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_怀愫【完结+番外】(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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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没说,王四郎若真是个蠢人,还能从泥里挣出来攒下这些家业。”平老爷不耐烦,回了一句又道:“他家不愿便罢了,原也是个白身,三儿要是配个官子女,四儿怎么也不能讨个商户,万幸我没明着说,还不把这脸都丢尽了。”

  平夫人一听这话更不乐意,若是庶出的平三,那王家不肯倒也有了因由的,可既挑明了是四儿,正经养活的哥儿,王家还有什么不愿不满的。

  平五奉了一盏茶给平夫人,她已是十二三岁年纪,娉娉婷婷袅袅而来,面上带笑,见平夫人脸色不好,笑晏晏的把茶端过去:“娘,用茶吧,这还是上回子王家蓉姐儿送来的,说是她家里炒的白茶,你觉轻,喝这个最好。”

  平夫人不听则罢,一听立起眉毛来:“赶紧把她家包的茶叶都扔出去!”光骂这一句还不足,立起来转了两圈:“不看看自家是甚个模样,不过皮子光鲜,也是才镀的金,里头不过是个不值当的铜芯子,竟还嫌弃你哥哥来了!”

  王家的姐儿还是平夫人跟丈夫提起来的,满以为是一门易得的亲,谁知叫人甩了一巴掌,她气愤不过又怪起女儿来:“你也道王家不是有规矩的人家了,小门小户,怎的,还巴望了想当状元夫人不成!”

  平五立在一旁不则声,等平夫人出了这一口气儿,才道:“她原也配不上四哥哥的,不过商户人家,等几个兄长都当了官儿,有这样一个嫂嫂却不是下脸,娘宽了心罢。”

  “若不是你哥哥瞧中了,我怎么会起这个心思,原想着她别样不差,说不得认了罢,她家还不愿意了!”平夫人心里原就存了疙瘩,儿子自个儿瞧中的,想着把他生成结巴,说不得依了这一回,竟叫人扇回来。

  平夫人话音才落,平五脸上色变:“哥哥甚个时候瞧见过她了?”

  平夫人还不在意:“可不就是荷花会那一日,她可是穿了件桃红衫子的?你哥哥远远瞧见,一眼就相中了,合该是桩好缘份,偏作这个怪。”

  平五怔在当场,一霎时便脸色煞白,抖了唇儿泪珠儿滚滚往下落,平夫人吃了一惊,刚要问就听平五跺了脚:“娘怎好做这事,若叫别个知道,女儿的脸往哪儿搁!再没有妹妹请了客来,哥哥在墙边挑人的!”说着抽出帕子捂了脸,背转身子往自个院子里去。

  一路走一路都止不住泪,点雪跟在后头回了院子,平五伏在chuáng上便哭,怪不得她才提个话头,娘便一力支持她办了这个荷花会,还定要她把蓉姐儿并何家姐妹都请了来。

  原不是作脸叫她请东道,只为着让哥哥相看小娘子,这个哥哥有些结巴,平日里甚少说话,因着开口不便,每每到了相看那一回,女家便不再肯了。

  他受的挫多了,越发不再开口,沉默寡言,私下里爹娘怎么发愁她都知道,可却不该拿她的名声当筏子,叫人知道了,她往后可怎么再这些小娘子里jiāo际。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夫人知道这事哪有善了的,她打听清楚都有哪家的姑娘在,先把那私jiāo好的何家夫人叫了来,两个一说,何夫人当即就甩了脸子:“呸!恁般下作,好意思说自个儿官家出身,哪个不晓得她家不过捐个官,把咱们当成萝卜白菜挑呢!”

