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诺力已经归顺于霍党,或者与霍党有了什么jiāo换,我们前去突厥,不正是羊入虎口?更何况,他信里的意思是,大兵压境?压哪里?
“可能王爷表示了希望突厥与guī兹联姻的意思,赤京那边知道了,准备阻止西北的大一统。”
我焦躁起来,刘浣也很急。我们一起坐着等李悠,一直到了天明。
李悠和小东一起回来,看到我和刘浣双双愣了一下。
“正好。你也在这里。”李悠用寻常的口气,对刘浣说,“我要去一趟突厥,你和小东留在炎凉城,负责部署防务。”
刘浣说,“王爷,您不能去突厥,因为……”
李悠抬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跟暖暖说。”
小东把刘浣拉出去,李悠上前一步,俯身便抱着我,“暖暖,有件事须和你商量。”
“你说。”
“我……若不打算再对霍勇退让,必定要起兵反他。但是,一旦我起兵,将来的形势便不再能由自己掌控。我的意思是,你们李家的江山……”
我捂住他的嘴,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要这么快回答我。决定权在你的手里。”他停了一下说,“或者等我从突厥回来,再说吧。”
“你从突厥回来?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
“暖暖,你要留在炎凉城。”
“我不。”
他按住我,“按照我目前所掌握的最新qíng况,突厥现在很危险。我和蒙塔,没把握说服诺力。”
“我不。我的马术已经很好了,突厥话也没有问题。我不给你添麻烦。但是你必须带上我,你若是不带着我,你就别想去!”
他看着我,目光比我的更坚决。我毫不示弱,转身去榻上抱了想想,“你要是非自己去,我当然拦不住你。但是,去之前,写好休书,就算你能回来,我也保证你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我抱着想想往门外走,他疾走几步,从身后把我们抱入怀中,紧紧的。
想想醒了,用手揉着眼睛,“娘亲,你怎么眼眶红红的?爹爹欺负你了?”
我把头埋进他温暖的小怀抱里,他乖巧地抱着我,“爹爹,你不要把娘亲弄哭。不然想想就不爱你了。”
“暖暖,你明知道我不能……”
我抱着儿子,转身靠进他的怀里,他抱着我们,亲吻我的额头,“好,我带你去。”
稚子无知,高兴地拍了拍手。
大兴五年,一场血雨腥风,悄悄拉开了帷幕。
解困
我们三人在众人的担忧之中上路去了突厥。为了行路方便,我们都骑马,皮皮和我已经很有默契。当然,偶尔它还是会耍耍酷,发发脾气。
蒙塔一直愁眉不展。李悠试图说些话来缓解他的qíng绪,但都没有成功。
其实他的心qíng,李悠应该是最能理解的。妻儿身陷囹圄,这qíng景何其相似。
糙原的天气多变,上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下午时已是乌云滚滚。一望无际的糙原,看不到什么地方可以躲雨。李悠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我,“暖暖,挡着头。”
我本来不想接,因为他在披风之下只穿了一件长衫,很单薄。但他很坚决,我只好乖乖地接过来。
地平线上忽然有了一道浓重的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变成了人和马。
零散的打斗声传过来,还夹杂着几句突厥话。李悠策马到我身边,蒙塔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只听其中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说道,“可汗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
那是巴里坤浑厚的嗓音。
另一个声音有些老迈,“巴里坤,你先杀出去,不要管我!”
“父王!”
那一群人马往我们这里迅速移动过来。靠近了才看见,巴里坤和一个男人被围在一个包围圈的中间。保护他们的骑兵被绑着红色头巾的骑兵打倒,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男人大概因为上了年纪,体力也有些不支,正重重地喘气,但一双眼仍凶狠得像是捕食的秃鹫。
“暖暖,你在这里等我。”李悠握了握我的手,就要策马上前,我拉住他,“你又不会打架,凑上去gān什么?”
他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骑着安安飞也似地冲进了包围圈中。
本来混战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李悠挡在男人的前面,缓缓扫视周围的骑兵,“你们都是可汗的亲兵?是可汗下命令要你们杀谷浑王的吗!”
那些骑兵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
天空中的云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电闪雷鸣。
“说!”李悠大喝一声,马上有骑兵小声地应道,“是的……”
李悠一手执着马缰,神色凛然,“你们都是糙原上的勇士,你们的本事不用来抵御qiáng敌,不用来保护家园,却用来残害自己的族人,我替你们羞愧!今天这件事qíng让我碰上了,我就不会不管。巴里坤,借你兵器!”
“好!”巴里坤把手中染血的长刀抛给李悠。
骑兵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连他们的坐骑都发出了不安的声响。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但也只能用双手捏紧马缰。他要gān什么?他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的骑兵?他简直是疯了!
