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暖_泊烟【完结+番外】(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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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白把酒洒在坟前,慢慢地叙述了这些年的一些事qíng。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富态的妇人正与几个女婢朝坟头这里走过来。他想要躲,却已经来不及,只能跟妇人打了照面。

  妇人看了看坟,又看了看他,疑惑地问,“这位先生……”

  谢白不打算回话,匆匆走过,却听到不远处有争执声。争执声中的女声,好像来自紫烟。他疾走几步,近了才发现一个英俊无比的青年,他以手背在身后,一手抓着紫烟的手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睛是棕色的,表qíng冷漠而又高傲,好像主宰着人世间的一切。

  “你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你的马冲撞了我,为什么要我道歉?”

  “我这是匹良驹,从西域带回来的,价值千金。”青年讲话的方式很不可一世,谢白微微皱起眉头。

  紫烟瞪眼,“西域带回来的又怎么样?人难道还不比一头畜生jīng贵?”

  谢白刚要走过去劝止二人的争吵,青年的背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马车内传出来,“锐儿,不得无礼。”

  那声音虽然经年累月,已经辨析不清,但那样的气势,当世又有几人?

  谢白迅速地躲到一旁的大树之后,见马车的帘子被拉开,完全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淡淡地看着青年,“不过是一匹马,真要闹出人命,又岂止是千金能够赔偿的?退下去。”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青年马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退到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对紫烟轻轻一笑,“姑娘,犬子不懂事,多有冲撞,还请见谅。”

  紫烟似乎还在愣怔,迅速瞟了那青年一眼,“他是您的儿子?天哪,完全看不出来。”

  谢白皱了皱眉头。怪他平常太宠着这个丫头,说话也没个章法。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姑娘若有什么地方不适,在下让犬子送您去医馆。诊费由我们来出。”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来找我爹的,不小心迷了路,才走到大道上,不巧挡在了令公子前面。说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先生就不要挂怀了。”紫烟提着裙子,蹲身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走远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对父子。她一时找不到什么恰当的形容词,只觉得他们像是两把惊世骇俗的宝剑。

  谢白低着头,正要从另一边走掉,身后忽然响起不确定的一声,“小白龙?”

  他蓦地停住脚步,泪水瞬间就红了眼眶。

  85、番外之三

  (一)月盈

  李云姝很小的时候,还住在帝都里,那个时候,她每天都要跟两个哥哥吵架。

  她很喜欢爹,哥哥们也很喜欢,但是爹只有一个。

  每当他们三个缠住爹,让爹无法脱身的时候,娘就会发脾气,然后把他们三个小孩都赶出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个大人。

  所以她就使坏,她会偷偷跑去皇帝表哥上课的地方,只为能多看爹爹几眼。久而久之,爹爹好像发现了她的小心思,特意把她招进去陪读。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不知道什么是好看,只知道看过了爹爹就不会想要看任何人,爹爹好像什么都会,会说很多故事,会画画会弹琴,有一年娘过生日,爹爹还跳了舞。她的两个哥哥都用神一般地无所不能来形容爹爹,可是爹爹却常常被娘欺负得说不出话来,或者偶尔,也会恼羞成怒。

  这一天考皇帝的功课,朝中很多大臣都会来旁听。那些大臣很多都是爹爹从家乡带出来的,在小云姝的眼里,叫他们大人,不如叔叔伯伯来得亲切。

  书房里很安静,皇帝哥哥一个人在背《大学》。她本来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可是没坐两下,就困得东倒西歪。就在她的眼皮又重得抬不起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抱了起来。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乎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自己身旁的味道。

  “爹爹!”她雀跃地抱住父亲的脖子,幸福和喜悦都溢于言表。

  “小丫头,昨天晚上缠着小陆子讲故事了?懒虫。”父亲宠爱地拧了拧她的鼻子,把她放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云姝的整个脸都红了。

  这个时候,少年皇帝背不出书来了。

  云姝觉得爹的脸板起来了些,好像很严厉。虽然他很忙,但他用很多时间来督促他们几个小辈的功课。大哥是个天才,能文能武,二哥是个书jīng,好像过目不忘。偏偏她就像个小迷糊,娘说她诗文不好,绝对是遗传自她伟大的爹。她才不相信娘呢。爹爹是无所不能的。

  “皇上。”李悠平静地说,“这一段,臣已经讲过许多次了。”

  少年皇帝无助地看向身后坐着的几个高官,有扼腕叹息者,有面无表qíng者,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少年皇帝毕竟是少年,也只是个孩子,他羞红了脸,梗着脖子,不再说话了。

  云姝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父亲脸上细微的表qíng变化。父亲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就让所有的官员都下去了。

  待官员们都走了以后,皇帝忽然发起脾气来,又是摔书,又是吼叫,“整天要朕背什么论语,大学,朕都已经十岁了,你什么时候才教朕怎么处理政事?朕对朝政一无所知,简直就像个傀儡一样!朕不要学先皇,你要是想当这个皇帝,当去好了!”

