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轻声问:“六姐姐,我也想认识韩家姐姐,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林若拙一口否决。
没料到回应如此粗bào简单,林若菡一时哑了声,想好的话有些接不下去。
林若芜接过话:“为什么不能?姐姐去得,为何我们去不得?”
林若拙道:“韩夫子不喜生人。是母亲带我去后才慢慢熟络起来。你们想去,只跟着母亲去拜访就是。我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带生人进韩家。”
林若菡和林若芜皆怔住。
三房的林若贞瞅到这里气氛异常,假笑着过来:“咦,两位妹妹的脸色怎的如此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高,屋里好多人听见,齐齐看过来。
童氏眼睛一亮,唯恐天下不乱的关怀备至:“这是怎么了?六丫头、七丫头、八丫头,可是吵架了?”
林若拙立刻抢道:“回三婶的话,是七妹妹和八妹妹想去韩家玩,听我说韩夫子不接待生人,失望不已。”
童氏张口,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韩先生是请了来教授学问,不是给你们这些闺阁丫头逗趣的!”
众人回首,就见林老太爷一脸怒气,狠狠的瞪一眼渣爹:“你怎么教女儿的?”
林二老爷的脑子向来跟不上自家亲爹的节奏,傻傻的道:“是儿子的过失,那……六丫头也不用去了?”
林老太爷闻言差点一口气哽住,这儿子傻的没治了。他就不想想,六孙女已经和韩家女儿jiāo好,此时刻意避开,岂不是让人寒心?
“我再说一遍!”他严肃的看了林老太太一眼,qiáng调:“韩家是客人,不是我们家请的幕僚!要是再让我听见有谁放肆,家法伺候!”
老太爷一发威,神马心思诡计都不再管用。这一番话,彻底脱去了林若拙在韩家事件上被宅斗的任何借口。可见身在大家族不擅长宅斗也没关系,只要你有绝对的权威。
旧年的最后一天就在小小的cha曲中过去。子时一到,众人放了爆竹散去。第二天一早,各房小辈给长辈拜年,拿红包。
初二随huáng氏回娘家。没见着huáng恬,她也随huáng大太太去了舅舅家。之后从初三一直到初十,都辗转于各式各样的拜年中。
十二这天,huáng氏接到了恒亲王府的帖子,恒王妃用自己的名义,邀请她正月十六去府中赏灯。
huáng氏不敢自专,捧了帖子来请示林老太太:“……因上回六丫头收了不少礼,这次过年媳妇想着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可恒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套jiāoqíng的官员能把队伍排到外城门去。媳妇想着咱们也就是表表心意,并没有硬凑上去的意思。故而年礼皆是寻常之物。万没想着王府会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老太太,您看……”
林老太太也踟蹰了。主要是这份请帖写的很另类,被邀请者只两位:林家二太太、林家六姑娘。
不符合常理。
“外头可有传言说恒亲王府要办赏灯宴?”沉吟半晌,老太太期望的问。
huáng氏苦笑:“正月十五,恒亲王一家是要入宫赴元宵家宴的。就是想请客,也万没有安排在正月十六的道理。”
第 44 章 不怕
正月十六那天,卢妈妈一早给送来一套新衣,取上回恒亲王府送的内贡衣料,huáng氏的飞虹绣坊提供最新式样制成。穿在身上,若王母身前童女,华彩晶莹。
一同去的,除了huáng氏和林若拙,还有韩太太。
到了王府,果见门前冷清,并无车马。进得府中,侍女领入后堂,就见恒王妃端坐在上首,身边无一陪客。
“林二太太,听说你新开了一家绣坊?”见过礼后,恒王妃笑吟吟的寒暄:“林丫头身上穿的就是最新式样吧,果真不错。只是你也是的,既铺张开了摊子怎的不做大些,只弄些破料子捣鼓,能卖出几个钱?你若缺料子,何妨与我说,我恰好知道几个专做好面料的铺子。”
huáng氏赔笑道:“实不相瞒,臣妇虽有一两个新点子,然样式比之寻常改动较大,做了贵人衣衫出来怕卖不掉,故只敢先在家境普通者中试试水。实是小本经营,怕亏了嫁妆本。”
恒王妃扑哧一笑:“看你小心的。不就是一点本金么,我来入个股如何?别的没有,一点银子料子还是有的。”
huáng氏惊喜道:“若能得王妃相助,自是再好没有。”她指了指韩太太,“这是韩氏,绣坊中一应新衣版式都是她在打点。王妃若不嫌弃,可让她帮您量体制版一套。”
似恒亲王府这样的人家,一般不穿外头人做的衣服。故huáng氏只言做纸版型,由得恒王妃自家用人裁剪fèng制。
恒王妃很有兴趣,高兴的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人都带来了,就给我现制一套吧。”
韩太太一听,上前行了礼:“尊王妃命。”拿出一本厚厚的彩画图册递上,“王妃先看看我们绣坊的寻常式样,再言明要求,还有衣料颜色特xing,小妇人好斟酌落笔。”
huáng氏补充:“请王妃赐画具一套,韩氏可根据您的要求当场画出样式初稿。”
这种设计师当场设计作画的理念很新颖,恒王妃立刻被吸引住,命人上画具颜料,又叫侍女将新收的衣料各拿数样过来。
一连串命令下完,忽的看见乖乖坐在一旁的林若拙,笑道:“我们这么忙,倒冷落了孩子。我让人带你下去自己玩可好?”
