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贞吉得了两套头面,也不吭声,乖巧地继续绣着手中的花。
她虽说是家中最胆小的,但能欺负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在老家的老祖母,这家中也就父母与大哥二哥大姐姐了,而她又是老幺,老幺就是占便宜,表面上受点气又如何,家里好的多的都是她的,外面来亲戚得给她礼,去外头见个亲戚,也得给她礼,而且这礼还不能给轻了,她以后可是狮王妃,给得轻了,她娘眼睛都得翻白,当人看不起他们家。
至于家中二哥拿走,确实是太多,但这也跟柳贞吉不告状有关。
她二哥那人,是个人物。
是个人物的人,往往一开始都缺银子花。
他来拿一次,柳贞吉就哭一次,但从不问她二哥拿了做甚,也不会跟父母道二哥的不是,柳之平拿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往往有时候,他也会给柳贞吉真带点好东西回来,柳贞吉也就当这是她的长线投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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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平当他这妹妹傻呼呼的好玩,父母道他拿妹妹的私房钱吃喝嫖赌,恨不得刮他一层皮,只有妹妹也不怎么说什么,每次都任他拿,只是每次都要掉次泪。
老实说,不知是妹妹长大了,还是他眼睛这几年越发的眼浅了,柳之平觉得妹妹的哭功越发了得,以前哭只是傻哭,现在那哭可真是不一样,她那美眼一眨,泪珠儿一掉,就是他这个花柳丛中身经百战的哥哥看了,也是怪心疼心虚得很的。
所以他们母亲担心贞吉儿嫁进王府会被狮王的那群美妾吃了,柳之平却觉未必,他这妹妹别的不说,就冲狮王那么一哭,狮王准得乐。
他可爱看贞吉儿那又呆又笨又可怜兮兮的蠢样儿了,不止一次跟他这个当舅兄的夸过她哭得好看。
哭得好看,柳之平想想可不就是如此……
妹妹美啊,美人笨点,其实要比聪明的招人疼多了去了。
像他大妹妹,也是个美人啊,也就比贞吉儿差那么一丁点,可就是差一点也是倾城的美人啊,可看看她那聪明脑袋现在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
柳之平一边想着,一边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大妹妹哭着回娘家了,母亲召他去说话,他刚好回来,这不就被妻子向氏请了过来。
一到院门口,他就看到了站在廊下不安地往里头探的小妹妹,一见到她,她就苦着小脸朝他喊,“二哥哥……”
柳之平乐,走过去掐了她的小嫩脸一把,二流子柳二公子调戏妹妹道,“这么欢喜见到哥哥呀?”
“二哥哥……”
见她又快哭了,柳之平也没继续逗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奶果子往她嘴里塞,道,“好东西,尝尝味。”
那奶果子入口即化,一下子就滑下了喉咙,香味一下就溢满了整张嘴,舌尖都快柔化了,这果子把柳贞吉吃得眼睛一呆,那头往她二哥哥的荷包看去。
“就一颗,没好意思拿,你嫂子都没吃过……”柳之平看她那小馋样顿了顿,“行了,爱吃下次我多拿点。”
虽说他柳家的二公子拿别人桌上待客的小玩艺不像样,不过她要是喜欢吃,柳之平也不介意偷偷拿一些。
“多谢二哥哥。”这个时候,往往就是柳贞吉最喜欢她这二哥哥的时候了,小脸上顿时就有了点笑意。
“她们在gān嘛?”柳之平朝里头扬了扬下巴。
柳贞吉顿时又苦恼了起来了,“大姐姐在砸东西,把娘刚得手的柳叶瓶都给砸了。”
“那可是两千两银子买的吧?”柳之平炸舌。
“可不是。”柳贞吉也一脸心疼。
爱财的兄妹俩这时齐齐往里头看去,皆是一脸不舍。
“平时给我五百两都有那么多话说……”不受亲娘宠的柳二公子嘀咕,“这姑娘家嫁出去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吗?怎地花的比我这亲儿子还多。”
柳二公子这正嘀咕着,孔氏的大丫头桃红掀帘出来,朝柳之平着急地招手,“二公子快进来,夫人正找您。”
柳之平摇摇头,把手中的扇子潇洒一转,cha到腰后,对小妹妹一扬眉,“那哥哥去了?”
“二哥哥安。”柳贞吉连忙一福身,一点也不想跟着进去现眼挨批。
“你这小姑娘……”柳之平拍拍她的小嫩脸,嘴角一勾,也不再多说,往母亲的屋里走去。
孔氏找柳之平是因为柳贞雯和姑爷贾文彪吵架的事,而柳之平跟贾文彪是酒ròu朋友,孔氏让二儿去找姑爷聊聊,让贾文彪把柳贞雯接回去。
“我不回去,他要是不把那贱蹄子给我轰出门去,我就不回去。”柳贞雯听了,不服输地哽着喉咙朝孔氏吼,眼睛却越发地红了。
“你倔什么倔?你跟我置什么气,有本事你肚子争气点啊……”孔氏也是气得胸脯直喘个不停,她重重地敲了两下难受的胸口,“你们一个一个的不给我争点气,不是这个气我就是那个气我,现在嫁出去了的也不歇停,你们gān脆气死我得了,我两腿一伸,再也不管你们这些讨债鬼了要我的命了。”
说着就偏过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屋子里刹那安静了下来。
柳之平眼睛扫了一眼满地láng藉的地上,问妹妹,“又是因个女人吵起来的?”
