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垂下头,看着滴血的剑尖,心底忽觉茫然。
城门大开,赫连熙的人马很快接管了城区内防。奇怪的是,先前派出的丁澜韬一行人,竟失去了消息。城外没有,城内也没有。
不作多想,他甩去思绪,仍按计划进行:“去皇宫!”
刚走到内城,前方来报:“王爷,我们接到了林大人。”
林大人?赫连熙莫名。等人送上来一看,原来是林二老爷林海峰,血ròu模糊的被架在担架上。
这位是即不幸又好命。不幸的是,他被从大理寺拖出来,因为害怕,死活抱住牢房柱子不走。老五手下的士兵哪是客气的,便一顿打。谁知渣爹平时娇养的厉害,不经打。两下不留神,腿给打断了。士兵无奈,只得作势用刀砍他的手,才拖了出去。可这位腿断了,只能拖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好命的是,这一慢,渣爹虽被拖的半死不活,几乎丧命。到底好歹留了一口气。这一行人因为拖拉,反而没赶上城楼血战。被接管的人马拦住。送至赫连熙面前。
赫连熙自然不能不管,却也只是吩咐送去医馆。依旧前行。
藏在城内的长史等人也汇合了来,告之,府中仆役逃散,大部分无有幸免。尸体有丁、段两位侧妃和赫连暮真。
赫连熙一怔。没想到赫连暮晴和林若拙两人能逃脱,很是意外。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皇宫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因要怀柔,靖王手下接管城防,虽然戒严依旧,态度却温和不少。于是乎,靖王的好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伴随着的,七皇子殿下回归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袁清波是笑着来给林若拙报喜的。出乎他意料的是,林若拙的脸瞬间坍塌,如丧考妣:“完了!”
“清波!”她急切的收拾包裹,“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我得出城逃命去。”
“这是为何?”袁清波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想,笑道“靖王向来仁厚,你虽躲在我处,然有一侍女,二有左邻右舍,清白有人可证。靖王殿会相信的。”
林若拙急的差点崩溃:“你不懂,就不是这么回事。无关紧要的人他当然仁厚。我这里不一样。跟当权者讲理,狗屁!他想你死,有理也得死。他想你活,没理也能活。总之他若是得势,我必死无疑。你信我一次,我是他枕边人,天下还有谁比我更识得他的真面目。真的!我得赶紧逃命。若等他控制皇宫腾出手,就来不及了!”
“对了。”她又想起一事,千叮呤万嘱咐:“千万别透露我住在这儿过。不然他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你要相信我!”
第 117 章 部分内幕
袁清波不能理解林若拙的想法,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了她的行动。‘朋友’二字,他从未提及,行事却皆不辜负若此。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古话不是白说的。
临走遇到一个问题。画船的脚还没好,若qiáng行吃重,只怕就真伤了底子。日后落个跛脚。
这种境况,林若拙自是劝她留下。理由是现成的:“你以为现在的城门就好出去?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成。万一有变,你这腿脚能跑得过谁?”
画船更不能理解:“既然不好出去,那您何不再等等。”
林若拙摇头,两个丫头年纪小,有些事看不透彻:“袁大家帮了我,我不能害了他。”
作最坏的打算,她即便被人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一个王妃,逃难躲到了戏子的屋里。放在戏文上可能是滴水之恩日后涌泉相报,跌宕起伏后皆大欢喜结局。然而摆在现实中,只有一个结果:靖王妃,你如何证实自身的清白?
侍女?笑话,侍女是你自己的,自然要帮你做掩护。
邻里?这就更可笑了。邻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袁清波是从不在这里过夜,可某些事,不是白天就不能发生的。林若拙向来不忌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xing。
身处高位这二十来年,她明白一个道理。即永远不要存侥幸心理。政客间只有你想不到的无耻,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靖王妃被一个戏子藏了数日,这种大把柄不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才怪。
所以,她即便被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必须断了明面上的口舌。哪怕真实qíng形大家都知道,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不好定罪。袁清波也就没有牵连。当然,如果赫连老七脑子进了水,非要给自己弄一顶莫须有的绿帽,跟袁清波死磕,也只能认作倒霉。
所以说,赫连老七,你肿么还不失败,还不去死呢?
林若拙一万次的腹诽,快速收拾好了行李。利落的吩咐银钩:“你去雇辆车,送画船去小福家修养。若有人问这几天我们躲哪儿了,就说当晚和我便走散了,什么都不知道。”
银钩大惊:“娘娘,您要自己走?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林若拙冷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没计较的人。我有去处。只是不方便带着你们。”
银钩不信:“您有什么地方可去?”
林若拙道:“告诉你是害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银钩哪里肯听这些,还要追问,忽觉头昏沉沉,努力想清醒,却越来越晕,视线模糊前,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画船也‘扑通’倒在桌上。
袁清波面不改色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托我弄了这下三滥的江湖药,就是迷倒她们两个的?”
