里除了阿碧再没有别人,还要来,结果白白耽误了自己。
沈千山叹口气,心中虽厌恶白采芝,却也替她唏嘘了一回,然后方将那橙子递上去,笑着对薛夫人道:“这是儿子在顺风斋买的橙子,从阿碧那里问的方儿,不用母亲吃药,吃这个便能治咳嗽的。”
薛夫人一看见那橙子,眉眼间便添了笑意,接过看了看,叹气道:“还是我的儿疼我,你爹天天从顺风斋那里过,也没见他想着给我买这个,到底是自己生养的贴心啊。”
沈千山哭笑不得道:“母亲,你素日又没说特别喜欢吃这个,爹爹又不知道这是治病的方儿,怎么会想起去买这个?”说完对薛夫人身旁的丫头道:“去拿个碗,把这橙子削去一小半,下面用筷子捅几个孔,洒上细盐末儿,把那一小半盖上去,上锅蒸一刻钟,拿出来给太太用了。”
白采芝不等那丫头伸出手,便忙接过橙子道:“还是妾身亲自去吧。”说完袅袅离开。
这里薛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便对沈千山道:“看看看看,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摊上你这么一个木头丈夫,你也不好专宠那个太厉害了吧?放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你房里,难道要人家守活寡?”
沈千山淡淡一笑道:“母亲若怜惜她们,倒也好办,不如都打发了出去吧,趁着青chūn年华,再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凌厉起来的眼神,听她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你的女人怎能……怎能让别人……哼!趁着青chūn年华?你倒是好心,可她们都是你的人,就算找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你……儿啊,你怎能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媳妇撺掇的……”
“母亲。”
沈千山一皱眉头,正色道:“你为什么总觉着阿碧不好?便是因为这些猜测?实话告诉母亲,阿碧并没有说过这种话,这都是儿子心中的想法。母亲也知道,我是从明白qíng爱那时起,便对阿碧qíng有独钟的,珠香为什么被撵出去,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不过是后来yīn差阳错的,偏偏又有了这么三个人,这却是儿子辜负了她们。然而如意轻怜之前乃是歌jì,再怎么有容貌才qíng,也不过是被卖来卖去,若是能给她们一份稳定的日子,哪怕不是那么富贵,对她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儿吧?大宅门里那些yīn私冷血的明争暗斗,摊上真正狠毒的主母,以她们的身份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至于白姨娘,当日我也曾力劝她不要陪嫁过来,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母亲又喜欢……”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一挥手,冷冷道:“你既是知道我喜欢,这就行了。我也实话和你说,这家里还轮不到你和你媳妇当家做主,只要我还有这一口气,你房里的人便一个都不能出去。我本还想着她们不合你的心意,再给你添两个,你却来了这一套。罢了罢了,我不给你添,然而你素日也不要独宠某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将她们撵走,便一根绳子勒死了我吧。”
第332章 难题
这话却是说的重了,连沈千山都受不住,连忙跪下道:“母亲何苦说这样的话来折杀儿子?儿子真心是为了她们好,若是从前,以儿子这xing格,也顾虑不到她们去,不过是因为阿碧,儿子如今也会替别人着想,难道这不好?母亲……”
“不用再说,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薛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摇头道:“你是什么身份?身边一个女人,让人看着便不像话了。你走吧,还是那句话,你要从一而终,错非我断了这口气,不然的话,就别做梦。还有,从今日起,你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或五天或七天,你给我往各个院子里住一夜,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拿你媳妇撒气,这些日子也是我不理事,倒是纵容的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母亲,实在不关阿碧的事,就是儿子心里的想法,你何苦拿她来bī迫我?”
沈千山又惊又怒,没料到今日本来是想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最后竟让宁纤碧受了连累,这且不说,只每个月要去别的房里五日七日,这哪里能忍受得了?因此抻着脖子便据理力争起来。
薛夫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看母亲咳得脸红脖子粗,甚至都带了喘,最后终究是沈千山无奈,yīn沉着脸,木木的向薛夫人说了一句:“儿子告辞”,便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恰恰遇到白采芝捧着一个jīng致的白瓷盖碗进来,看见他要走,便惊讶道:“爷,橙子弄好了,您不看着太太吃……”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竟是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这是怎么了?”白采芝心里这个委屈啊,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啊。忽听薛夫人在屋里一边咳嗽一边喊自己,她连忙走进去,委委屈屈道:“太太,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爷?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薛夫人虽是咳得厉害,面上却全都是笑容,忙拉了白采芝的手笑道:“不怕不怕,他怎么说也是我养的,就再不高兴。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你听我和你说,好不容易替你们几个争取了这机会,到时候必定要好好妆扮妆扮。笼络笼络千山,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意。”
“太太说什么?”
