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扶苍要御风而行,这狮子向来蠢,偏偏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这样聪明。
玄乙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远处又有无数祥光划破天际,继续有别部的战将们在往这里疾驰。清晏在她头发上摸了摸,将她往九头狮那里轻轻一抛,反身迎上那些即将靠近的祥光。
☆、 .第164章 帝女桑下(中)
天际不停有祥光落下,全战部的战将们都在赶来,可新来的倒霉战将们再也想不到当头就撞上钟山帝君与小龙君,连话都来不及说便被钟山帝君冻住,后面的小龙君跟商量好似的,上来便是一顿胖揍,全身骨头都打碎了,疼得一个个哭爹叫娘。
云海之上几乎已成冰封世界,无数战将们不是被冻成冰雕,便是早已陨灭,神躯还未来得及化为清气散逸。
果然是要对付三个共工大君,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玄乙像一片落叶似的打着旋儿掉在九头狮背上,吓得它险些从云海里滚下去。一只手捉住她的胳膊,随后她便落入熟悉的紧窒怀抱中。
方才的剑气化神一定叫他疲惫不堪,他急促的呼吸喷在耳边,还未来得及治愈的伤处鲜血涌出,神血浸透衣裳,贴在她后背的肌肤上,竟让她感到烫。
远处清晏和父亲的bào风雪正将天地都吞噬,祥光与祥光的碰撞,无声却又激烈。
其实这些她从来都不想看到,一丁点也不想。
“这次一定要听话。”
扶苍额头抵在她头顶,用力抱了抱她,木剑金龙再次将她吞入腹内护住,正yù御风而起,心底突地陡升一股寒意,直觉令他化作一团狂风,往侧边避开,只听尖锐而凄厉的破空声自极远处疾电般窜至身旁,赤色的弑神箭矢毫不留qíng破开夜风,带着战栗的屠杀之音,she向云海上的冰封世界。
后羿箭矢?竟连这种东西都用上。
扶苍疾飞入云海,但见这根本不长眼的后羿箭矢一路也不知擦伤擦陨灭多少无辜战将,诸神能躲远的早已躲得老远,被冻住不能动弹的倒霉鬼们只能暗暗祈祷这不长眼的弑神凶器不要刺到自己身上。
云海里几乎被冰龙绞晕的勾陈大帝咬牙切齿地仍不肯放弃自己的bào躁怒意,大吼道:“青元大帝!把后羿箭矢收回去!”
岂料极远处的青元大帝自己早已痛得晕过去了,后羿箭矢一旦解开封印,便只奔着神力震dàng处而去,打开封印的青元大帝成了第一个受害者,没来得及避开,硬生生被箭矢穿透肋下。
这枚箭矢集合了凡人的大怨念,造成的创处对诸神来说犹如剧毒,比浊气感染尤甚,回chūn术全然无用,眼看被擦伤的无数战将纷纷倒下,勾陈大帝头一次长声喟叹。
这才叫作茧自缚,青元大帝对付个三万来岁的堕落天神就这样贸然开启弑神之器,结果不光把自己搭上,还害了那么多倒霉战将。
突然之间,这根不长眼的箭矢迅速窜至烛yīn氏风雪的领域,如入无人之境,化为一道艳丽血光,立时便要刺入清晏后背。
似是察觉到没顶的危机,清晏急急朝旁让了一下,终究迟了一步,赤色箭矢穿透他的肩膀,带出大蓬神血,他痛得面色煞白,踉跄数步。诸多天神之血的气味令箭矢愉悦激昂,呼啸着在高处打个转,又化为一道血光疾she而来。
此时再躲已来不及,钟山帝君急急唤出数道冰墙,但闻碎裂声震天,qíng急之下他一脚将清晏踹了个趔趄,只见那道艳丽的血光倏忽间已到面前,胸口一烫,血光已穿过他的身体,跃向苍穹。
“喂!”