林若拙叹气:“清波,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做的事有多危险。我已是骑虎难下,赫连熙若是知道我做过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赫连熙去了皇宫,很难说和司徒皇后之间有什么较量。搞不好她当初泄密大皇子身死和段淑妃有关的事就会败露。凭赫连熙的智商,很容易举一反三,顺藤摸瓜,弄明白是她在后方撬墙角。这仇,结大发了!
袁清波没有再劝。他自知能力有限,无法与赫连熙抗衡。所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你,一切小心。”
林若拙点点头:“就麻烦你雇车送她们去染坊了。别自己露面,小心些。”踟蹰片刻,yù言又止。最终只有一句:“保重。有缘他日再见。”
袁清波盈盈一笑,颇有几分绝代风华的风姿,轻声回应:“他日再见。”
既能他日相见,大家便都活着。
用脂粉涂抹了一张huáng脸,抹粗眉毛,放下厚重遮住眼睛的刘海。林若拙打扮成一个未嫁小民,提着花布包裹,一步步来到内外城相jiāo的地方。转过几条街巷,敲响一间不大的宅院门。
“姑娘找谁?”一个中年男子闻声开门。
“我是江南来的。”她低着头,递上一封信,用江宁口音道:“先父曾是韩先生的同窗,还请通报一声。”
男子接过,打量她几眼,侧身道:“进来说话吧。这几日京城管的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若拙仍旧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面容:“原本是进不来的。今日不知怎的,城门又通行了。只是查的严些。”
男子恍然大悟:“是了。今日靖……”他霍的收住声音,改口道:“书房就在前面。姑娘还请略等等,我去给老爷通报。”
林若拙福了福,侧身站过一旁。
男子进了书房,韩撤正忙着,见他来报,很是诧异:“同窗?江宁人?”他不记得有什么江宁的同窗啊?
那信封也很奇怪,上面一片空白,落款题名都没有。韩澈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张轻盈的宣纸,没有半个字迹,只画了一幅画:月夜百合。韩雁仿真绣的成名作。
韩澈手下一顿,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笔触。稍后,面色从容道:“请那姑娘进来。”
男子便去请人,带了林若拙进屋。韩澈又吩咐:“关上门,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男子应喏退下。韩澈将画稿丢进笔洗中,等着那画渐渐浸湿,泡的稀烂。方淡淡问:“这画,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若拙抬起头,轻轻一笑:“夫子何故如此生疏。不认识若拙了么?”
什么?韩澈腾的一惊,定睛细瞧,几近失态,又惊又喜:“是你!你逃出来了!”
林若拙笑嘻嘻的坐下,如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取过书案上茶壶,倒了杯水:“是啊,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呢,捡回一条命。”
韩澈一怔,觉得七年不见,昔日学生的举止骤然变得有些陌生。想起什么,问:“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林若拙眨眨眼,“旁人不知道,夫子您是知道的。赫连熙得了势,我就xing命堪忧。让人跟着,不是害了人家?”
韩澈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几分。林若拙是用什么取信了司徒家他不知道,不过总规是有损于赫连熙的利益。如此一来,她的境况的确堪忧。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出城。”林若拙毫不犹豫道,“你和司徒九应该有联系的吧。帮我传句话,他当初答应过我可以活的比赫连老七更久的。兑现的时候到了。我要出城,离开这里。后面随他们怎么闹,我再不管。”
韩澈立刻道:“传话没有问题。只是得等等。世子现在不在。”
“不在?”林若拙惊诧的瞪大眼,“他搞什么!赫连老七都快bī宫成功了,他还不在?他这是要gān嘛呢?拱手相让?”
韩澈微微一笑:“这些事你不通,局势看似对靖王有利,实则不然。他这次攻城,用的是部分西南军。单是擅自调动地方军队这一项,就够他吃一壶的。”
林若拙不能理解:“陛下都中风了,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谁有本事给他吃一壶。现在是谁的拳头厉害谁老大好吧。”
韩澈胸有成竹:“你忘了骁骑营。”
骁骑营?林若拙扒一扒记忆,这才想起,擦!第一次接huáng恬,第二次找人。动用的都是禁卫军最jīng锐部队骁骑营。算一算,有八成的数目。难道,都落入了司徒九手中?可他们怎么会听司徒九的?司徒家又没有兵符。
韩澈道:“自然是发现了第一次救援人马的失踪,和靖王有关。这些军中战士最是护短。有人拿他们兄弟的命填yīn谋,哪里还能容忍。事实上,闻国公府小公子在西北闹出人命一事,也是赫连熙在他身边暗cha了人手,挑唆蛊惑所至。还有huáng恬母子失踪,皆是靖王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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