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啊,为商之道……”沈灏低头笑了,捏着粉盒的指节因为暗自用力,青白凸起。
仅仅是一场jiāo易。玉卿意,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事是值得用予真心的?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的事都是jiāo易?
那个痴心错付的人,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人,无心薄qíng,冷漠残忍。你这满腔的热忱,好不值得。
不值得。
拿走了成品,沈灏又顺便给家中其余女眷捎带了一些胭脂水粉。玉卿意陪他选完之后,又亲自把人送出门,目送他离开。
沈灏走的时候步履轻快,脸上洋溢着明媚笑容,就像chūn日暖阳,和煦照耀了大地万物。唯有玉卿意独立在yīn郁角落,凝视着他,目光深沉。
徐娘这时才抱着小猫走出来:“大小姐,沈公子走了?”
“走了。”玉卿意回过头来,看见小猫已经被收拾gān净,洗了澡擦gān水,短毛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嗨,这猫儿怎么就扔这儿不管了?这沈公子也是个忘xing大的!”徐娘一边抱怨着,一边又笑着把小猫往玉卿意面前一送:“大小姐你看,这猫儿跟花果像不像?毛色差不多,眼睛也一样!”
灰色的小猫,一对浅棕色的眼珠子,四个爪子都是雪白雪白的,尾巴上还有一圈儿黑毛,和以前的那只花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洗gān净了的小野猫分外乖巧,张着嘴娇滴滴地叫唤:“喵~”
玉卿意柔柔一笑,伸手抱过小猫放进自己怀里,拿指头挠了挠小家伙的头,似是自言自语:“你是谁呢?是以前的花果转世回来找我了吗?你告诉我呀,小家伙,告诉我……”
你是谁?到底是谁?
夜晚,玉卿意拆散发髻,沐浴妥当之后,随随便便穿了件广袖长袍,回到房间拿出那张残缺配方,坐在灯下细细看起来。
旁边一本摊开的《沉香记》,书册质地与残纸一模一样,还有墨色笔迹也相同,应当是原册上撕下来的没错。
越是确定,玉卿意心里的疑惑就越重。这本册子在她祖母去世之前,她都从没见过,因为这是沉香楼最宝贵的秘密,非传人不可翻阅。既然连她这个亲孙女都无缘得见,晏知这个外人又怎么会有机会拿到手?甚至还撕下其中最重要的一页?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纸片边角上的一个绿豆般大小的污点引起了玉卿意的注意,她举起纸张对着烛光最亮的地方,看见此处呈暗红色,应当是很早就有的了,颜色发乌,渗透入髓。
是朱砂还是榴汁?抑或其他花汁染料?可看起来又都不太像,那些东西的颜色不会这么暗沉,这种年久不散的痕迹,倒是有些像……血。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玉卿意猛然一惊。
谁的血溅在了上面?当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你给我滚!玉家没有你这种不孝子孙!滚!”
“卿妹,我不想当你的兄长!我喜欢你啊!”
“卿卿,你不后悔?”
“……”
责骂、乞求、询问……那些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响起,玉卿意闭上眼,甚至能嗅到当年当日那种压抑的气氛,就如bào雨来临之前的沉闷。
而今,她还能清楚听到自己所言。
“走就走!我走了就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三哥……你只是三哥!”
“决不后悔。”
不后悔……当时年少轻狂,如今她方才知晓,这一悔,便悔了一生一世。
灯花绞结,怨恨不解,梦靥辗转,夕夜不眠。
翌日一早,颜玉楼才开张,晏家小厮赫然发现玉卿意自对门走出,直奔自家大门而来。
小厮揉揉惺忪睡眼再看,没错,就是玉卿意!他顿时瞌睡消散,小跑着迎上去,生怕把人错过了。
“少……”小厮激动之余差点喊出“少夫人”,可他看见玉卿意脸带煞气,又赶紧停住改口:“玉老板您来啦?”
玉卿意径直走进,开门见山:“叫晏知出来见我。”
小厮为难挠头:“公子他现在不在……要不您先喝杯茶等等?小的这就去请公子过来。”
玉卿意眉心拧起:“不在?去哪儿了?”
这个言而无信的男人,说了在颜玉楼等她,可自个儿却跑得无影无踪。她真是疯了,居然信了他的鬼话连篇。
“昨日来了两位朋友,公子做东请他们喝酒去了。”
玉卿意冷笑一声:“喝花酒?难怪倒在温柔乡回不来了。罢了,你也别去搅了你家公子的好事,等他回来告诉他我来过。”
玉卿意撂下话便转身回了沉香楼,去时身上寒气又重了几分,惹得这小厮禁不住在她背后打了个寒颤。
他吸了吸鼻头,暗自纳闷。听少夫人这口气……怎么有点酸溜溜的?
傍晚时分,晏知终于回到颜玉楼,有些疲惫。小厮见人急忙上前伺候,又禀告了早间之事。
晏知面带倦色,听完揉着眉心说道:“你先叫下面的人备膳,再去对门请少夫人过来。对了,前几日我拿回来的东西,你拆一包熬了,用暖炉煨着,一起送到我房里。其他就没什么事了,你下去罢。”
曲栏迂径,名花掩映。来到颜玉楼后院的玉卿意推门入房,看见房中摆设,眼神依旧冷然,无惊无喜。
轻烟袅袅,双耳琉璃炉里燃着她闻惯的石叶香;墙上挂着的百花图,乃是她当年亲手所画;墙角花架上摆着几盆盛开的月兰,琴桌上摆了酒具茶具,还有藕色的画帐绣帏,皆是她喜好之物。
“来了?”