  李夫人跟何夫人只说平家看中了蓉姐儿要给平三当媳妇,何夫人嘴皮一扯,冷哧一声:“她倒脸大,一个房里养的,还想跟正经姐儿议亲,也不怕打下一道雷来劈死了她。”

  两家夫人各自有相熟的官太太,妆了十分委屈的模样把苦一诉,这些个妇人闲在家中最爱听是非长短的,隐去了姓名把事儿影影绰绰的一说,先拿说亲一事勾得兴起,再说到怎样瞧中,那几个夫人太太更是听得有味,听见荷花会三个字,脸色俱都变了。

  便是没亲女儿,也有庶出女儿在,平家请商户只请了嫡出的小娘子,那官家的却是一道都亲了去,算一算哪家都没幸免,这事儿不好宣扬,可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等平夫人觉得自家门前车马冷落,也不再有官太太招了她去说话,递出去的帖子回回都叫拒了回来,这才疑心事儿叫人泄出去了。

  平五在自己屋里歇了一旬日不曾去读书,等她收拾好了再去学里,几个女孩儿都不肯同她说话,便是李家的丫头也十二分的怠慢,蓉姐儿跟何家姐妹两个,瞧也不瞧她一眼,悦姐儿看了她便冷笑,等她走过去想同悦姐儿说话,只听见她从牙fèng里挤了一句:“不要脸!”

  平五当天回去便不肯再来学里,饭盒子怎么端上去的怎么收下来,没几日身条就比原来还细瘦了,不论平夫人怎么劝,只是垂泪,拿帕子盖了脸不见人:“娘亲误我!我是再没有人见人了!”

  儿子说亲不成,女儿又在房里寻死觅活,平夫人捂了头说是犯了头风,平四叫平老爷叫过去狠骂一通,过后人便更沉默了,回到屋里想着绿叶里瞧见的那一抹桃红色,把画的桃花翻出来,扯成烂条扔进火盆里,就此作罢。

  平五却没这样容易好,原来那些有意说亲的,俱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没了声响,平夫人捏了鼻子咽下苦果,还叫丈夫越发待见起庶出的儿子平二平三,跟还未长成的女儿平六,她这回却是真的一口气咽不下,躺倒在chuáng上,真个拿帕子绑了额,害起头风来。

  蓉姐儿自家倒不觉得隔了园子瞧一眼便是大罪过了,她也不是那从没出过街的小娘子,只瞧着何家姐妹跟悦姐儿都气愤的很,悦姐儿还头一回说:“我表哥说,要揍那小子呢!”这却是私下里说的,何家的那个妹妹说起来都红了眼圈,只晓得抹泪了。

  悦姐儿因着跟蓉姐儿上过一回街,算是开了眼界的,却到底还是气,这几个家里大人都不曾在她们面前说过,话还是悦姐儿传出来的,她说之前,蓉姐都不知自个儿叫人提了亲。

  悦姐儿骂了一回又悄声问:“你真没瞧见有人在墙根边?”

  蓉姐儿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起有过这个人,把头一摇:“真没瞧见,隔得这样远,能瞧见什么?”她回去还把这话告诉秀娘,秀娘家里瞒得风雨不透的,不意叫李家人漏了出来,她一噎,见女儿根本没拿这当一回子事,也不晓得如今她在外头也有些名声,想要说两句又怕把个实心眼的丫头说得开了窍,生生忍住了,捏捏她的鼻子:“傻妞,可不许再说了,往后你见了平五,只作不知,大方着些。”

  “本来就没事嘛。”她嘴里应了,回去还一般模样,她还是不讨厌平五,这回也没她什么事儿,可一边是三个人,一边是一个,蓉姐儿自然不会跟三个闹翻了。

  她不敢跟秀娘说,单只同玉娘说小话:“我理了她,别个还当我爱嫁她哥哥了。”

  这话自然又落到了秀娘耳朵里,她又气又是笑,夜里便跟丈夫叹:“白长了个子,不长心眼,这可怎么好,跟个傻大姐似的,一点都不知道羞!”

  王四郎这回却是发了狠:“咱家的女儿不在这儿说亲,等明年开了chūn,咱们往金陵去!”平家这样欺负人不过看着他家底薄,等他把茶园茶铺再多开几个,哪个还敢看轻了他,等真的捐了官,蓉姐儿便是嫁那五品人家,也不算得高攀。不独女儿,便是茂哥,往后说起来亲来也是官家的小娘子!

