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有这个能力。
“我看像是有点像失了魂,要不要找高僧过来念念经?”
万皇后的这话,总算让周容浚顿住了摸她脸的手,他抬头看向万皇后,只一眼后就把人抱起,朝外压着声音叫,“来人……”
万皇后看他这时都不忘降低声音,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直等到宫女来扶她,她才疲倦地起了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年景才好一些,就又出了这些个事了。
难不成,是老天爷在罚他们这一家子吗?
**
西北王府来了僧人念起了经,烧起了香。
柳贞吉再次醒来是半夜,她听到嗡嗡的念经声后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刚下地,守着的水月赶紧跑了过来,“娘娘……”
“怎么回事?”
“王爷叫来了昭宁寺的高僧来为您念经定魂。”
柳贞吉默然。
“王爷呢?”
“在练武场。”水月顿了一下,才道。
柳贞吉听她的声音带着泣声,她没先说话,等穿好厚重的外袍,又穿好鞋,她才与水月道,“把王爷的大袍拿来,王爷生气了?”
“没有。”水月勉qiáng笑着,让身后的小丫环去拿大袍。
柳贞吉披上大袍,大袍是他的,他高,比她高一个半头去了,大袍披在她身上,长度跟她的王妃礼袍都差不多了,但衣裳胜在厚实,尤其上面还有他的味道,让她安心。
“你让厨房准备点吃食,我去找王爷回来。”
柳贞吉拖着大袍去了练武场,练武场在山下的校场,离他们的寝宫有一段距离。
半夜的夜风很冷,chuī乱了她的发,也把她的脸chuī得如蒙了霜般刺疼,因此,柳贞吉的头脑却难得的清醒了起来。
衣裳长,岁月短。
两世里,她虽然说不上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但从来都是个想得开,也放得开的人。
当初莫名穿来,一想她当女儿的时候,父母对她尽心,她对他们孝顺,且父母恩爱,他们自己就是他们彼此的唯一,伴侣,少了她,肯定会伤心,但也还是会好好活下去,她没一年,就让自己释怀了。
可事qíng轮到自己身上,一想,他失去了她之后,会无人像她这样心疼他,知道他苦楚,惦记他好坏,不会有人像她这样在他看似bào戾,实则负伤的时候靠近他,安慰他,她连心都疼得碎了。
她没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控制不了,可怜儿女皆幼小,少了她为他们思量,以后他们会如何?
她不愿意死。
一点也不愿意。
可人哪斗得过老天爷和阎王爷,让她穿来她就穿了,让她死,柳贞吉也不知道她能找谁说话周旋去。
所以,心疼木了,还是得为他们想想以后。
她死了,可他们得活着啊。
**
下人通报了王妃来找人,半路上,周容浚就看到了她,见她低着头下阶梯,他没再动,等到她下了两步,她才好像若有所觉,抬起头来看他。
一看到他,她就扬起了笑。
她长发未梳,散在空中随着夜风飞舞,笑容明媚,脸孔还是天真如初。
就像当年,让他把她放在心间的那个明媚少女……
而现在这个女人,嫁给他数年,是为他生儿育女。
她是他的。
他一直都这般认为。
“狮王哥哥……”她见到他,高兴地喊了起来,下台阶的步子都快了。
周容浚看着她飞快地跑下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她是他的妻,他的王妃,要陪伴他一生,每晚都要睡在他身边,与他过一辈子的女人。
“狮王哥哥。”她扑到了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扬起的笑脸,找不到一丝yīn霾。
周容浚却越发地痛苦了起来。
她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地为他再找一个妻子,而他仅仅只想到她会死,他就觉得心疼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更心狠一些?
周容浚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的笑脸,直到她小心翼翼地看抬起手摸他的脸,他闭了闭眼,把人抱了起来,抬步往回走。
“你刚又劈木头去了?”她在怀里轻声问。
看,她就是这么了解你,她明白你的痛苦,可还是要去死,周容浚的脑海时,一个声音冷冷地与他说着事实。
这事实bī得他无法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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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转了道,去往另一处的阶台处,让下人不再跟着的时候,柳贞吉抬头,就着下人手中灯笼的光,看向他隐在黑暗中的脸。
“抱紧。”
他说抱紧,她便抱紧了他的头。
周容浚接过了下人手中的灯笼,再道,“退下吧,不得我吩咐,不许上山。”
“是。”
下人们应了声,周容浚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飞快退下,这才收回了眼睛。
他拢了拢她身上的厚袍,又拉过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裹着在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抬着灯笼上了灯笼。
柳贞吉挨他挨得紧紧的,紧得能闻见他脖间的汗味耳后发间的汗味……
他是在练武场发泄了好一会,所以才能忍得住不与她发脾气吧?
