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相互深爱,可惜不是同一种。
“卿妹。”
玉琅来找玉卿意的时候,在门口便看见她趴在chuáng上,双手托腮,两只小腿高高翘起,摆来摆去,眼睛盯着chuáng头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玉卿意看得出神,压根儿没听见玉琅的呼唤,于是玉琅直接走近,又唤道:“卿妹,在看什么?”
玉卿意侧首看见来人,绽放一个甜美笑容,招招手:“三哥你来瞧瞧,这些布老虎好不好看?”
玉琅定睛一看,只见chuáng头一字排开放了七八只布老虎,有大有小,色彩斑斓,形态各异,憨态可掬。这些东西都是女儿家最喜爱的,更何况玉卿意的属相便是虎,自然更加中意了。
“好看。”玉琅微微一笑,伸手拿起一个布偶老虎,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玉卿意没有在意,随口就实话实说了。她笑嘻嘻拿起一个最大的布老虎,作势往玉琅身上咬去:“嗷呜!老虎要吃三哥了,咯咯……”
少女清脆的笑声传进耳朵,玉琅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别人送的……他知道是谁送的,那个男人,绝非善类。
玉卿意自顾自玩了会儿布老虎,这才发现玉琅只是坐在边上静静盯着布老虎发呆,表qíng有些yīn郁。说起来这几月不见玉琅,他更加清瘦了,脸色也一直不太好,形容憔悴,眼眶老是带着血丝。生意上的事很辛苦吧?要是有个人帮帮三哥就好了……
她咬咬唇,试着去拍了拍玉琅肩头,口气软软地说道:“三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嗯?卿妹你说什么?”玉琅收回视线,转头问道。
玉卿意坐过去抱住玉琅的手臂,拉扯着撒娇求道:“三哥,你看我都在屋里睡了十几天了,伤口早就好了。你去帮我给奶奶说一声,让我出门转转好不好?我保证这次不会偷偷溜出城了,就只是随便逛逛!三哥,好不好嘛?你帮我去求求qíng,好不好……”
上回夜不归宿,玉卿意不敢说是和晏知一起去的,只说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城郊看龙舟赛,回来的时候想爬山抄近路,却被蛇咬了,好在遇到了山上好心的猎户收留一晚。下山之际“正巧”碰到晏知回城,于是两人结伴通行,他还很“好心”地送了自己回府。
玉老夫人听了这样的解释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失踪一夜之后还被陌生男子送了回来,传出去有损清誉。所以老夫人只是遣了玉琅去晏家亲自道谢,而玉卿意就被关在了府里,养伤之余反思己过。
如今玉卿意这般哀求玉琅,其实说出去游玩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想见晏知一面。少女初尝相思之苦的滋味,她这几日就如猫爪挠心,心头有种念想蠢蠢yù动,快要破茧而出。
玉琅哪儿能不知她的心思?他闻言内心又酸又苦,垂眸道:“卿妹,你身子还未大好,出去的事qíng……还是再缓两日吧。”
从小到大第一次,玉琅拒绝了玉卿意的请求。让她出门gān什么?幽会qíng郎么?那他又被置于了何地!
玉卿意被拒微怔一下,随即又使出了撒娇磨人的功夫:“三哥,好三哥,我真的好了,不信你看!就让我出去啦,你最好了……”
“不行,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玉琅此番很是坚决,他转头避开了玉卿意充满期盼的眸子,甚至还故意摆出冷若冰霜的表qíng。
玉卿意哀求许久未果,终于恼了,生气地把手一甩:“不出去就不出去!那我睡觉了,你走!别来打搅我!”说罢她气呼呼地倒在chuáng上,还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玉琅见她生气,于心不忍,覆手过去想拉起她解释一番,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停下了,把满腔衷qíng咽回腹中。
他是为她好,她以后就会懂的,她不会介怀的……
玉琅不断这般安慰自己,在chuáng边默然坐了片刻,终于沉叹一声,起身离去了。
待他走后,玉卿意一掀被子坐起身来,看着关上的房门,郁结无比地自言自语道:“还真走啊……三哥你个笨蛋!”
夏日炎炎,碧空长晴。
这天玉卿意正在房里百无聊赖地逗弄花果,徐娘过来了,说是玉老夫人叫她过去。
玉卿意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祖母那里讨老人家欢心,说不准就松了口让她出门呢?听到徐娘所言遂放下猫儿,兴高采烈地一同出了院子。
近来天气异常闷热,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玉卿意抬头,望见远处黑压压的乌云涌来,暗想一场bào雨是在所难免了。
她一边走,一边问徐娘:“奶奶找我有什么事儿?”
徐娘掩嘴一笑,眼神里都是掩不住的喜悦:“反正是好事。”
玉卿意脚下一顿,狐疑又问:“好事?什么好事?”
徐娘故意卖关子,神神秘秘地说:“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快走,别让老夫人等急了。”说着她一把扯住玉卿意的手腕,几乎是把人拖到了玉老夫人的房里。
玉卿意来的时候,看见祖母独自在屋,端坐在椅上拿着张红纸看得专注。
她走上前问安:“孙女见过奶奶。”
玉老夫人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嗯,你来了。”然后她把手里红纸递了过去:“卿意你看看,这些菜式怎么样?”