  王四郎存了这个心思,更是脚不沾地的忙,去岁的茶株今年已经养了回来,问明了明年又好产千斤茶叶,他在泺水江州都收得茶叶,进来的茶叶全都贩到九江金陵,再从下关浦口清江出去,茶越贩越远,利越滚越多。

  看着刚学会抬头的茂哥儿,凑过去叫他啃了一脸口水:“晚着些才好呢,非给她寻门好亲,我的姑娘就是状元郎也没甚个嫁不得的!”

  第99章 烧碳盆茂哥翻身点银两四郎换宅

  茂哥儿一天比一天大,从刚生下来的皱皱巴巴的小猴子长成了肥胖胖的奶娃娃,蓉姐儿带这个弟弟倒跟又养了一只猫似的,得了空便瞅着他又gān了点什么事,到秀娘闲下来数给她听。

  “我还以为是他拉了呢,憋了一张脸,原是在练翻身!”蓉姐儿笑盈盈的盘了腿坐在罗汉chuáng上,吃着蜜豆团子,一边嚼一边举了竹签子比划:“娘是没瞧见,他都要翻过去啦,可身上穿的衣裳跟guī壳似的,今儿都一到了,一次都没翻过去。”

  秀娘手上打了算盘盘帐,哪见蓉姐儿这么说“扑哧”一声就笑了:“这上头你倒比你弟弟快着些,也是他生的晚,天一冻衣裳厚起来,坐呀爬的都要更晚些。”

  蓉姐儿歪了头含住蜜豆团:“穿的少就能早些爬了?”没等秀娘应声是,她就急急下chuáng趿了鞋,一溜往自家院子里跑,茂哥儿正跟大白睡午觉,绿芽手里拿了斗篷一路追过去。

  “这又是怎的了?”秀娘一抬头就不见了女儿,赶紧放下帐,等她追到小院里,正看见女儿叫丫头往屋子里添碳盆,一下就加了五个,西厢房里很快就开始热起来,穿着里头的夹袄还不住出汗。

  蓉姐儿自家穿了薄袄,给茂哥儿也换上薄的,叫他躺在chuáng上自个儿玩,她就坐在榻上,挥了手里的的布老虎:“翻吧!赶紧翻呀!”

  秀娘立在门口瞪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气得上去就要打她:“你就这么折腾你弟弟,拿他当狗还是当猫,这也是当姐姐的人!”说着拿手指头戳了蓉姐儿额头。

  蓉姐儿捂了额头,滋牙咧嘴的作鬼脸,秀娘才要过去给儿子穿上衣裳裹起来,就看见茂哥儿,乐颠颠的摇手蹬腿,一下子除了厚衣裳,他左腿一蹬左手一撑,竟然险险翻了身去,蓉姐儿赶紧伸手托住小娃儿软软的背。

  手腕加上一点点力道,茂哥儿脸朝下,整个身体趴在软垫子上,连脸都陷了进去,秀娘“呀”的一声,就看见肥乎乎的儿子,仰着细脖子,抬起脸来冲她眯起眼睛笑,张着没牙的嘴巴,笑的滴出口水来。

  “看!弟弟会翻身啦!”蓉姐儿一把茂哥儿抱到身前,吧哒吧哒了好几口,摇晃着他:“茂哥儿真厉害,茂哥儿会翻身,比乌guī聪明多啦。”

  秀娘看看女儿再看看儿子,想着屋子里还没盘完的帐,叹一口气:“你带了弟弟玩罢,可不许把他折腾哭。”说着走到门边,回头又吩咐银叶:“看着些哥儿姐儿,把这帘子拉开此,也好通通气儿,过得一会子在砖地上撒些水。”

  屋子里炭盆烧的热,没一会儿蓉姐儿就出了一身汗,跟个小娃儿玩,比玩花球跳百索还累,她捏住袖子扇扇风,拿绢子擦鬓边的汗珠,弯了眼睛转到绿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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