仅一下,柳贞吉的眼睛就酸涩起了,她偏过头,把脸埋在了他的胸间,无声地流着泪。
她怎么舍得留下他啊?他这样的坏脾气,有谁能像她这样爱她?而她两辈子,才找到如此一个能爱得没原则的男人,她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能好好地去了结这场缘份。
她何尝不是拿他当她的命,她只是爱得太过了,宁肯他少爱她一些,少在意她一些。
甚至都后悔,与他太jiāo心,让他把她当成了依靠,以至于要走到失去这步,她担心他会崩溃。
周容浚抱着怀里的人爬了半座山的台阶,他知道她在哭,但他的心都木了,她哭他也不会疼,走到山顶,穿过树梢随着大风狂飘的树林,他抱着她来到了高崖处。
他抱着她在背风处坐了下来,把笼罩住她头的披风拿开了点,把灯笼当着她的面,往里扔进了一石头,扔进了悬崖。
悬崖太高,风太大,灯笼不过眨眼间就没了光,掉进了深深的悬崖。
他们四周,彻底黑暗一片,只有星光还照在他们的头上,亮着一点微薄的光。
柳贞吉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光灯转瞬即逝,她更是没有多看一眼,猛然回过头,看他的脸。
星光下他的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qíng。
她想叫他,撒娇也好,求饶也好,叫一声,也好过任凭此时心间的惶恐惊骇泛滥成灾。
“你哪天要是准备死了,我就抱着你从这跳下去,省得长殳还要为你我添置棺木,”周容浚又拿披风盖住了她的头,他的声音在黑暗的狂风中依旧清晰可闻,“孩子我也安排好了,我让长殳多守裕渝几年,飞舟欠我众多,朝廷中还有几个将军也欠我几条命,我训练了出来的狮王军首领也会帮着他,后面的事我会与浴渝说清楚,等到他到了年纪,父皇不行了,皇位会是他的,就算是用抢的,我也会把皇位抢给你为我生的小世子,小郡主我不打算jiāo给母后,她是疼辰安,但她不知道怎么疼孩子,还不如jiāo给你母亲,看在你的份上,你母亲就是死,都会以死护着她,辰安还是jiāo给你母亲的好……”
“狮王哥哥……”
周容浚扶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怀里,他不喜欢她这个时候打断他的话,警告地按了按之后,又淡淡道,“我管你去哪,就算死,你也得与我一道死。”
“狮王哥哥。”柳贞吉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周容浚说完,心口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也好受多了,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忙不迭从他松开的手中把头探出披头的女人,星光下,她的泪光烁烁发光,他低下头,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淡道,“咸的,我还以为,你不会为我哭了。”
“狮王哥哥……”柳贞吉泣不成声,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想放,把泪脸埋进了他冰冷的脖间,“我不死了,我不想死了,我不死,你也别死,求求你。”
☆、 第143章
她知道,他说得出,也做得到。
她不怕死,但怕他死,更怕他要是没了,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没人教导,他们怎可能安顺长大?
没有父母,没有温qíng,不知道爱,他们就是得了满天下的权势又如何?
她不想他们长大后,恨父母抛弃他们。
柳贞吉哭得半路,qiáng行止住了泪,抽着鼻子硬着声音与他道,“吕梁什么时候来?那和尚请的昭宁寺的?能不能请京城归德寺的,我听说那里的主持灵……”
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柳贞吉打算再试上一试。
招魂也好,还是真的中毒了,什么法子都要试。
周容浚听她用虚弱的嗓子问着这些事,半晌都没有言语,直到她又可怜兮兮地叫了她一声,他才低下头,在她冰冷的脸上碰上了碰,嘎哑着嗓着道,“这是你说的,你求我的,你不能死。”
他这么一说,柳贞吉又哭得稀里哗啦。
可惜,就是尽管她有心不想死,但等到晚上他们回到寝宫,她又是一睡不醒,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得已醒来。
这一觉醒来,柳贞吉更力不从心了,她脸色依旧娇艳无比,但连坐起来走几步路,她都觉得气喘吁吁……
她醒来后,不在的周容浚很快就回了寝宫,柳贞吉见他回来得太快,快得连她想躲着他先跟万皇后说几句话都不行,心中叫苦不迭。
周容浚身后跟着宋涛,又替她把了次脉。
柳贞吉想了想,先下地走了几步,不过一圈,她就累得无法再迈动脚步,这时再请宋涛过来把脉。
得出的结果还是脉像正常。
宋涛的话一出,柳贞吉都没法掩饰脸上的失望,身子瘫在了椅中,难道真是了?
周容浚也是亲眼看着她在一圈后,是如何乏力被丫环扶着过来的,听到宋涛的话看过她的脸后,他狠狠地瞪了宋涛一眼,拿过她的手,听起了她的心跳。
脉像确实平稳有力。
“王爷,”宋涛自三岁跟随名医学医,三十年时,就已经名扬小半个天下,到现在四十出头,治过的疑难杂症没有数千也有数百,可这几天,他是真正感到棘手,从脉像来看,王妃无一点生病的症像,他根本无处下手,只能剑走偏锋,“老奴想给王妃以针提神,不知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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