  云姝有点怕,拼命地往父亲宽厚的怀抱里躲。皇帝表哥其实人很好,常常给她糖吃,笑起来也很温柔,但是对她的爹,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李悠把云姝放在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发怒,也不着急,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小皇帝。小皇帝李隆有些害怕,身子往后缩了缩,脸色也变了。

  李悠问,“隆儿,你告诉姑爹,怎么样才算是教你处理政事?”

  “摄政王……朕错了……你……”少年开始害怕。

  “不要叫我摄政王,我是你亲姑姑的丈夫,把我当成你的亲人。隆儿,你认为,我需要教你些什么?”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指着桌子上的奏折说,“朕……我已经十岁了,我还是皇帝,我想学怎么批阅奏章,想知道如今天下的形势,想……”

  李悠抬起一只手,示意皇帝不要再往下说,然后从桌子上抽出一份奏折摊开来,放在皇帝的面前,“皇上看过这份奏折了吗?”

  “还,还没有……”

  李悠伸手把红色的批注的部分挡住,然后对皇帝说,“请用最快的速度读完这份奏折,然后告诉我,你会怎么批复。”

  皇帝读得很认真,云姝蹒跚地走到父亲的身边,抱着他的腿。她也想要看奏折,可是她太矮,还没有桌子高,就拼命地踮起脚尖。李悠低下头来轻声说,“小宝贝,你想gān什么?”

  “爹爹,我要看奏折,要比桌子高!”她稚气地说。

  李悠轻柔地笑了一下,按住她的头说,“那就多吃一点,快快长大,就会比这个桌子高了。”

  她点头,抱着爹爹的腿,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长大,要怎么变高。

  “我……”少年皇帝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该……”

  “大胆说。”李悠鼓励道。

  “也许……或者……”李隆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想知道李悠在奏折下面的批注是什么。以前他看着这些被李悠批注好的奏折,觉得李悠的想法很简单,思路也不复杂,自己也能做到。可是现在,他是一点思路都没有。原来有些事qíng,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李悠放开用手遮挡住的部分,然后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了一会儿,摊开在皇帝的面前,“臣从走进这个书房的第一天起,就说过,臣不会教你怎么做一个皇帝,因为臣不是皇帝,所以这方面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你的。但臣是你的老师,臣会教你怎么做人。因为在你是一个皇帝之前,你还是一个孩子。你品德的好坏,直接影响这个国家的未来和万民的福祉,这是臣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哪怕你不愿意,甚至抗拒,臣也不会在这个原则上让步。至于这个奏折所陈述的qíng况,在这本书中,有一位帝王同样遇到过,皇上看了他的决策之后,也许会有所感悟。”

  李悠俯身把云姝抱起来,微微欠了□,转身要出去。

  皇帝叫住他,“姑爹!……对不起,我刚刚……”

  李悠淡淡地说,“一家人,别在意。”

  出了书房,云姝仰头看爹爹脸上的表qíng,她伸出小手摸了摸爹爹的脸,“爹爹在生气吗?看着孩儿就不气了。”

  李悠笑着摇头,亲了她一口,走出去两步,侧头说,“你可以出来了。”

  云姝张着小嘴,转过头去,看到自己的娘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从角落里走出来。她喊起来,“娘,你怎么会在那里?”

  李画堂摸了摸她的头,犹豫着说,“悠,你对隆儿,会不会太严厉了?”

  “不会。”

  “不会!”云姝学着李悠的口气说。

  李画堂笑了笑,表qíng变得狡黠起来,“你这个小叛徒。小心跟着你爹爹,连成语都说不全哦。让我想想,汗牛充栋?动辄得咎?户枢不蠹?……”

  “停!”李悠扶额,“暖暖,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离开赤京的时候吧。”

  (二)qíng冢

  很多年以后。国号已经是天宝,政通人和。

  李云姝骑在马背上,纵横于江南的小道,李玉翎在后面追,不停地喊着,“云姝,你慢一点!”

  李云姝的马是去guī兹游玩的时候,guī兹王亲手送的。她喊guī兹的王后姑姑,喊突厥的可汗为伯伯。娘常说,她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公主也没有她这么显赫的一大帮亲戚。

  金陵住着齐兴叔叔,向晚婶婶,在云姝的记忆里,似乎无论行到哪里,都有爹和娘的朋友。儿时住在赤京,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总不如到了民间之后自由。虽然太后舅妈对她,也是很好的。

  李云姝有些出神,忘了这是在大道上,待发现眼前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小男孩时,连忙急急地去拉缰绳,想让马停下来。一个影子迅速地冲到道上,护住了小男孩,而后,另一个影子从天而降,坐在她身后,qiáng行停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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