白采芝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待听薛夫人说完刚刚对沈千山下的命令,她不由得整张脸都激动的发红了,太过兴奋之下。心中竟没了任何言语,只有“苦尽甘来枯树逢chūn”之类的四字成语不住在脑海中回dàng着。
终于,我也有拨云见日的这一天了。
激动过后,白采芝回复了正常面色,一面用细长白皙如chūn葱的手指轻轻掠了掠额边的发,假装含羞带怯的对薛夫人道:“妾身谢太太的顾念之恩。太太对妾身,便如妾身的亲生母亲一般,当日妾身真真是没料到。来了这府里,原以为能照顾妾身一二的姐姐竟是全顾不上提携我,幸亏有太太,不然妾身真是不敢想象如今会怎么样了……”不等说完,珠泪已是潸潸而下。
薛夫人连忙安慰了一番。看着白采芝这梨花带雨般的模样,满意笑道:“说起来。你和如意轻怜的容貌才qíng,实在胜那女人百倍,千山那傻小子镇日里只知道学文习武,哪里真正享受过女人的温柔?这一次你们好好儿利用机会,别害羞也别怕,使出一些手段,能把男人留在你们屋里才是本事。论理我这话不该说在你面前,只你素日是个老实懂礼数的忠厚孩子,不和你说一说,就怕你到时还谨守着什么礼数规矩,放不开,可不是又把千山推回去了呢?”
白采芝面上又发起烧来,脑海中映出沈千山高大挺拔的身材,只觉一颗心突突的跳,这回倒是真害羞了,却仍是低垂着眉眼,声音几不可闻的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升起万丈雄心,暗道:好,太好了,这么些年,我差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它出现了,我便能抓住,宁纤碧啊宁纤碧,说到底你除了会那些药材的事qíng,还会什么?难道我这样的容貌才qíng,在闺房中竟然不及你?我倒是不信了。
不说薛夫人和白采芝这里各有算计,只说沈千山,明明是关心母亲的身体,才会去送橙子。因为宁纤碧的大度,他本是高兴感动的。谁知在薛夫人房里竟然会惹了这么一些事回来,偏偏那又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话也不能完全不听啊。不然的话,若是她真的为难宁纤碧,自己又没办法镇日里留在家中,阿碧也不是那飞扬跋扈的女子,真要是受了气怎么办?
可若是要让他听薛夫人的话,每个月里去那三个女人的房中和她们过夜,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忍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碧如今好不容易和自己琴瑟和鸣,她是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那几个女人若是做摆设也就罢了,若是每个月要和她们……
沈千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因又是气恼又是烦躁,心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个左右为难的地步呢?于是这脸色便越发难看,踏进凝碧院后,小丫头们一个个躲得老远,竟是连上前拜见都不敢了。
“咦?爷这是怎么了?”
走到廊下,恰好看见海棠从屋里出来,到底是在边疆一起生活过,所以沈千山身上这煞气她倒不十分害怕,只是也有些惊讶,暗道爷都多久没露出这样的脸色了?今儿是谁惹了他?刚刚不是说去太太那里了吗?
一面想着,见沈千山也不答话,掀了帘子便走进屋去,海棠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连忙又折身进屋,便听宁纤碧在里屋道:“咦?怎么了这是?去太太房里送橙子怎么倒送出一肚子气回来似得,就是太太不喜欢吃橙子,到底是你一片孝心,也不至于就骂你吧?还是说,你这傻瓜竟把那橙子是我买的告诉了太太,才惹她不高兴?”
沈千山闷闷道:“没有,我还没那么傻。”说完又愤愤道:“只是今日不知怎么遭了这场无妄之灾,我不过是提了一下而已,太太就不同意,那便不同意好了,何苦又出这种让我两难的难题……”因心中实在是憋闷,就将薛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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