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落将随身的帐册以及分红银子一股脑儿都给李富贵。
“李叔,这是本月摆件的分成,你看看帐册点一点。”
李富贵也没点数,直接将银子袋收了过去,帐册退了回来。
“我还能不信你?!”
林碧落见机,立刻接口道:“李叔既然信我,就别走了留在上京吧?”
当初李富贵替她家盖楼的时候,她便发现李富贵的关节不太好,久坐起来都站不稳。后来得知他是楚君钺的人,想到东南水军的特xing,便想到了许是他在水中久泡,东南空气cháo湿,不利于关节,这才跟着楚君钺来上京城中休养。
这一点,她后来从十二郎口中证实了。
李富贵多年在海中久泡,落下了关节不好的毛病,东南气候太过cháo湿,不利于他的关节,便被楚家父子带到了京中休养。依他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在军中服役了,如今虽然有军籍,却等于闲置。有楚家父子担着,还能吃几年军饷,若是赶上哪一年大清查,也只有带着遣散费回家一途。
只是他年纪不小,家中也无妻室子女,唯有一弟一妹各自成家,皆是寻常渔民,回去了也等于孑然一身孤独度日。
“我离家多年,着实思念家乡,很想回家乡去度日。”他答应林碧落暂时与她合作卖摆件,也是身边积蓄不多,想多积攒点银子而已。
“李叔,想家了便回乡去探亲,住些日子便回来吧?我听得十二郎说,你这关节在南方住着可是疼的厉害,来上京城便要好上许多。况上京城中名医云集,咱们多挣些银子好生调养,说不得便会好上许多,万一能彻底治愈也说不准呢?”
楚家父子带李富贵回京,除了气候,还考虑到上京城中大夫的医术,比之其它边远地区,总归要好上许多。
李富贵轻捶了捶两腿,连连摇头:“你这小丫头生成了一张巧嘴。我这腿哪里就治得好呢?听说我弟妹们各自都有了孩子,待我回乡便过继一个,放在膝下养老。打了半辈子仗,我还是想要回乡去。”又指着他院子里四处摆放的木头:“我这些日子便多雕些,待我走后你便可以多卖些日子。”
林碧落见他去意已决,上次十二郎便没将他说动,自己这次只能再加把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李叔,你年纪不大,gān嘛要过继一个啊?再亲的侄子外甥,那也不是你自小养在身边的,哪怕心xing脾气,生活习惯,也要与你磨合一番。况且他们都是自小养在父母身边的,哪怕你家里阿弟阿妹答应了,可若是孩子心里有别扭,也不好的。就算是过继个奶娃娃,可你自己能照顾得好吗?要你去雕刻个小东西那是驾轻就熟,小奶娃……我还真没觉得你能照顾好。不如你回乡探亲,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自来到上京城,李富贵就此事无数次辗转反侧。林碧落说的qíng况,他未尝没有考虑过,可是再考虑,摆在面前的似乎唯有这一条路了。
比起军中那些打仗伤了胳膊腿的,或者只能瘫要chuáng上的,生活不能自理,又不能吃军饷,最后拿了一笔安置银子回乡,最后生活潦倒落魄的,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怎么从长计议?”
“李叔你想,你年纪也不老,咱们好好gān,到时候我让魏妈妈多多留意,给你娶个李婶回来,到时候生个白胖小子,就在上京城里安个家,多好?!”
李富贵:“……”这孩子未免想的也太多了!而且……她提起嫁娶说亲,一点害羞的意思也没有。但是……意外的他竟有了几分意动。
人越上年纪,总是越希望家旺人齐,尽享天伦,他也不例外。尽管内心深处还有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可是现实
“我这把年纪……”都可以做适龄小娘子们的爹了。
林碧落一瞧有门,连忙安慰他:“李叔,你一点也不老!没见许多有钱人七老八十还娶十三四岁小娘子做妾的?你这个年纪,大不了咱们寻访年纪稍微大些的小娘子,只要有一手好厨艺,等将来你成了亲,我还能时不时来你家蹭饭吃呢。”
“你这小丫头!这都cao什么心啊?小小年纪还替人保媒,就不想想自己的归宿?”李富贵训她几句,见她笑嘻嘻似滚刀ròu,全无一点小娘子们提起归宿的羞意,连他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李叔,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等你准备好了,让十二郎陪你回乡探亲,还要烦请你将生辰八字给我,我好回头请我阿娘与魏妈妈提这事儿。等你回京之后,说不准便能成亲呢。”
“你还知道这事儿未出阁的小娘子不好开口提?”
林碧落笑的很是无赖:“我不是不好开口提,我这不是怕吓着我阿娘吗?”
幸好,这几年何氏的胆子在林碧落时不时的锻炼下逐渐大了起来,不复当年的怯懦。
☆、第76章 对比
六月初,李富贵将小院的钥匙留给了林碧落,带着十二郎返乡了。
十二郎临走之前,林碧落再三jiāo待:“你要是将李叔送回去带不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跟他一起在乡下打渔过活去吧!”
