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刚过,几个婆子丫头去了静心居。因为院落荒废好些年,原本估计一个时辰能做完的事,愣是花了两个时辰才把院落收拾个大概出来,屋里还有些坏了家具、摆件,一时搬搬抬抬好不热闹。
晚上月巧提食盒回来,便把在厨房听见八卦说与杜熙月听。
“据说,把周妈妈急坏了,原先叫去的五个人手根本不够,后来没法,又从下面的粗实婆子里挑了三个jīng明能gān的,这才把院落规整出来。”
杜熙月听着笑起来,道:“我说你怎么去了这长时间呢,和着是听故事去了。”
月巧笑道:“免得姑娘关在屋子里闷,我让姑娘乐呵乐呵。”
“你倒是这张嘴利索。”杜熙月打趣道。
月巧佯装扭扭捏捏道:“姑娘就知道打趣我。”
逗得杜熙月一阵发笑:“等甘妈妈回来,我就把你这些事都告诉她,让她好好顺顺你的皮。”
“我才不信姑娘舍得让甘妈妈顺我的皮呢。”月巧“咯咯”笑起来。
“她不顺,我来顺。”说着,杜熙月就去挠月巧的痒。
月巧被逮个正着,缩在炕榻上,嘴里直求饶:“我的好姑娘,你就饶了我吧,你就饶了我吧。”
两人正笑闹着,就听见南厢房那边传来四姑娘的声音:“茜雪,你说二太太送柳姨娘那玉簪子好看不?”语气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顿时,杜熙月和月巧停了下来。
月巧要开窗户向外看,一把被杜熙月拦住:“别开,她就是说给我们听的。”
“可是姑娘……”月巧眼里透露出不甘,“我们还任凭她欺负不成?”
杜熙月轻笑一下:“不过是个玉簪子而已。母亲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难道还能稀罕个簪子?”
月巧不快道:“姑娘知道我计较的不是个簪子。夫人在华巷的好东西,四姑娘未必见过,她不过一个井底之蛙却这般嚣张跋扈,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她就要出去,被杜熙月一把拉住。
“母亲过几日就要回来了,我们千万别在这当口闹出点事来。”顿了顿,小声道,“事qíng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柳姨娘在府里呆了很多年,二太太从未去看过她,就更别说赏赐什么了。为何独独母亲要回来了,二太太就送了簪子给柳姨娘?”
月巧顿悟了一下,方才那股气渐渐消了下去。
杜熙月见她平静下来,便松了手,正色道:“你在我身边时间还短,有些事我也来不及与你一一细说。你若想象甘妈妈那样在府里行事是万万不行的,你和她不同。”
那意思是,甘妈妈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她有那权利,而你没有,所以现在事事还得小心谨慎些。
月巧不是糊涂人,听话听音,她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以后在府里还请二姑娘多提点。”月巧谦和道。
杜熙月很喜欢她这股一点就通的玲珑劲,“噗”地笑了起来:“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有什么事我自会告诉你的。”
月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伺候杜熙月用完膳。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杜熙月便早早就寝了。
隔天一早,华巷送了三封信过来,一封送到老太太那里,一封送到二太太手上,还有一封送到杜熙月这儿。内容大致相同,说是王姨娘三日后回府。老太太和老爷知道后都未说什么,只有二太太为布置静心居花了一番心思,不但把家俬换了一套,连屋里的小摆件也一一配好,可细心的就会发现,这里没有一样物品是新的。
“二姑娘你真该去看看,就那些东西,连夫人一个半旧的物品都赶不上。这次夫人回来看了,保准又是一肚子气。”月巧特意偷跑到静心居看了看,一回屋就忍不住跟杜熙月抱怨一通。
杜熙月瞧着月巧那副说话语气,与甘妈妈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笑起来:“不就是一屋子家具吗?母亲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月巧叹口气,转了话题:“信上说申时夫人和甘妈妈就到了,姑娘午休要不要早些起来?”