晏知从绣屏后面走出来,这般随口一问。看样子他才洗过澡,浅白长袍搭在身上,腰间锦带松松垮垮随便一系,乌发垂散遮住些许面颊,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懒魅,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浑身一股薄荷味儿。
看见他这副随意不羁的模样玉卿意心里就犯堵,她毫不客气往太师椅上一坐,出言讽道:“晏公子好大的架子,话扔在那里人却跑了,我还以为您有什么要紧事抽不开身,原来是掉进温柔乡起不来了。看您这样子,庸脂俗粉的味道洗gān净了?”
晏知闻言眸子弯起,走到玉卿意跟前弯下腰,把脸往前一凑:“你吃醋了。”
玉卿意身子后仰,把脸别到一边:“吃你的gān醋?你还可以再异想天开一点。”
“明明就是吃醋了,口是心非。”晏知心中甜蜜,伸手去牵玉卿意,“来,我们先吃饭。”
“我不饿。”玉卿意把手一甩,直表来意:“你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少用吃吃喝喝这套糊弄我。”
晏知不依:“那你陪我吃。今儿累了一天水米未进,我怕待会儿没力气办事,让卿卿你失望就不好了……”他边说边笑,笑容里含了几分暧昧不明。
yín|虫上脑的禽shòu!
玉卿意恨得牙痒痒,倏一下站起来就走到桌旁又重重坐下,回头瞪他:“快吃!”口气虽凶,脸却不争气地红了几分。
哟呵,还害羞呢?
晏知心qíng大好,徐徐走到玉卿意身旁坐下,还刻意把凳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挤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童鞋们,who are you?留下脚印哇!让俺认识认识~~~
21、第二十一章 同寝
玉卿意看着晏知láng吞虎咽、牛嚼牡丹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
外人面前的明怀公子,举止得体,风度翩翩,堪称完美,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私底下的真面目是这般?吃饭的时候一点也不似世族大家培养出来的挑剔公子,反倒和那些饥民饿殍差不多,活像八辈子没吃饱过一样。
玉卿意还记得头一次见晏知这模样,是他带她去瓦巷的一个羊羹店吃东西。吃食上桌,玉卿意正在嫌弃碗边一层油腻,筷子也脏兮兮的,可晏知却已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还咕噜噜两下把汤都喝光。
她很是诧异,心想这家的羊羹真有这么美味?勺子舀起送进嘴里,玉卿意差点没吐出来,又腥又臊,喂给家里的狗都不吃。
“三郎,你觉得这东西好吃?”
玉卿意狐疑地问晏知,心里在想他是不是舌头出了毛病。晏知抹了嘴抬眸一笑,眼波里流动着怀念:“小时候常来这里,这家的肚儿羹最便宜,只要三文钱一碗,而且分量最多,吃一碗就饱了。”
玉卿意顿时明了,庶子的日子不好过。晏知的亲娘不得宠,连带着他也受不到重视,加上正房大太太的刻意克扣打压……他的童年是玉卿意无法想象的,人qíng冷暖世态炎凉,年少的晏知比谁都懂。
“嗯。”
玉卿意垂眸遮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舀起羊羹送进嘴,一勺又一勺,品味着qíng郎当年的辛酸。
当时她以为分甘同味、感同身受就够了,这样就能接触到他心底的最深处,就能与他融为一体。后来她才明白,既然晏知能在众人眼前装出一副优雅高贵的样子,甚至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他的做戏功夫,早已炉火纯青。
只有她才这么傻,以为走进了他最不堪的过往,就窥视到了他内心的真切。
“卿卿,吃这个。”
正当玉卿意沉浸在往事的时候,晏知夹起一样小点喂到她嘴边。嘴唇触碰到温热面皮的那一刹那,她把头一拧:“看见你就倒胃口,吃不下。”
“不吃算了,那把这个喝了。”
晏知被拂了意也没发火,而是把筷子一放,转身从暖炉煨着的砂锅里倒出一碗液体,颜色浅褐,像汤又像药。
玉卿意下意识捂住口鼻往后一避:“什么东西?”
“好东西。”晏知像哄小孩儿般柔声说道:“来,乖乖喝完。”
玉卿意扬手推开,一脸忌惮:“你给的东西我可不敢碰,谁知道是不是什么穿肠毒药。”
“别找借口了,我知道你怕苦。”晏知一语揭穿,继而故意出言激她:“上回弄丢了你的药,这碗算是赔你的。你不喝也行,反正不管你生几个我都养得起,无所谓。”
想起上次两人因为买药发生的冲突,玉卿意心头的火“蹭”一下又冒了出来。像要表明自己的决心一般,她端起碗就一口喝完,全然不顾苦药难以下咽的滋味。
把碗往桌上“铛”的一砸,玉卿意横眉冷看:“你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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