玉卿意有些莫名其妙,接过来随便瞄了一眼,看见都是些酒楼筵席常用的菜肴,于是点头道:“看起来还不错。奶奶,挑选菜式作甚?我们府上要请客?”
徐娘嘴快,抢白道:“那可不是!这么大桩喜事,当然要多请些人来热闹热闹!”
玉卿意糊涂了:“喜事?奶奶寿辰不是还早么?办谁的喜事?”
“傻丫头,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
徐娘慡朗笑言,倒豆子似的连说一气:“自打你及笄,老太太和我就在打算这门婚事了。先是要请人合八字,然后再挑日子,还有备彩礼置嫁妆……虽说下个月成亲是急了一点,但下半年最好的日子就剩这一天了,否则就要再等上一年呢。呵呵,再有就算我们能等,人家新郎官儿可等不及了,我看他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的,八成是在着急想娶媳妇儿!所以咱们gān脆抓紧时间把喜事办了,也算了却大伙儿一件心事,卿意你说是不是?反正你俩迟早都要成亲的……”
徐娘一番话宛如平地惊雷,玉卿意听了一愣一愣的,须臾之间还回不过神来,喃喃道:“成亲?我成亲?”
怎么会这么突然,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虽说以前晏知是提起过这些,可她还没有彻底答应不是?这才过了几日,他居然就已经上门提亲了?而且所有人还瞒着她把亲事定了下来……虽然玉卿意没有很抗拒这门亲事,但她也谈不上多欢喜,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对。
“奶奶,我觉得太仓促了。”想了一下,玉卿意凝眉说道:“毕竟我和他相互了解还不算太深,我想等等再说……”
“怎么会不了解?你们打小一起长大,他连你几岁尿chuáng几岁换牙都清楚,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徐娘笑着打趣,“老太太您瞧瞧,大小姐这是害羞了呢……”
一起长大?不是晏知,难道是……
这时一直沉闷不语的玉老夫人也开口了,语气虽淡,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八,咱们过几日就给亲戚朋友送请柬。卿意,你好好准备准备,安心出嫁。琅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品xing敦厚纯良,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什么?!你们要我和三哥成亲?!”
玉卿意惊呼一声,美眸圆瞪不敢相信方才所闻:“奶奶,我怎么能嫁给三哥?他是三哥啊!”
玉老夫人仿佛早就料到她有此反应一般,波澜无惊地说道:“可他不是真正的玉家人,同你亦无血缘之亲,你们成婚有何不可?再说你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感qíng深厚,结为夫妇是锦上添花,如此岂不更好?卿意,莫使小xing子了,祖母已经老了,沉香楼以后还要靠你打理,琅儿是我亲自挑选的人,不会错的。”
事到如今,玉卿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十年前祖母带着玉琅回来,并不是单纯地想为人丁单薄的玉家收养一名男童,或是给她找一个玩伴。老夫人其实是在帮她培养一个夫婿,一个可以协助她继承沉香楼的忠实奴仆。这么多年以来,玉琅实际上是以童养夫的身份呆在玉家,默默等待着,等到玉卿意长大的那一天。他如此谦卑温顺,如此谨言慎行,不是因为生xing如此,而是因为他完全仰仗着玉家,看人脸色生存。
玉卿意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只觉惊涛骇làng袭来,天都快要塌掉了一般。
多么可笑,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蒙在鼓里,就像一个傻子。
玉卿意的倔脾气一上来,立即出言反对:“我不答应!我从来只把三哥当亲哥哥,让我嫁给他?这怎么可能!说什么也不嫁!”
玉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转瞬抹去,语气凌厉:“放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何时轮得到你自个儿拿主意?!莫说今日我要你嫁给琅儿这般拔尖的男子,就是我要你嫁给门口的乞丐,你也非嫁不可!”
“我就是不嫁!”玉卿意自小都是被宠着的,哪里听过这么狠的话?被玉老夫人这么一威胁,骨子里的桀骜喷涌而出,她索xing也豁了出去:“我有意中人了!”
玉老夫人听言冷笑一声:“呵!你说的是晏家老三?那个庶子,空顶个晏家公子的名号,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上头又有嫡亲哥哥压着,就算以后晏家家主死了,他也不一定能分到一杯羹……这么个一穷二白的下作东西,你想嫁他?好啊,你问他愿不愿意入赘到我们玉家?愿意的话我考虑考虑,不愿意的话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玉老夫人的话语太过刻薄,愈发激得玉卿意心生反感。
她也顾不得忤逆冒犯长辈了,脱口就吼道:“奶奶你怎么能这么说?!晏知他很好,人也很聪明,是,他是庶子,可是这又怎么样?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要我嫁给三哥,可三哥还不是你从外面带回来?我们甚至不知道三哥原来的名字……难道冠了我们玉家的姓,这样就算得上名门之后了?这是自欺欺人!奶奶,我真的不能和三哥成亲,我愿意让他当我一辈子的哥哥,沉香楼让他继承也行,可是真的不能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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