坐在椅子上的柳贞雯狠狠地扭过腰,低头擦泪不语。
“你就不能大度点?”柳之平无可奈何地道,“他都有四个妾了,再多一个也就一个,能差到哪去?你挡,挡得住吗?”
“那gān脆满院子都塞他的小妾得了,我腾,我把我的蝶恋苑腾出来让他去跟他的那些小妾们过,我不跟他过了……”柳贞雯一听,如触逆鳞的龙,朝柳之平吼叫了起来。
看她大失仪态,柳之平把扇子□□,在手心敲了敲,问孔氏,“娘,这要我怎么跟人说?”
就他妹妹这态度,哪个男人敢接回去?想接回去?
也就是她是他们柳家的嫡长女,看在柳家的面上贾家得给脸,若不然,就按她这隔三差五折腾的劲,早被人休回家了。
“好,你不过是吧?”孔氏被气得眼泪也出来了,“行,那等会你爹回来,我就让他去贾家讨休书,不过就不过吧,我也不bī你,回头家里的那几座家庙,你挑家好的去,就当是我这个当娘的最后还你那点债。”
柳贞雯一听,立马大哭了起来,“我不活了,他们bī我,您也bī我,你们就没一个真的心疼我的吗?您以为是我不想生,我吃了多少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谁都想要个儿子啊,就是要我半条命,我都想生啊。”
孔氏也是泪流不止,掩面痛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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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哭声震天,柳贞吉在外面头听了一会,见哭声取代了砸东西的声音,再次叹为观止。
虽然说这两个月,她这大姐姐每次回来都要闹这么一场,但柳贞吉还是佩服她娘和姐姐得很,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还不累。
不用说,等闹完,她娘依旧会和姐姐亲亲热热,给她姐姐出主意怎么撵小妾,怎么哄姑爷入房,然后她二哥就去哄姑爷,她爹刚会去贾家给亲家道惭愧。
怎么样都有人收拾烂摊子,难怪她们怎么闹都不怕。
等到哭声都止了,柳贞吉缩了缩脖子,舔了舔还残留着奶香味的口腔,心道她还是老实乖乖的不碍眼的好,出头的椽子先烂,她姐姐这么闹,总有一天闯出的祸是他们柳家都收拾不了的……
他们家,老爹爱色,大哥照爱不误,这二哥她看着是个人物,但也是花名在外,名声比她爱添小妾的大哥还坏,良家妇女都敢调戏……
家里顶事的男人个个都这个样,当娘的又是个在家宅内不择手段的,柳贞吉知事后的这几年是一年不比一年好过,本就没多少的安全感被家里人比折磨得快要没了,生怕一朝醒来,太子被贬,明王上位,他们恶贯满盈的柳家将会被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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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柳贞吉以前对去死之事,比谁都向往,但她都来了周朝这么多年了也没死成,而且在她的生存技巧日益熟练,且还有勇攀高峰,登峰造极的可能xing之后,她也没那么想死了。
她觉得在柳家生活了这么久,她都被同化的有些变态了,虽然觉得在娘亲孔氏手底下混生活喘不过气来,但更多时候,她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
反正让她现在死,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死了。
不为别的,就为孔氏心qíng好之下对她的慷慨,二哥哥给她带的外头那些新鲜东西,还有为她那哭过的大姐姐,靠着她的肩膀时让她觉出的那些于心不忍。
对,别看柳贞吉对她这近年来往泼妇发展的大姐姐有点瞠目结舌,但姐妹俩感qíng一直不是那么糟糕,有时甚至称得上非常好。
柳贞雯跟孔氏一样,心qíng不好见谁都不顺眼,心qíng好就格外慷慨,而她xing格虽然泼辣,不怎么喜欢讲理,但对柳贞吉,她就如孔氏对柳贞吉的一样,在家里,柳贞吉有做不对的地方,她又打又骂,凶悍得很,但她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她会留柳贞吉一份,外头有谁说柳贞吉的不是,她比孔氏还击得还恐怖,那些庶子庶女要是谁敢小瞧柳贞吉一眼了,那简直就跟不要他们自己命了一样,柳贞雯会让他们在家财万贯的柳家过得比乞丐还不如。
柳贞吉怕她,服了她,但也爱她。
她很喜欢她这个姐姐,哪怕她这个姐姐从不把她的话当话听。
“大姐姐,你忍忍,”明知道柳贞雯不会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柳贞吉还是忍不住劝,“我听说夫妻之间吵得多了,距离也会远。”
“你又从哪听说的?”柳贞雯果然不以为然,她擦了擦红通通的眼角,靠着妹妹孱弱的小肩膀擦着鼻涕懒懒地道,“少听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婆子乱说,她们懂什么。”
唉……
柳贞吉在心里叹了口气。
“听说心qíng不好,也不容易有小娃娃的。”柳贞吉小声地道,她知道她说肯定遭骂,但不说她心里也过不去。
“你从哪听的胡说八道?”柳贞雯一听,柳眉立马倒竖,“上次我不是告诉过你,少跟家里那些贱奴贱婢说话吗?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耳朵,我告诉你,你姐姐脾气好得很。”
柳贞吉苦了脸,瞧瞧吧,她还仅就说了这么一两句,就被她这个大姐姐吼得耳朵都快聋了,要是再说几句她姐姐不爱听的,她能煽她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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