“阿尔斯兰……”骑兵中的一个人试图解释什么,但李悠双腿一夹马肚,冲进了骑兵的包围圈之中。
他扬起刀,刀光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银光。“叮当”几声,几个骑兵手中的兵器就cha进了糙地上,或是直接飞了出去。他并不取人xing命,而是在媲美闪电一样的速度中,卸掉了那些骑兵的武器。他的招式太快,骑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兵器早就不见了。
包围圈顿时乱作一团,马蹄声凌乱。只有那一道挥舞的刀光,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雨哗啦啦啦地落下来,天地雾茫茫的一片。李悠从容地回到巴里坤和谷浑王的面前,直面着被他卸了兵器的数十骑。四周死寂。
“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我马上就去王庭拜访他!”李悠把手中的长刀扔还给巴里坤,口气仍旧清淡。好像他刚才什么事都没做一样。
骑兵们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惊叫着,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尔斯兰,我巴里坤又欠你一份qíng!”巴里坤拍了拍胸口咆哮道。我连忙策马到李悠身边,不管不顾地飞扑了过去。他忙伸手接住我,我稳当地落在他的身前,紧紧地抱着他。
“暖暖。”雨把他整个儿淋湿了。我把头上的披风拉到他的头上,同时盖住我们俩,仰起头就狂吻他。我用力咬他的嘴唇,又用手打他。他握住我的拳头,从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傻丫头,我没事。吓到了?”
“你又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你会武功,你明明就会!不是只会摔跤那么简单!”
他低头亲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背,“好暖暖,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着,就把盖在他头上的披风重新移回到我的脑袋上。
“巴里坤,我们必须得找一个地方避雨。”李悠倾着身子,把我整个儿护在怀里,挡着风雨。
“我们不直接去王庭吗?”巴里坤在bào雨中大喊,企图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这里过去,一天就到了!”
“这雨太大了,我女人的身体受不了!”
巴里坤看我一眼,“好,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牧民区,你们都跟我来!”
李悠对落单的皮皮chuī了一声哨子,我们跟在巴里坤的后面,全体飞奔了起来。
热qíng友好的突厥人,把我们让进了最大的帐子里。突厥姑娘拿了一套gān净却有个补丁的衣服给我换,“若不是这几年打战,原本可以拿出更好的衣服来,您可千万别嫌弃。”
“不会,谢谢你。”
我换好了衣服,走进帐子里,四个大男人围在火堆前,三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李悠看到我进来,对我招了招手。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把一碗热腾腾的东西递给我,犹豫,“羊奶,能喝的惯吗?”
“你喝得惯,我自然就喝的惯!”我豪迈地说。虽然那味道闻起来十有些奇怪,我还是毫不畏惧地喝下去。可当马奶的味道刚在嘴里蔓延开,我就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咳咳咳……这味道好奇怪……”
李悠叹气,“早就说过……”
“说过什么?”我瞪着他,他摇头不说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带个女娃子来做什么?!”对面一个稍显老迈yīn鸷的声音响起来。我循声看过去,只见谷浑王盯着我,银黑相杂的络腮胡子,显得他更加得凶狠。这就是突厥最为善战凶狠的谷浑王,我久仰大名了。
我要说话,李悠把我按进怀里。
谷浑王“哼”了一声,又对蒙塔说,“就是这个guī兹人惹出来的祸,你还敢把他带来?突厥全是被你们这些人搅乱了。汉人,guī兹人,突厥人,各个唯恐天下不乱!”他起身出去,巴里坤没叫住,正要去追,李悠站起来说,“巴里坤,你留在这里,我去。”
“兄弟,真是对不住,我父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李悠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乐意,拉着李悠,李悠摸了下我的头,还是跟出去了。
剩下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阿尔斯兰家的媳妇,上次见你,你的突厥话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啊!”巴里坤笑吟吟地说。突厥人就是这样,生xing豁达,碰到再惨烈的事qíng,他们也有法子高兴起来。
“我有名有姓,我叫李画堂!”我没好气。
巴里坤摸了摸头,“好,画堂,你真勇敢。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来。”
“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阿尔斯兰和那云不管吧。”我看了低头闷声不吭的蒙塔一眼,“那云都有孩子了,一个人肯定很辛苦。”
“说起这个我就有气。我们糙原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爷爷的,真不知道可汗是怎么想的?那云公主摆明了不喜欢我,他非要赐婚,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巴里坤挠了挠头,“本来我也是要去找阿尔斯兰的。这件事非他出面不可。现在的突厥,唉,真是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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