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他便在朝堂之上提起约束友邦人士的行为,表示友邦人士长期在糙原上跟野马一般,来到大梁之后还会攻击无辜路人。很不幸的是,他儿子这次充当了一回无辜路人,容妍所担心的陈大郎的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比如损失一口好牙,某处骨折等全部都中。这让容妍很难相信他只是打了几下。
陈大郎年纪不大,难道就骨质疏松到了这一步,这么不禁打?
不过陈御史慷慨陈词,说的正义凛然,这次又是思谋周全了再行发难,今上不得已便宣了阿尔木前来。
后来许多人提起这次友邦人士与御史大战,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友邦人士的爱qíng观。这对于还处于包办婚姻的大梁无数少年男女们,真是令人心向往之。至于朝堂之上的争执……说起来也是很有趣味的。
陈御史跟阿木尔讲律法,阿木尔就拿出法盲的派头来,跟他谈爱qíng。并且振振有词的宣布他们北狄那套被山神认证过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只是为了娶到心爱的女人,并且非常遗憾的告诉陈大人,早知道沈婉不是陈家儿媳妇了,他就不必这么费尽力气与陈大郎决斗,这真是降低了他的格调。
言下之意便是,若此刻沈婉与陈大郎没和离,他倒可以光明正大挖墙角了!
那些守礼守旧的重臣们听的瞠目结舌,年轻一点的听的兴致盎然,众人的qíng绪完全呈两极化。
陈御史见跟这北地蛮夷普法艰难,便跟他讲道德伦理。阿木尔却又翻旧帐,认为陈家nüè待了沈婉,他知道以后,原来觉得揍错了陈大郎,后来觉得……还是揍得轻了。并且振振有词,妇人辛苦cao持家务,还要生育子嗣,是多么辛苦,不但不体谅还要打老婆,简直比禽shòu还不如。禽shòu尚知体贴伴侣呢。
陈御史:……
家丑被一再曝光在朝堂之上,这种隔一段时间就要拉出来晒一晒的节奏,他家儿子以后果断要打光棍儿了。——纳妾不答数,只能算单身男青年。
总之阿木尔今日被宣,在朝堂上就是耍无赖,无论陈御史放什么招他都不接,顺便……胡搅蛮缠,弱化打人事件,将一桩严肃的外jiāo事件弄成桩桃色纠纷,竖立起他北狄痴汉的形象,qíng到深处啥疯事儿都能做出来,打了心上人的前夫,也不是什么大事qíng嘛。
容妍从他那里讹了一包宝石,十盒香料,还有其余很多东西,说是要拿来打通关节,让他在朝堂之上好好发挥。总之制定战略方针的是容妍,他只是实际cao作者。原本他还有几分紧张,哪知道试了几次之后,发现陈御史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最上面的皇帝陛下都没有制止,只做壁上观,一众官员唯恐天下不乱,说什么话的都有,阿木尔就更放心了。
他来大梁的时间足够了解慧福郡主的背景了。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只是一呆,后来渐渐相处起来,便觉自己当初在容家危难之时,难得拉了一把,真是积福,因此在大梁的生活才会顺心遂意。容妍向他敲诈活动资金,他虽嘴里叫着ròu痛,但拿出来的都是最好的东西,更是一度怀疑:这丫头不会是将东西偷偷送到了御前吧?不然她如果需要去贿赂容国公,完全不用送这些东西,只需要一句话,爱女如命的容国公又岂会打个推辞?
现在见到今上的态度,心中便有了几分明了,更是有恃无恐了。
最后的裁定结果大大出乎陈御史的预料。他原本的计划是,先咬住了阿木尔,然后再将他背后的容国公以及慧福郡主咬出来。上次两家便结下了梁子,容国公虽不曾在朝堂之上明言,也从来不找他麻烦,但是陈御史却特别想找容国公的麻烦,顺便……再给慧福郡主扣个品行不端的帽子,最好连楚家的面子也扫上一扫,那才痛快呢。
他本着咬住一个揪出一大串的原则来办事,哪知道北狄蛮人太狡猾,很多时候你挖了坑他也不跳,专拣小路走,两人的对话完全搭不到一条线上,还专往他痛处戳,真是气的他恨不得当场摔笏,最后连辞官的话都说出来了。
也是,儿子被揍,老子在朝堂之上却不能为他讨回公道,他要还能站在这里,恐怕都要被人笑死。
陈御史原本只是拿辞官来向今上示威,哪知道今上听了此话,立刻准了他的辞官,并且温言安慰,又传召御医为陈大郎诊治,显示了一位君王的胸怀。看吧,官员在朝堂上发脾气不gān了,当君王的不但不计较,只是顺了他的意,还要关心下他的儿子,多么仁慈贴心?
被削成白板的陈御史:……
他站在朝堂之上,见周围同仁没一位帮他说话的,目光扫过身后,瞟见苏公知的脸,发现他似乎笑的十分开怀,腔子里像被什么塞住了一般,一口气憋住差点上不来。
朝堂之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早应该明白,今上拔走他这棵萝卜,再移过来一棵听话的好萝卜,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醒悟过来的时候,陈御史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过,显然今上也并没有打算完全包庇北狄副使,除了申斥他不懂礼法之外,又特遣一名翰林院官员前往北狄商会向北狄众人普法,督促他们学习大梁律法,又约束平日言行,不可再出乱子,胡乱上街打人。至于保留北狄男人之间决斗的风俗习惯……以后决定之前,还是要前往专门的衙门备案,免得误伤路人。
陈御史:……
这还是包庇!