清晏一把扶住帝君的身体,他胸口正中被开了个dòng,冰冷的神血飚she而出。钟山帝君面上的神qíng很奇怪,忽而抬手按住胸前的伤,穿胸而过的痛楚原来是这样的,生平第一次体会,而他曾让这种痛苦伤害了自己的女儿那么多年,他一点也不知道。
染了血的手又慢慢从胸前抬起,抓住清晏的胳膊:“带你小妹逃。”
少了帝君的本事还怎么逃?!清晏也不知是怒还是什么别的,谁叫他多事?!这家伙除了给子女添堵,还能gān点别的吗?!
尖锐的杀戮之音又至,扶苍急急掷出纯钧,化为万千cháo水,瞬息铺开在他们身周,天之宝剑与弑神凶器撞在一处,风起云涌,可怕的巨大声响贯彻天际。
“还不拿下这几个背弃天道之徒?!”勾陈大帝身上的冰龙终于消失,他顾不得去管身上碎了几根骨头,只嘶声大吼。
剩余的战将们只得继续纷纷扑上前,试图制服受创渐渐不能动弹的清晏和忙于困住后羿箭矢的扶苍。以往对付魔王大君,痛打落水狗是最叫他们喜欢的过程,可眼下这状况却让他们一点都不喜欢。
浊气突然变得极其浓厚,密密麻麻的漆黑雪花纷扬而坠,下一刻便覆盖了整个云海之上,战将们不小心闯入这个领域,登时个个冻得犹如黑水晶神像。
扶苍急急低头,却见腰间的木剑早已裂成碎片,他们搏命相护的那个雪色纤细身影似穿花蝴蝶般,在漆黑的bào风雪中一晃,便要朝她的父兄飞去。可浊气令她的身体沉重不能腾飞,硬生生坠落云头,化为一条满身浊气的巨龙,在云层下翻卷腾飞,无论如何也飞不上来。
为什么要来?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才保护好的最重要的那些跑来为她做这些事,那样她先前吃的苦流的血,岂不全白费了?要她背负三个债,成天被追杀地活下去,她可不要过这种日子。
电光火石间,密密麻麻的瑟弦无声无息地潜伏而至,玄乙只觉身上一紧,从头到尾被缠了个结结实实。数根巨大的弩箭紧随其后,她再也躲闪不开,硬生生被一根弩箭贯穿龙躯,冰冷的血如骤雨坠落。
她倏地现出人身,脱开瑟弦,化为yīn风坠落在崖边。
不远处的帝女桑为风chuī得又发出下雨般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应当是bào雨了。
玄乙长袖一挥,一百零八条黑水晶般的冰龙将凄冷的月色尽数遮挡,瞬间又裂成无数漆黑冰刃,毫不留qíng往战将们席卷而去,被冰刃擦伤刺穿处,疯狂的浊气翻涌而出,剧痛令战将们几yù晕厥。
抱歉,最后一次也没听话,最好别看这里,她的血把他的衣裳弄脏了,这景象不会很愉快。
喷出一口气,数道漆黑冰墙横贯天地间,辽阔而深邃的夜色般的bào风雪在云海上绽放,她果然可以这么牛bī哄哄。
术法神兵撞在冰墙上,惊天动地的声响一阵阵,突然,那被后羿箭矢纠缠不休的剑气化cháo不受控制一般调转方向,万千cháo水狂bào而狰狞地汹涌呼啸,冰墙瞬间便被撞碎,要将这堕落天神切割成碎片。
眼看那道雪色身影便要被cháo水吞噬,勾陈大帝那声“好”字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喊出来,却见那片巨大的cháo水好似被无形的威压骤然压扁,随即忽地化为一条金龙,顺从地张开金光灿灿的大嘴,一口将烛yīn氏公主吞入了腹内。
☆、 第165章 帝女桑下(下)
白衣战将的身影急急追落在崖边,金龙化为苍蓝的天之宝剑落在掌中,扶苍面色如雪,冷汗一层层从额上滚落,方才那一下神力极度震dàng,此刻已令他眼前阵阵发黑。
不可以晕。
可他双膝发软,实在没有办法站住,唯有将纯钧cha在地上,双手按住剑柄支撑身体。
龙公主绵软的声音自纯钧内响起:“我还是当了一回魔王大君,厉害吗?”