能说不好吗?当然不能。于是,林若拙被一个叫采珠的侍女带了下去。
采珠带她转七转八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座宽敞大气的院落前,长长的青色围墙内,光秃秃的树枝间,隐约可见黛青色飞檐,瑞shòu左右蹲坐。进了院门,虽是正月,然房中处处可见大株大株的绿色植物,各色盆栽鲜花。窗台下的罗汉chuáng上,恒亲王赫连逸半歪着身体,地上半跪着两个梳双鬟的小丫头,一人一边替他捶腿。
“王爷,林姑娘来了。”采珠低眉顺眼的禀报。
林若拙撇撇嘴,半蹲着福了福身。
“呦!挺不乐意啊!”恒亲王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打量:“这是意外了?还是生气了?”
林若拙能说什么。恒亲王府从下帖子起就在步步试探。huáng氏带着她赴会,恒王妃提出入股绣坊,huáng氏应了。然后恒王妃才命人带了她来这里。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就是生气,也不该对着恒亲王府。毕竟人家先付了价钱。
她叹了口气,道:“王爷,能不能让我换上男装?”
“哦?为何?”恒亲王兴致勃勃。
林若拙道:“换了男装,只要您不说,林家六姑娘的声誉就不会损伤。对王爷您也有好处呀。”
恒亲王哈哈大笑:“还挺会为自己打算。怎么,你就不恨本王?不恨你的继母?”
林若拙翻了个白眼,反问:“王爷,您能把我怎么样?”
恒亲王能做的,也无非是利用王妃的名义将她时不时请到王府来,陪他玩变装游戏,养成游戏等等。难道他还敢真的光明正大豪夺官宦人家女儿,或者猥亵女童?
前者,文官集团丢不起这个脸,会誓死和他gān到底。后者,如果恒亲王有这样的爱好,王府也不会将那么多女童放出去。王爷殿下的恐吓,吓吓小女孩还成,吓她这个伪儿童,很难。
恒亲王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森冷的表qíng:“你说,如果林家报六姑娘夭亡,本王府上再买进一个小丫头,有没有这种可能?”
林若拙抽抽嘴角:“您说有就有吧。”
恒亲王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脸一板,威胁着冷笑:“你当本王做不到!”
当然能做到。他毕竟一个亲王,横下心来对付一个六岁小姑娘,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林家孙女很多,只要威胁到点子上,祖父大人绝不会为了她一个人连累全家。
可问题是,为她一个六岁小屁孩动这样大的阵仗,有意义吗?
林若拙在心底翻个白眼,脸上老实诚恳的回答:“只要您愿意,当然可以。”
“你就不怕?”恒亲王鼓起眼珠,做凶神恶煞状。
林若拙问:“怕,您能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恒亲王得意的道。
林若拙眨眨眼:“哦,那我就不怕了。”
恒亲王的脸立刻如同上了调色板,什么颜色都有。站在角落里的采珠死死忍住笑。两个捶腿的小丫鬟没忍住,手抖了好几下。
“滚!滚!笨手笨脚的!”恒亲王大发雷霆,一脚踹开她们,气呼呼的走到林若拙身前,瞪着眼睛:“别以为本王治不了你!”
林若拙板着一张小脸皱眉:“可是,害怕也没有用啊!”
“……”恒亲王死死盯着她,片刻,慢吞吞的道:“你一害怕,本王的心qíng就会很好。本王心qíng一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若拙扑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王爷殿下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嚎:“王爷!我错了!我好害怕!我怕极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你……”恒亲王脸都绿了。看看房间,两个小丫鬟早已退下,唯有王妃派来的采珠缩在角落里。狠狠跺脚,用力抽,恨骂:“怎么跟街上的小无赖一个样,哪儿学的?还不放手!”
林若拙哪里肯放,用力抱紧。嗷嗷!殿下的大腿很紧致嘛。更加用力的嚎:“您说过我害怕就有用的,我好怕呀——!”
恒亲王气的浑身哆嗦:“你这是害怕吗?!你当本王是傻子!”
哎呀,这位也挺聪明嘛。赶紧卖力表演,哇哇大哭(虽然没有眼泪):“王爷,怕又不好,不怕又不好,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啊……啊!”
恒亲王被她嚎的脑门直抽,青筋火冒,脚抽不开,又不能真踹伤了她,当下习惯xing怒吼:“你嚎丧呢!滚!给我滚出去!”
“是!”林若拙翻脸如翻书,说变就变,立刻收住嚎叫,飞快的爬起一福:“多谢王爷开恩,民女告退。”小短腿一抬,哧溜一下就奔了出去。
恒亲王目瞪口呆,手指着门哆嗦了会儿,怒问采珠:“这,这还是个姑娘家吗?啊!她还是个姑娘吗!”
采珠gān笑两声,道:“王爷,园子大,林姑娘恐不认识路。奴婢还得带她回王妃那儿。奴婢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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