☆、169 畅意
被削成白板的陈御史回家之后,老妻怒骂,儿子怨恚,没几日就病了。等他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便有政府官员上门收回宅子。
他住的这宅子乃是官员宅邸,先帝钦赐,如今已是白身,自然再住不得了。萧泽没在他辞官的第二日就派人上门收宅子,已经算是仁慈了。如今谁不夸新君仁厚?
陈大郎被阿木尔打折了三根肋骨,一条腿骨,掉了四颗门牙,其余的倒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只不过自他被萧泽判和离之后,陈夫人一直想着再给他娶一房名门淑媛为妻,只可惜他的名声如今坏了,大家都知他好赌,连媳妇的陪嫁都不放过,还动不动打老婆,都十分鄙视陈家门风,自不肯将闺女嫁到他家来。
任陈夫人开出多高的条件来,也没人肯将女儿许配给陈大郎。
原本陈夫人便在伤脑筋,哪知道又逢丈夫辞官的噩耗,顿时气的几乎厥过去,连日来又骂又咒,充分显示了一名中老年妇女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几十年夫妻都算得相敬如宾,到老竟然将罢了官的丈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陈大人心里也清楚,他在朝堂之上提出辞官,不过是对今上处理阿木尔打人事件的不满在抗议而已,原本就跟发发脾气一样,事实上他还没做好不当官的心理准备,今上就……拿他的气话当了真。
若是让他告诉夫人,说起来自己是辞官的,可事实上等同于罢官,这话太也丢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一腔郁气便只能憋在心里,憋出病来。
唯今之计,只有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住了。反正京城陈大人是没脸再住下去了。
万一在哪个街道或者酒楼遇见,总归没脸。
陈家举家南下的那日,沈婉得到消息,坐在临近城门口的酒楼之上,遥遥目送。
她是好女儿好媳妇,哪怕陈家不肯承认她是好媳妇,她扪心自问,也觉无愧于心。过往数年婚姻像噩梦一样,总是纠缠不休。赶车的乃是陈家积年老仆,她站在二楼,看着那三辆马车从楼下缓缓经过,头一辆车大约坐着前公婆,车帘垂挂的严实,瞧不见里面光景,大约他们也不愿意让别人瞧见。中间的一辆马车里坐着陈大郎,他是生于斯文长于斯,又向来最喜热闹繁华。
整个大梁,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比得上上京城中的热闹繁华?
被迫离开上京城,于他真是万般不愿,因此这一路他都撩起车帘去瞧。猛然抬头,却瞧见站在二楼雕花栏杆前面的女子,身子纤弱如柳,目光沉静。两个人的目光相接,他下意识连呐呐出声:“媳妇儿——”
这是自去年底沈婉在街上被打,当场被慧福郡主带走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已经恢复了当初的秀雅,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无喜也无忧,只低头瞧着他。陈大郎忙喊:“停车——”
驾车的老仆停了车,他试图下车去,还使劲朝着楼上的女子招手,“阿婉——”沈婉苍白着脸朝后大大退了一步。
在陈大郎的心里,沈婉自嫁过来之后,对他可算是贴心贴肺的好,不计回报的好,大多数时候都温柔顺从,和离也不是她的主意,而是今上判离。她心里,定然对他这丈夫还是有点感qíng的。
就在陈大郎折腾着要停下车,试图上楼去找沈婉之时,从沈婉的身后闪出来一名女子,身形高挑修长,笑的不怀好意。正是导致他们夫妻和离的罪魁祸首。陈大郎一怔的功夫,容妍已经从身后摸出来一张弓,对着他瞄准,箭去出飞,他还未放下帘子,马车板壁一震,那一箭竟然she到了他马车车窗的板壁上,箭头直达寸许,慧福郡主臂力竟然不轻。
陈大郎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抬头去瞧,似不能信沈婉会对他如此狠心。但事实证明,他太高估与沈婉之间的夫妻qíng份了。慧福郡主一箭she过来,不见沈婉阻止,她再张弓搭箭,沈婉竟然也只站在一旁微微一笑。
“快走快走——”陈大郎尖声大叫,急催老仆驾车速走。
载着陈大郎的马车很快从眼前驶过,后面紧跟着的是他的姬妾们乘坐的马车。方才那一幕也落到了这些女子眼中。有胆小的往马车里缩,胆大的在小声议论:“没想到少夫人这般心狠,全然不顾大郎死活!”也有的议论:“少夫人和离的倒是好时候,听说那位北狄副使为了求娶她,都跑到金殿上跟老爷吵起来了,她倒是好命!”
还有不愤的,忍不住嘀咕:“若不是那位副使打了大郎,跑到金殿上大闹,大郎能受伤?老爷能不当官?少夫人真是心底狠毒,往日倒装的跟个善人似的……”
无论这些女子如何在背后议论沈婉,于她来说,不但入不了耳,且终其一生都不再与这些人有任何jiāo集,眼见着陈家马车遥遥远去,就跟丢掉了一个包袱一般,她心中轻了一大截。
“郡主——”她转头来,原本是要致谢的,可惜容妍不等她开口,便扭着手腕叹息:“陈大郎是赶上好时候了!”
沈婉不解,容妍好心为她解惑:“想当年我想she头,肯定she中的是脚,想she身子,说不定就在八尺开外了。苦练了这么些年箭技,如今总算能she个差不离了。若是赶上我当年的箭艺……他今日也不知道哪里会被我she个血dòngdòng?本来只是吓唬下他,弄出命案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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