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巧见她一脸倦容,不由地担心:“我看姑娘这两日又没睡好吧。”
杜熙月轻摇下头:“你知道我向来不喜徐夫人,偏偏她又和二太太走得近,我真怕……”
怕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别说杜熙月,就连月巧也看不上这种攀权浮侩的人家。将来杜二老爷的官路走得顺当还好,万一哪天出点岔子,怕是一个下人都敢踩到头上来。
她既然跟着杜熙月,将来肯定要陪嫁过去,这系着自己未来生活甚至生死大权,谁都不会拿自己前程开玩笑。眼下,她除了衷心还得跟杜熙月保持高度的一致……杜熙月不是那种随便屈服命运懦弱的人,就是看重了这点,月巧才死心塌地跟着她。
回过神,月巧又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说来也巧,不知大姑娘是受人点拨还是急切想跟徐夫人套近乎,听说那日她穿了姑娘送她的那套衣裳。”
听到这话,杜熙月眼睛亮了一下:“那徐人什么反应?”
月巧摇了摇头:“徐夫人倒没什么反应,说得不过是些客套话。”说到这,她的声音压低下来:“下人们都在传,近段时间大姑娘接二连三的出岔子,徐夫人怕是不满意她了,想在其他姑娘里选一个。”
现在想换人会不会晚了些……何况,徐夫人跟着静国公府的二奶奶一起去看大姑娘,这么正式的见面二太太不会不知道,二太太是个不喜欢别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徐夫人这样,二太太会高兴吗?
杜熙月眯起眼,看向窗外,青碧的湖面竟没有一丝波澜……明明不是一滩死水,表面上却如此平静……杜熙月心里不由提起来,这就所谓的“暗cháo汹涌”吗?
正想着,屋外的小丫头进来传话,说是有个叫青儿的丫鬟过来求见。
青儿……杜熙月听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你出去问问是谁。”她看了月巧一眼。
月巧会意,便出去了。
约莫一小会,青儿挽着月巧的手进了里屋。
“青儿给二姑娘请安。”她屈膝福礼。
“坐吧。”杜熙月指了指榻边的杌子,笑道,又不动声色把青儿细细打量一遍。
是个清瘦,姿色一般的女孩子,不过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不像是下等丫头,但比起姑娘身边的丫鬟又差一些。
似乎察觉到杜熙月的眼光,青儿没避讳,相反起身自我介绍道:“二姑娘,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叫青儿,是柳姨娘的贴身丫鬟。”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人。
杜熙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
青儿笑了笑,虚坐下来,又道:“二姑娘,我来得冒昧。不过柳姨娘一片真心诚意,让我来问问姑娘何时有空,她想来缀翠屋看看二姑娘。”
看我……杜熙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只要二太太不叫我过去,我都在屋里,柳姨娘什么时候来都好。”
青儿是个直xing子,听了这话便没再多言,起身准备告辞。
月巧送走青儿,转身回到屋里,皱着眉头问道:“好好的,柳姨娘过来gān嘛?”
杜熙月直摇头,笑了笑,只说:“柳姨娘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四姑娘送的那些好东西她不会不知道。”
月巧不解:“那她是来求qíng的?”
“求qíng不就等于承认四姑娘gān得那些挫事了吗?”杜熙月淡淡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她闹不出什么大事。”
月巧却不然:“我劝姑娘还是防着点好。”
防?怎么防?要来的事挡不住……杜熙月轻摇下头,抬眼道:“与其堵不如疏。眼下只要不被二太太安排进徐家,其他的事都可以缓一缓。”
月巧撇撇嘴:“姑娘说得轻松,只怕是有些人占了便宜还想得寸进尺。”
杜熙月听罢,没吭声,自从徐夫人进来搅了这趟浑水,她明显感觉到大姑娘和四姑娘对她的敌意。然而碍于二太太,她又不能表示出全身而退的想法。
左右为难之际,她唯有等……等待合适的机会,不动声色退出这场角逐。
三日后便是中秋节。
杜熙月为了不太出众,特意选了颜色、花样淡雅的衣裳,发髻上cha了支翡翠镶珠的簪子,略施薄粉就带着出了门。
在路上,月巧还在为杜熙月的打扮喋喋不休:“今儿八月十五过节,姑娘打扮这般素雅,只怕是老太太看了不喜欢。”说着,她偷偷瞅了眼,见杜熙月没有半点反应,不由着急道:“听说四姑娘和大姑娘这次把平日不带的贵重首饰和衣裳都用上了,二姑娘一过去不就马上被比了下去。”
“比下去就被比下去呗。”杜熙月好似无意道了句。
月巧长了口气:“就怕到时助了某人威风,更是在姑娘这摆脸子。”
杜熙月听罢,脚步顿了顿,侧头道:“这事我自有计较,你也不用担心,反正这场比赛只能输不能赢。”
只能输不赢……月巧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姑娘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杜熙月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你知道就行了。”
是为了避开徐夫人的注意吧……月巧心领神会地笑笑,没再多言。
宴席设在老太太院子里,不知真是老太太腿脚不利索还是找借口不想去后山观景,总之今年的中秋宴设规格比往年都小,所以做客的人寥寥,除了徐夫人、静国公府的二奶奶再就是杜敏。
