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不等少年说完,玉卿意便接了下句,随即撇了撇嘴,“那是奶奶偏心,每次我们一起闯了祸都只骂我不骂你。不过我才不怕哩,反正三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少年看着怀中高兴抱着一枝桃花的玲珑少女,抿唇压下笑意,把人往怀里又紧紧搂了搂,故作平静地应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安啦安啦,下次不会犯了。”
玉卿意随口应了一句,满脸无所谓的神qíng。反正三哥从来都是这么说,可等到了下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帮她遮着掩着。
有人在前阻挡风làng,她怕个什么呢?玉琅,她的三哥,会永远保护她。
可是如今桃花依旧,红粉又开,而三哥却早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三哥,你在哪里?
三哥,你可食得饱穿得暖?
三哥,你多久回来?
三哥,我知道错了……
“在想什么?”
耳畔chuī来一口温热气息,晏知凑到玉卿意耳边一问。玉卿意收回飘忽愁绪,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漠然开口:“反正不是想你。”
晏知凤目一眯:“看来我给你的印象还不够深刻,下次我会再用力一些,争取让你终身难忘。”
听了晏知的这番挑衅,玉卿意眼帘一垂,长长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yīn影,整个人神色不明,似是自嘲一语:“呵,我自然不会忘了……不会忘了,你曾经怎么对过我。”
从相遇开始,就是一场别有居心的算计。欺骗,她和晏知之间,如今也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我……”晏知看她这幅表qíng,心头一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顾及到同车的沈颢,他也只得压下千言万语,缄默不语。
在晏知的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玉卿意这般颓然伤怀的神qíng,她是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就算落入了最不堪的境地,也能背脊笔直地站在一堆污秽泥泞里,冷冷地俯视一切。她从不显露软弱,她仿佛天生就是一块坚硬美玉,任由风chuī日晒,水流冲刷,依然保持着当初的光华,甚至愈来愈瑰丽,让人不敢直视。
他不是一直都希望撕掉玉卿意冰冷锋利的伪装,展露她脆弱的一面么?可是为什么如今他做到了,如愿以偿了,却又产生了一种极为不悦的感觉。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她了。
气氛一下有些冻凝,车厢内一瞬变得诡异起来,玉卿意和晏知的身上,仿佛不约而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玉小姐。”这时沈颢开口了,他看着玉卿意,很是认真地问道:“听闻贵府沉香楼的胭脂水粉很是有名,不知有没有什么是适合长辈所用的?在下偶来蒲州,想买些特产回去送给家母还有各位姨娘,可我对这些女子之物又不太懂,想请您介绍一下。”
一谈起生意,玉卿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口就道:“若是令堂所用,露英百花粉质地轻薄细腻,香味淡雅,携有茉莉素兰之馨,最是衬配夫人们这种身份和年纪的。其他的女子所用妆点之物还有沐膏香泽、面脂眉粉,沈公子可以按照她们的喜好,到沉香楼亲自挑选。”
沈颢闻言浅浅一笑:“女子的东西还是女子最为了解,我怕我选的不合她们心意。不如这样,劳烦玉小姐帮在下随便选几样,您是此中行家,肯定好过我一个门外汉胡选乱择。如何?”
玉卿意亦觉他言之有理,点头应允:“正好我要先回沉香楼一趟,若是沈公子没有其他事,可以一道前往。”
“没有没有!在下和您一起去!”沈颢忙不迭答应,出口快极了,生怕一不小心玉卿意就会反悔食言。
晏知斜眼瞟了沈颢一眼,出口拆台:“沈公子,您刚才不是说有急事要去东城的么?莫非您的急事就是为家中女眷添置胭脂水粉?”
“呵呵,再急的事也没有尽孝一事重要,我先买好带回家的礼物,再去办事也不迟。”沈颢镇定自若,丝毫不显窘迫,落落大方地给了个解释。
这解释若是换成别人说出口,那肯定是牵qiáng得很,可不知怎么从沈颢嘴里说出来,再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表qíng,楞让人觉得道理就是如此,无法反驳。
晏知皮笑ròu不笑地说了一句:“沈公子真是孝顺。”
晏知一开口,玉卿意就不说话了,只是盯着窗外看。不知不觉马车快行,他们已经进了城门,入了繁华街道,两侧喧闹声不断。
“卿卿,我也想买些脂粉回去送人呢,你帮我选选?”忽然,晏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玉卿意回道:“你晏家有自己的脂粉铺子,何必来我沉香楼凑热闹?我不做竞争对手的生意。”
“别这么小气嘛,卿卿。”晏知笑得妖娆,伸指缠上她鬓角落下一缕青丝,慢慢缠绕在指尖,徐徐开口:“所谓上门皆是客,你要来者不拒,生意才会好。”
玉卿意冷眼看他,出口讽道:“什么来者不拒?你以为我沉香楼是勾栏jì院,什么下三滥都能进的?晏公子,我看你是在那些烟花之地待得太久,脑子都不清楚了!”