杜熙月点了下头:“提前一刻钟吧,你顺便帮我挑两件衣裳。未时末,我们就去垂花门侯着了。”
临近未时末,杜熙月便带着月巧出门。
大约离垂花门还有一she之地,杜熙月就见周福荃家的和一个溜肩细腰的妇人站在一起说话。那妇人穿着松花绿撒花短褂和莲青色长裙,衬着纤瘦的身形,有种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气质,虽惹人怜爱,却总觉得站在这朱门大户里,比起其他人弱了几分气势。
“那就是柳姨娘。”杜熙月顿了顿脚步,朝身后小声道。
月巧应了一声,又朝柳姨娘看了一眼,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柳姨娘眼尖,见到杜熙月来了,便停了说话,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二姑娘长得越发标致了。”
她的声音和四姑娘一样,细细的、糯糯的,加上语气亲昵,给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柳姨娘好。”杜熙月福礼道。
柳姨娘笑道:“你母亲近来可好?我昨儿个从二太太那儿回来,才知道你母亲要回来的消息,这不,跟着周妈妈就一起过来了。说起来,有好多年没见面了……”
月巧见她有喋喋不休的意思,赶紧在身后拉了下杜熙月衣袖,示意她过去门口等。
杜熙月会意,趁柳姨娘顿了顿,便cha话道:“柳姨娘何时来的?”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柳姨娘跟在一旁,道:“我和周妈妈也是才来不久。”
杜熙月笑着应道,又见一个未剃头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细着嗓子秉道:“王姨娘请各位到静心居去吃茶。”
“请我们吃茶?”周福荃家的一脸诧异地看向柳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摊了摊手,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qíng。
唯有杜熙月和月巧两人神态自若。
了解王姨娘的人都知道,她向来不按章程出牌的。
杜熙月偷偷睃了眼周福荃家的,见她面色一沉,对着柳姨娘没好气道:“还磨磨蹭蹭什么,赶紧去静心居吧。”
柳姨娘“哎、哎”了两声,跟在周妈妈后面一句话没说。
杜熙月本以为这样也就算了,哪知一到静心居的院子,一行人顿时傻眼。
原本在屋里的家俬和摆件,这会一样不落的全摆在了小院里。
“这,这……”周福荃家的刚想张嘴,一见甘妈妈出来,赶紧把话憋了回去。
杜熙月见着满院的旧货嘴角一翘——
王姨娘总够胆的,敢公然跟二太太叫板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预兆
第一百零一章 预兆
正思际,杜熙月就听见甘妈妈笑道:“周妈妈还站在院子里gān吗,进屋吃茶吧。”
周妈妈被点了名,一行人的目光又投向周福荃家的,她咽了口唾沫,笑得有些不自然:“我们是准备进去的,只是甘妈妈您看这一院子的东西……”说着,她扫了眼满院的旧家具,道:“您看我们实在没找到能下脚的地方不是。”
“哦——”甘妈妈故意拉长声音,“这好办,我叫几个丫头把这些东西搬开就是。”
话刚说完,几个机灵的丫头就走到院子里,把散乱的家具大致清理了一下,终于清出一条一人宽的小道来。
甘妈妈走了出来,把周福荃家的迎了进去,杜熙月跟在后面,就听见甘妈妈在前面好似拉家常一般说道:“还是二太太费心,给屋里添置了这些东西,只是可惜了都没用上。你也知道,华巷的东西多,搬回来后就占了一屋子的。所以周妈妈,这些恐怕还得有劳你再派人搬回库房去。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搬出来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保准全是好好的,您只管拿回去放着。”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们回来就要去西院给二太太问安的,哪知道刚到静心居门口,就被玲珑叫到老太太那儿去了。王姨娘赶紧过去了,我这老妈子便留下接待几位,周妈妈不会介意吧?”
说话间,甘妈妈已经踏上台阶,走到门廊下,路也一下子宽阔起来。
“瞧甘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太太说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王姨娘愿意回来,老爷、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老太太那边最最高兴见到人丁兴旺、一家团圆的美景了。主子好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分,要论年龄,我还该叫您一声老姐姐哪。”周福荃家的脸上堆满笑容,道。
只是在一旁的杜熙月,怎么也没看出她眼里有半分笑意。
接王姨娘时扑了空也就作罢,这会不但把二太太的给的家具扔到院子里,连屋主人都不在,还派个管事妈妈来接待……以杜熙月对周福荃家的了解,这些年在府里蛮横惯了,平日里要是让她有半点觉得不舒坦的,她早就发作了,偏偏这会她得忍着,不但忍还得不流露出一丝不满的qíng绪来,怕是周福荃家的心里气得牙咬咬的了。
杜熙月想着,又偷偷瞅了眼柳姨娘,她虽然自始自终没说话,可眼睛一直没闲着,时不时看一眼那些放在院子里的摆件,眼里露出羡慕的神qíng。
被二太太冷落了这么多年,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呢?杜熙月不用猜都知道,柳姨娘屋里必定没几件像样的家俬和摆件,只要不破不坏能用就成,哪里还挑得上是什么材质做的。
“这些个东西不要,倒真是可惜了……我想求还求不来呢。”柳姨娘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话音虽不大,可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柳姨娘的话,我就不爱听了,把二太太说得很刻薄似的,昨儿不是才赏了个玉簪子给你吗?”周福荃家的回头,狠瞪了她一眼,提高声音道。
柳姨娘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头上那根鎏金的玉簪子。
杜熙月这才注意到那簪子,翡翠如意形的,包鎏金的簪头坠了个翠玉珠子,cha在发髻中虽有种贵气感,但那材质和王姨娘的那支一模一样的鎏金玉簪子比起来,就稍差了些。
她记得甘妈妈说过,这簪子是有年过年,老太太送给东西两院的太太们,而王姨娘那支是后来补送的。
原先她没见过二太太那支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心里便纳闷起来,怎么王姨娘的东西比二太太还好?当然二太太应该是没见过王姨娘的那支,否则这两只簪子也不会安安稳稳保存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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