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夫人眼睛一瞪,拍着七娘子的手道:“你做姐姐的怎么还想着抢妹妹的东西,平日里还少了你的新衣不成。”眸光一闪,承恩侯夫人留了神瞟了娇娘一眼,心下微微一沉,这九娘子到底是随了她那贱蹄子的姨娘,生得一副勾人魂的模样,合该也是做小的胚子。
“七姐姐若是喜欢我就不要了。”娇娘笑吟吟的说道,粉嫩的小脸为侧着,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七娘子冷笑一声:“谁稀罕。”说罢,身子一扭,竟气的跑了出去。
“冤孽,冤孽。”承恩侯夫人拍着一旁的huáng花梨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无奈道:“随她去,随她去,这么脾气也是该改改了。”话虽是这般说,可哪个不晓得她最是疼七娘子不过了,身后的蕊香早就追了出去。
被七娘子这么一闹,承恩侯夫人也没有心思让这些碍眼的姨娘庶女杵在自己眼前了,便打发了她们回去。
出了长chūn院,几位姨娘姑娘就各自归了自己的院落,五姨娘与二姨娘一道朝南院走去,八姨娘提了嗓子喊了一声,拉着六姨娘也紧跟了过去,甩着手里的帕子笑道:“大冷的天,咱们也没别的消遣,何不聚在一起打打叶子牌呢!”
“我就不去了,为十娘子绣的锦衫还差几朵盘花呢!”六姨娘柔柔一笑,轻声说道,手颇有巧劲的把袖摆从八姨娘的手里抽走,微微颔首后带着丫鬟离去。
八姨娘挑高的眉尾轻轻一扬,巧笑道:“瞧她这个扫兴劲,府里又不是没有绣娘,何苦劳这个累。”
“既然六姨娘走了,我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天冷的很,我这个年纪可比不得你们,就先回了。”二姨娘不接八姨娘的话茬,笑了笑便自行离去。
八姨娘轻啐了一口,chūn光流转的美目微扬,朝着嘴边衔着笑意的五姨娘道:“五姨娘若是不嫌弃,可允妹妹去你那小坐?”
五姨娘微一沉吟,片刻就笑了起来:“瞧你说的,我正巧无事巴不得有人来说说话呢!”说罢,就挽着八姨娘亲亲热热的去往南院的缀锦居。
说起来八姨娘平日里甚少来到缀锦居,免不得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软在贵妃塌上,手里抓着几颗蜜饯杏铺,娇声道:“到底还是五姨娘得侯爷的欢心,这缀锦居比我那暖沁坞可要qiáng上百套。”
“妹妹说笑了不是,这府里上下谁不知你那暖沁坞内种的海棠是侯爷特意为你高价寻回来的,就冲这也是独一份了。”五姨娘淡淡一笑,端起一旁的描画青瓷盖碗,轻觅了下茶沫儿。
八姨娘高声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得意之色:“姐姐这话我爱听,在这府里咱们这样的身份依靠的是什么,无外乎就是侯爷的宠爱,旁人笑我轻狂,又怎知我如今不趁着颜色还好且能轻狂几日,日后指不定落得比二姨娘还不如呢!”话音轻缓,八姨娘微叹一声,勾了勾嘴角:“我是比不得姐姐有两个好女儿,日后的好日子可长着呢!不过我这也是一身轻,无儿无女的也不用cao那一份心,说来咱们府里的姑娘我原还当二娘子最是有福不过了,听身边的丫鬟说当初十里红妆抬进了文伯侯府,进了门就是当家主母,不过二年就生下了嫡子,侯爷又爱重,说起来哪个不羡慕,只可惜啊!二娘子这后福委实薄了些。”八姨娘说到这里,话音儿一顿,撩起眼皮子窥了窥五姨娘的神色。
五姨娘神色不变,笑的妩媚多姿,只是把端着手里的盖碗轻巧的放了下来,八姨娘不以为意,只沉叹一声,继续道:“说起来二娘子这好日子还没有尽头呢!偏生糟了那要人命的病,昨个侯爷还与我说了起来,二娘子怕是熬不过了,如今不过是用药汤子吊着一口气,怎么着也得让她撑过年节才成。”
“之前夫人不是说病已经见了好吗?”五姨娘眨了眨眼睛,启唇说道,仿若没有从侯爷口中听过二娘子如今已起不得身的事qíng。
八姨娘嗤笑一声:“那不过是耳边话,听听就得了,姐姐怎么还真就信了?文伯侯都找到了侯爷那来,如今二娘子是只出气不进气,若不是侯府家底子厚,又请了太医吊着命,每日老参汤的灌着,这人怕是早就没了。”说罢!八姨娘拿着帕子拭了拭手,笑道:“得了,我也不在这叨扰姐姐了,你先忙着,有什么事使了人来我那通个信就成。”话音一落,八姨娘起了身,摆动着妖娆的身姿走了人。
五姨娘让平chūn送了八姨娘出门,自己沉吟了许久,把八姨娘的话反过来复过去的嚼了又嚼,才抬手召来了平翠,低声耳语了一番后打发她去了临水阁。
☆、第 4 章
临水阁内欢声笑语不断,四个大丫鬟围在娇娘身畔逗趣,惹得她喜笑颜开,香柔的身子娇滴滴的软在锦织的美人塌上,膝上伏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儿,室内的暖炉更是烘得她一张小脸粉艳生香。
“主子,今儿夫人倒是大方,那孔雀罗竟没给七娘子,奴婢瞧了,那银丝比头发丝还要细,织在罗缎里隐隐约约折出光亮,可好看的紧。”
“什么稀罕玩意儿不成,咱们主子又少了穿戴了?不过是孔雀罗罢了,上个月侯爷赏给主子的紫貂皮大氅才叫稀罕,就连里子的针绣都是捻了金银丝的,主子一穿出去可把几位娘子都眼馋坏了,就连七娘子都跟侯爷闹了好一通。”同贵撇着嘴角,脆声说道。
“行了,什么孔雀罗紫貂皮的,在稀罕也不过是上身的物件,更何况,呵,于我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催命符罢了。”娇娘冷笑一声,侯府虽说不曾亏待过她们这些庶女,更甚者算得上娇养,可正如同喜说的,那些稀罕玩意也轮不到她上身,近来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这般大方,不过是为她添光增彩,等及笄后能卖个好价钱罢了,打量着她不晓得他们的心思不成。
“主子。”同贵等人动了动嘴角,想说出安慰娇娘的话,可也明白主子口中所说的不过是一件事实罢了。
娇娘挥了挥手,嘴角轻弯着:“好了,不说那些丧气话了,往好了想我比旁的姐妹还要qiáng上许多呢!至少我的价值在父亲的那里还入得了眼。”
随着娇娘的话音儿轻落,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冷凝的气氛让站在门边探着头的小丫鬟打了个寒颤,直到银宝看见那探头探脑的小丫鬟,走了过去,低喝一声:“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管教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银宝姐姐,是……是平翠姐姐在外面呢!”小丫鬟吓的一缩脖子,低声说道。
银宝愣了一下,赶紧让小丫鬟把平翠请了进来,口中笑道:“今儿是chuī了什么风,平翠姐姐怎么来了?可是五姨娘那有什么事不成?”