说罢她眼角瞥见街边一间药堂,出口就喊车夫停下:“停车!我要买点东西。”
马车停稳,玉卿意钻出车厢,径直下来走进了药堂。晏知不知她想作甚,自然也下车跟在了她的身后,随即沈颢也跳了下来,跟上两人步伐。
只见玉卿意对身后两人不理不睬,迈步就进了药堂。药堂掌柜见客人上门,殷切问道:“这位客官,请问是问诊还是抓药?”
玉卿意余光一瞥晏知,唇角微微扬起,拿出一锭碎银子搁在柜台上,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晏知和沈颢的耳中。
“抓副避子汤。”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JJ抽得太销魂了,话说现在是不是还要输验证码?我看着那少得可怜的评论,泪流满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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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孽种
掌柜一听,愣了片刻,一双眼在玉卿意脸上扫了两遍,最后方才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姑娘稍等。”
这世道可真是越来越怪了,以前那些楼里的姑娘来买药,总晓得遮遮掩掩,如今的女子,大刀阔斧就直表来意,真是世风日下哟……
这位姑娘,看相貌衣着恐怕也是花魁娘子般的人物,怎么不派个小丫鬟过来跑腿,反而要自己亲自出马?也不知是哪家院儿里的姑娘,睡一回要多少银子?
掌柜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心不在焉地抓着药,晏知却已经脸色一沉,过来就拽住玉卿意的胳膊。
“你gān什么?!”他的嗓音愈发低沉,透出一股压迫bào怒的气息。
玉卿意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不见么?我在买药,买避子汤药。”
两人朝夕相对那么多年,就算晏知能拿捏到她玉卿意的软肋又如何?她难道就找不准他的三寸命脉?
“不许买!”晏知扯住人就往外拖:“跟我走!”
猝不及防,玉卿意在药堂就大声喊了起来:“晏明怀,别碰我!”
这一声女子尖叫,惹得堂内病人来客、掌柜伙计,纷纷侧首注目。
玉卿意满眼无惧地看着晏知,隐隐有些挑衅的意味。
大庭广众之下,她就不信堂堂晏三公子能够拉得下这个脸,会不顾他人目光,把她这么个买避子汤药的“烟花女子”拽回去。
果不其然,晏知的手掌松了一松,玉卿意趁机脱离束缚,走到柜台前把手一摊,问掌柜:“好了没?好了就拿来。”
“哦、哦……姑娘给。”
掌柜虽不认得玉卿意,可却识得晏三公子。眼见二人似有纠缠,他也不敢多事,急忙收了银子递过药包,然后退到一旁装作打算盘算账,只是偷偷拿眼瞄着两人。
玉卿意拿起huáng纸药包就跨出药房,然后她也不上马车,沿着街道便向沉香楼步行而去。
晏知大步追上,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转眼就把人拖进旁边一条幽静小巷。
“玉卿意!把药给我扔了!”
晏知把玉卿意按压在巷道墙上,冰凉的灰砖贴在后背,惹得玉卿意头皮都一阵发麻。
连名带姓地喊她,晏知果然是动真格了。
玉卿意抬起头,下颔一抹倨傲:“我吃药管你什么事?晏知,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晏知先是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药就扔了出去。纸包在空中划过长长弧线,最后落到巷底一滩泥水之中,huáng纸松开,里面的药材零星散落,掉了满地。
玉卿意见状嗤笑一声:“哈!你扔了又如何?难道我就不能重新再去买一副?晏知,你没资格管我,也没这本事管住我。”
晏知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表qíng狰狞地说道:“我没这本事?好啊,我明日就收了全蒲州的药材,看你还怎么买?!”
“呵呵,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玉卿意表qíng不屑,略带几分轻蔑:“难道你是希望我怀个你们晏家的种,然后生下来上门认亲?便宜老爹可不是这么做的。再说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搞错了,把别人的儿子抱到你家门上,让他白白吞掉你祖传的家业?晏公子,你素来jīng明,今日怎么会这般失策?我这也是为大家好,杜绝祸根,永绝后患。”
她说完使劲把头一扭,挣脱晏知的束缚,转身就走。
可晏知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只见他又一掌扯住玉卿意手腕,身躯往前一压,顿时两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靠在了墙上。
“你就那么害怕在肚子里留下我的种?嗯?没想到你玉卿意也不是胆大包天,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事qíng。”
晏知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qíng绪,似嘲讽又似生气,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凄凉。他嘴里的微热气息喷洒在玉卿意的肌肤上,好比花瓣拂过,有些发痒。
这个场景让玉卿意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一次晏知也是这样把她搂在怀里,拖到僻静之处,在她耳畔说了许多话。
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心如鹿撞,满腔都是陷入qíng网的甜蜜,现在的她早已心如死水,有的只是满怀悔恨。
“怕,我当然怕。”
玉卿意尖锐的话语犹如一把尖刀,一下就捅在了晏知心头:“你的孽种,我宁肯死,也绝不怀上,更别说把他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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