“……”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一个前途大好的护卫,看帐讨债看家护院跑腿,与三教九流打jiāo道,几乎可算无所不能,怎么就要被发配到渔村去当个打渔少年?
上京城中的繁华他还没看够,还想着娶一房漂亮的媳妇儿呢……
“定不rǔ使命!”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林碧落充分理解他语气里的被迫不甘,笑的毫无负担。
果然报复十二郎这种事qíng她做起来不但顺手,还慡气!
半闲堂生意愈见红火,林碧落不断开发出来的各种小食深得妇人与小娘子们的喜爱,每日爆满。灶上的媳妇子们工作量极大,林碧落充分考虑,又买了四个灶上的粗使丫头来打下手。
从五月底至六月头,何氏忙的团团转。
只因林碧月出门子的日子近了,她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如今光铺子里的事qíng都够林碧落忙的了,家里的事儿是一点也指望不上她了,唯有自己忙碌。
在这么忙的间隙里,林楠却跑来告诉林碧落,包先生找她有事儿。
林碧落自离开学堂,极少有功夫回去。最近的一次还是半闲堂开业之前,她特别跑到包先生那里求字。包先生虽是读书人,但并不迂腐。尤其是对林碧落,更多的是欣赏。
他教的学生里,这个女学生算是极为聪慧的,凡事一点就通。小小年纪担当起养家重责,且做的有声有色,便是与权贵相争,也毫不退让,一身傲骨让他赞赏不已。
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林碧落特意让迎儿包了些店里的小食,亲自去拜访包先生。哪知道包先生找她,却是为了林楠。
原来林楠这一年间极为刻苦,读书成绩在学堂里一直名列前茅,作为包先生的得意弟子,他当然希望林楠能够更为出色。
“……做学子的,势必要学会兼听则明。他久在我门中学习,时日久了却并不是好事。要知凡事都只听一家之言,久而久之便容易闭塞。我有个师弟在应天府书院教书,想着让楠哥儿去应天府书院读书。应天府书院虽比不起东林书院,但先生也是博学高识之人,况学子家境不至显贵,更宜专注学业。你意下如何?”
“这件事qíng……不是应该让我阿娘来决定吗?”包先生这种郑重与她商议的态度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包先生一笑:“你阿娘到底是后宅妇人,这些事qíng你定然也能决定。我越过楠哥儿直接找你,便是怕他要计较花费。应天府书院到底是有名气的书院,花费不菲,我想着你家中如今境况也不错,才来唤你商议。”
林碧落想想,也是。
若是阿娘听了包先生的话,回家来还得与她商议。况阿娘是个寡妇,到底不太便宜。自己是包先生的学生,倒不如唤了自己来商议,两厢便宜。
她起身,恭恭敬敬向包先生施了一礼:“先生为楠哥儿的学业费尽心思,我替阿弟谢先生大恩!这便回去与家母商议,尽快送楠哥儿去应天府书院读书,到时候还要麻烦先生写引荐信呢。”
书童送了她出来,林碧落又去后院与包师母问了个安,这才到了前院学堂。
林楠陪了她过来,却被书童挡在了外面,这会儿急的抓耳挠腮,见到林碧落忙迎了上去:“阿姐,包先生找你到底什么事儿?”
林碧落在他额头敲了一记,板起脸来训导:“你是不是在学堂里淘气,与人打架了?”
林楠一缩脖子,整个脸都红了,“阿……阿姐你知道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半闲堂开业的时候,二婶不是在官府挨了打吗?勇哥儿在学堂出言不逊,我教训了他几句,他竟然扑上来打我,我们俩就打了一架……”为此兄弟俩个都挨了包先生十戒尺,被罚站了半日。
不过也不知道林勇怎么想的,罚完了站,倒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那眼光瞅着倒不似愤恨,还有点小动物怯怯的想要亲近又不敢的感觉,倒弄的林楠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他伤到你哪了?”林碧落本来只是起了个玩心,哪知道却诈出这么大一件事来。揪着林楠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个遍,只差扒光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无伤口了。
林楠被她的目光给吓住了,使劲挣脱她的手,后退几步,这才红着脸摆手:“我一点也没伤到。阿姐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两年有空,我也会跟着阿柏练练拳脚,勇哥儿哪是我的对手?你没瞧见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当日还不是很明显,第二日来脑袋都肿成了个猪头。
还是林楠从邬柏那里要来的跌打伤药,给他涂了。
涂药的时候林勇一声不吭,林楠手劲再大,他也只是哼哼,就坐在位子上装木头,面无表qíng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半闲堂发生的事qíng林楠倒是知道,二婶被三姐姐想法子好好教训了一顿,而且她还没地儿诉冤去,简直是大快人心。但是等他跟林勇打完架了,见他脸上的伤没人管,自己又寻了药来亲自给他擦,不知为何,林楠心中隐约觉得勇哥儿有几分可怜。
按理说,勇哥儿父母双全,若论起可怜来,自己这个亡父的堂兄才更可怜一点。但是林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相反,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家的幸福生活是偷来的,幸福的令人惴惴不安。特别是知道林碧落的真实身份之后,这种感觉就更为qiáng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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