“是点子事要与九娘子说一下。”平翠低声说道,随着银宝进了内室。
平翠在临水阁呆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把五姨娘要传达的话清晰而完整的叙述出来后就离开了。
娇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膝上乖巧的小猫,娇容冷凝,眸底透着复杂的神色,沉默了好半响只叹了一声,不知是叹息二娘子的命运还是叹息她即将迎来的风雨。
“主子,您得尽早有个盘算了。”金宝低声说道,她素来是个灵透人,平翠所传达的话她自是明白是什么意思,若二娘子真的是那般状况,她必然会趁早打算,毕竟她还有一子,依着二娘子以往的xing子,定然会使出万般手段让文伯侯在她走后迎娶魏家女进门。
娇娘阖上了眼,无声的叹了一口长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就是在筹谋,婚事也逃不过父亲的盘算。
却如娇娘所想,她的婚事承恩侯自有他的成算,难得的早早回了侯府,无视承恩侯夫人惊讶的眼神,承恩侯依旧富有魅力的英俊面容浮现了一抹笑意,看向她的眼神更是难得充满了温qíng。
“今儿倒是难得,你竟然没被外面的小蹄子勾了魂了。”承恩侯夫人冷笑一声,承恩侯的风流她打进门的那天起就领会了,这些年若不是靠着几个子女支撑,这日子她早就过不下去了,这府里的糟心事堵得她心口直疼,只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就相中了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更可恨的是当年太夫人自己对老侯爷纳妾养外室恨得咬牙切齿,闹得府里是乌烟瘴气的,结果自己只生了这么个风流种,可轮到了儿子,就以子嗣为名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儿媳妇的颜面,可劲的由着她儿子往回抬女人,若不是她手段了得,那些贱人甚至要欺到她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承恩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姿态随意的坐到了夫人身边,说道:“别闹脾气了,我听说今儿平国公夫人带着小公爷来了?”
“来了又如何?”承恩侯夫人淡淡一笑,收敛了怨气,她就知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早回。
承恩侯哪里不晓得他这夫人对自己的怨气,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他多纳了几房妾室罢了,可她也不想想,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风流种,对于女色又怎会不动心,若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承恩侯府了。
“嫣娘的婚事先不急,你也不必火急火燎的相看人选,我另有打算。”
一听这话,承恩侯夫人脸色当即一变,把手中的盖碗狠狠的掷在地上,怒声道:“我告诉你,嫣娘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你别想着用嫣娘来攀附什么狗屁权贵,你有什么主意只管往你那些女儿身上打,嫣娘你想也别想。”
“你这像是什么样子,我看你是一点体面也不要了。”承恩侯低喝一声,脸上颇为挂不住,本想甩袖而去,却又想起了文伯侯说起的话,最终只沉声一叹:“过几日文伯侯太夫人做寿,你寻个时间带嫣娘、柔娘、娇娘、瑶娘过文伯侯府去瞧瞧蓉娘吧!让她们过过蓉娘的眼,看看哪个能得了她的眼缘。”
承恩侯夫人先是一愣,待缓过了神,脸色猛然一变,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扣进了掌心里,声音不自觉的带着颤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前桂嬷嬷来还说蓉娘的身子见了好,如今都能起身了,是啦!蓉娘的身子见了好,想来是该好好热闹热闹了,让嫣娘几个去文伯侯府走一趟也是应该的。”
“夫人,何苦自欺欺人,蓉娘……怕是不行了。”承恩侯阖了阖眼,掩去眼底的哀叹,到底是自己的嫡女,他亦是伤心的。
“你胡说什么,蓉娘的福气大着呢!怎么会就不行了,是哪个贱蹄子在你耳边胡言乱语。”承恩侯府人怒瞪着一双眼眸,厉声喝道。
“你给我冷静点,就算为了蓉娘你也该早些作出打算来,文伯侯早前与我透了话,蓉娘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勉qiáng撑着罢了,能不能撑过年节还说不准,真若是撑不过年节,也得捂下来,如今这个时候可不能给今上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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