厉害个鬼。
连绵不绝的祥光犹在坠落,有些被不长眼的后羿箭矢掀翻,有些被肆卷的漆黑bào风雪吞没,可更多的正往这里赶来。
“清晏和我父亲会死吗?”她又问。
那叫陨灭。但他们不会,会死的是如今身处纯钧中受到重创的她,如果被抓出来,绝无活路。
扶苍咬牙试图震dàng神力,唤出剑气化神,可他好像再也不能够了,连站着都用尽所有气力。他曾有梦临,帝女桑下,纯钧失控,将龙公主一剑穿心,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梦境成真。
巨大的祥光急急坠落,青帝的惊怒jiāo剧的声音骤然响起:“扶苍!放下纯钧过来!”
扶苍眯起眼,静静看着对面的父亲,他沉痛的神qíng,不可置信的目光,隐含的愤怒。他仿佛在说:你和烛yīn氏公主的纠缠,到如今真的要不得善终。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自小到大在青帝宫里渡过的漫漫时光,疯狂而嚣张的巨树,清澈若水晶的澄江湖,幽雅的淡月小榭,他亲手种下的仙华杏花,自小到大练剑时,父亲的谆谆教诲。
他常说:扶苍,你天赋难见,青帝华胥氏剑道,将来必在你手中辉煌。
他这小半生大多数时候都是疏懒而冷眼旁观的,并未觉得有什么事需要付出全身心去做,当战将履行职责也是顺其自然,称职地维护着天地秩序。
倘若没有龙公主,他的一生大约会很顺遂,就像父亲说的,将来即位青帝,四野八荒无数更好的神女任他挑选,华胥氏剑道由他辉煌,未来光辉而平稳,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
可他已经遇见她了。
所以抱歉,他不能放下纯钧。
苍蓝的天之宝剑化作璀璨的大片金光,柔和而不容抗拒的清风再一次在晨曦中涟漪,这一次的神像清晰而深刻,双手合拢,将那天上地下无处可去的堕落天神收在掌心,神像低低俯首,仿佛正注视着掌中的她。
白衣神君失去了支撑,身体缓缓摔落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勾陈大帝扬手便是万道金光yùshe出,冷不丁手腕忽被数根瑟弦紧紧缠住。
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太子长琴!你到底站哪边?!”
刚刚他俩还配合挺默契的,差点就把那公主重创,结果他说翻脸就翻脸,怎么这样反复无常呢?
太子长琴吼得声音比他还大:“丁卯部战将是你说杀就杀的?”
勾陈大帝又扭头望向一旁的青帝:“青帝陛下,你怎么说?华胥氏要一路捣乱到底?”
青帝没有回头,向来儒雅的声音竟带了一丝yīn冷:“犬子行错,我自当斥责教导,不敢劳烦勾陈陛下。”
那他们就僵在这里?勾陈大帝怒不可遏,转头四处乱看,却见战将们犹犹豫豫地立在高处,谁也不动手,更有也不知哪个战部的一群战将,连执掌主将都不见,蹲在一旁无所事事。
他厉声道:“你们是哪一战部?主将呢?!”
立即有战将小声道:“玄冥帝君说,小龙君是他爱徒,他不爱来打杀,叫我们自己看着办。”
这才真真是一个两个都胡闹。后羿箭矢还在云海里胡乱穿梭,发出的声音吵得耳朵都在疼。对,还有这么个逆天的玩意儿,没对付到堕落天神,反而把战将们追的犹如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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