“真没想到三姑今儿也过来热闹……”四姑娘像讨好似的坐到杜熙月旁,悄声道。
杜熙月斜了眼老太太那一桌,只笑不语,拿起手里的茶盅咂一小口茶。
四姑娘见她没反应,心里骂了句“木鱼脑袋”就背过身去,和大姑娘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杜熙月也没兴趣去听,比起四姑娘的排挤,徐夫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更让她如坐针毡。那种带着审视地打量目光就如同挑选一件商品一般,似乎就要在今晚将一切定夺下来。
“菜都上齐了,大伙们都吃吧。”老太太乐呵呵拿起筷子指了指满桌的菜。
“母亲,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首先接话的是杜敏,说着她夹了一个翡翠鱼丸放到老太太碗中,“这是我从严府带来的,鱼和虾合剁成蓉再加了菠菜泥用高汤汆烫的丸子,不油腻,母亲先尝尝味道如何?”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儿,这么多年倒是你最知我心思。”
不过一个鱼丸也值得炫耀……大太太坐在一旁斜了眼,撇撇嘴。
二太太挑了挑眉,面无表qíng的吃了口菜。
倒是徐夫人夹了个丸子,吃了一口,附和道:“嗯,这味道我是第一次吃到,ròu质鲜嫩,还慡口,外面那些比起来怕都是粗擦淡饭了。”
这话逗得老太太笑出声来:“你若喜欢,只管去严府找敏娘,让她好好招待你。”
“老太太,我可不敢。”徐夫人打心里乐起来,她来这么多次杜府,头一次老太太和她正面说上一句话。听语气,老太太并不讨厌她。
二太太对徐夫人的喜形于色有些看不过眼,在桌下踢了她一下。
徐夫人立即会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头吃了口菜。
杜敏不以为意,淡淡地看了眼徐夫人又看了眼静国公府的二奶奶,微翘了下嘴。就算拉上了静国公府的关系又如何,一个商户家的媳妇能翻出多大làng来。
大太太也看出杜敏的不屑,原本提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进去。
这时候提大姑娘的亲事,怕是不合时宜。
二太太装作没看见,继续吃她的菜,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碗里的汤,把自己置之度外,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吃了会,老太太嫌闷,既然和徐夫人有一句没一句搭起来。
“看来徐夫人的意思是想找位府上的姑娘和徐家小少爷共结连理?”老太太吃了口菜,问道。
徐夫人见老太太直言不讳,也不绕弯子,笑道:“都说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儿见了果然。”顿了顿,又道:“我们家也是托了靖国公的福,先是给我大儿子谋了个职位,今儿又有幸能和杜老太太坐在一起吃饭,这要换以前想都不敢想。我是个信命的人,家里也供着神明,要不是神明指点,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跟老太太求这门亲。”这话虽客气,不过怎么听都像是在炫耀。
杜熙月睃了眼老太太那桌的人,就见杜敏的脸色变了变。
老太太倒和气,笑道:“那你家倒是要好好谢谢静国公府。”
徐夫人听老太太话里没提及亲事,心就沉了一下,不过面上笑得明快:“瞧老太太说的,这谢是当然要谢的,只是看怎么个谢法。”说着,她看了眼一直未发话的二太太。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几千两银子不能白给,她不指望二太太真能帮上忙,不过面堂上总不能让自己太难看。
二太太不是糊涂人,知道徐夫人的话有所指,便拭了下嘴,好似无意道:“老太太您别听徐夫人说得委婉,她现在就一心扑在乔哥的婚事上,就这么几日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既然有人提起婚事的话题,老太太就不能装作没听见避而不谈了:“说来也是,孩子们也都大了,是到了要婚嫁的年纪了……”
老太太的话说到这里,全场的人都把耳朵树了起来,尤其是大姑娘伸直了脖子,不自觉地朝老太太那桌挪了挪椅子,就差把耳朵贴过去了。
杜熙月吃菜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抬了抬头,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四姑娘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不时对大姑娘露出的鄙夷的目光。
“不过自古有训,长幼有序,我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再说,我之前也跟大太太、二太太说过,姑娘们我想等及笄过了再论婚嫁。”
老太太说完,全场鸦雀无声,不过每个人却神色各异。
谁都听出来老太太话里含话:大姑娘必须先嫁,你徐家没得挑。如果看上其他姑娘,就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徐夫人听罢,神qíng失落地叹了口气;杜敏一面吃菜一面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
大太太张了张嘴,yù言又止;二太太掩面而笑。
唯有静国公府的二奶奶神qíng自若,她一个保媒的,何必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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