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卿微笑:“韦公子过奖,只要是读书人,对这些多少都有所了解。”
话刚说完,他忽然后悔了,赶紧解释:“呃……我是说……实在没别的意思”
被人看成文盲,小乔也有点尴尬,却只好说:“没关系我,确实不算读书人”
还好宋娉婷快言快语解了围:“端砚我是知道的,其它的……也太多了我们只买下四大名砚就可以,那个诸砚之首给你大哥,剩下三个……”
小乔眼珠转了两下,看着许俊卿问道:“世人多爱收藏砚台,古今亦然,名砚珍贵,历经千百年的名砚更加难能可贵、也更有收藏价值,许公子对砚台了如指掌,可知有没有这样的古砚卖?”
许俊卿正为小乔的坦率单纯暗松口气,此时对上那双清澈明媚的双眸,只觉心跳失常,呆怔片刻,正要答话,早走过来站在边上的小伙计很不识趣地cha话:“这位公子,若要买古砚,城南古韵斋就有,很多,却是很贵很贵比我们这名砚贵了上百倍的价钱”
许俊卿好不恼火,涌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下,宋娉婷却拉着小乔道:“名砚就可以了,最要紧是实用,非要什么古砚,太珍贵了只怕他还舍不得用呢”
小乔说:“我大哥喜欢啊,既然能有,又不费事,何不买来给他?他收藏的那些前朝孤本、善本都丢失了,珍贵难得的名人真迹字帖书画也消失殆尽……”
许俊卿眼睛一亮:“前朝孤本、善本,名人真迹字画我知道哪里有,公子若有心要寻找,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那好啊……”
小乔还没高兴完,却见青梅从外面跑进来:“小……公子二公子路过这里,看见这些人,知道小姐在,便下马走过来了”
小乔一怔,姚妈妈说出嫁前的姑娘应老实呆在家,尽量不见人,不随意出门,除非有父母兄弟相随,她今天可是自己跑出来,还不带婆子仆妇,想着huáng文正的罗嗦便觉头疼,也顾不得买砚台了,赶紧对许俊卿抬手作了个揖,说道:“多谢许公子我有事先回家,那些,就不买了……告辞”
说完拉了宋娉婷,匆匆离开,此时店里除了她和宋娉婷、许俊卿之外,再没有别的顾客,卓昭、曹卫站在门边,面无表qíng地看着许俊卿,目光不善,店外一字排开站着王府侍卫,小乔不禁冒汗:带上这些人逛店铺,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了?简直是招人怨恨啊刚走出店铺几步就迎上huáng文正,huáng文正瞪着不安份的妹妹,碍于宋娉婷在旁,不能说什么,无可奈何道:“跟哥哥回家吧”
小乔笑着:“好。咱们绕一圈,先把宋小姐送回府”
huáng文正点点头,在前头领她们往马车走去,小乔轻声对宋娉婷道:“让你家哪个侍卫或管家来买砚台,直接都买端砚得了那三个人的名字记住了?今夜打听到他们住的客栈,将砚台以汪浩哲、汪小乔兄弟的身份送去,他们一定会收下陈应景、陈应章、刘朋,你看中的那个是陈应景,他是独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亲戚少之又少。他小时候确实说过不得功名,绝不娶妻的话,你可以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试探一番……”
见huáng文正回过头来,小乔忙改了话题,笑着说:“刚才在街上买到的小玩艺儿你都收着吧?那你负责送去给孙兰贞,我就不过去信义侯府了”
宋娉婷只好应了句:“好,我知道了。”
既然要各回各家,马车是要分开坐的,临分手,宋娉婷忽想起来,瞪着小乔:“下次,再不准说我是你义妹、表妹”
小乔点头,看她爬上马车,才说道:“那说是亲妹妹,行了吧?”
宋娉婷气得翻白眼,小乔咯咯笑着,被huáng文正拉走,塞进马车。
从敞开的窗扇里看着人离开,许俊卿这才缓缓走出店铺,愀然不乐地沿街边漫步。
他今年二十三岁,早几年前就是文华书院极负盛名的博学才子,父亲引以为傲的骄子,许家男儿世代为官,拜相入阁寻常事,但自晋王作乱以来,父亲不允他们参加科考,其中原因他只是略知一二:祖父曾经是晋王和楚王的老师,父亲则成为他们兄弟俩的伴读,三个人从小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长大后,二位皇子封王,父亲顺利出仕,官至大学士,晋王作乱夺位,祖父忽然病逝,父亲丁忧在家,之后楚王挥师回京,清整朝廷,曾经怨怪祖父帮着晋王作了些事,责问父亲如果不是丁忧,是否接受晋王所授官职,父亲无言以对,自此绝了出仕之心,致力于叔祖父创建的文华书院,许家儿郎学识再高,也不允擅自参加科考,许俊卿便是在书院里讲学几年,最终皇上亲自过问,父亲才让他们兄弟备考……一腔报负,终将得以实现,他从来不认为遗世独立、明哲保身是明智之举,读书二十载,怀着满腹经纶,再多的真才实学,不施展,不作为,有什么用?不如那些营营碌碌的小民,他们辛苦劳作,还能有个明确的目标,日为三餐,夜为一宿他为的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愿成家,因无以立业,文华书院有父亲,不需要他来cao心。另一方面,他在与友人jiāo往中,也见过一些深宅女子,名门闺秀,没有令他满意的,无法想像他未来的妻子,也是与那些小姐们一个样,风月场他从不涉足,但那不代表他不解风qíng,他心里自有一份qíng意,等着jiāo付某位有缘人。
他也不能确定,想不清楚那位有缘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今日见着那位自称姓韦的假公子,他忽然间心动了何等胆大妄为的女子,冒冒然就敢帮着女伴做出那样的事qíng真像弟弟许真卿所言:哪家的名门闺秀啊,太吓人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觉得她们的行为有可憎之处,反倒是越看越听下去越觉得有趣,以至于,他都有点羡慕忌妒起被她们算计的那几个江南举子,尤其是那位被“韦公子”一口咬定会考上状元的陈应景,觉得他们真幸运,只是因为小时候与“韦公子”相识,便被她惦记了这么久,相别经年,还能一眼就能认出来如果不是她哥哥意外地跑来,他真的准备带着这位女子去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其实并不难,这些他现成都有,只要稍作安排就可以了他愿意陪伴她久一些,与她jiāo往,让她对他有所了解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郁闷
许真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兄弟俩对视一眼,许俊卿不说话,许真卿也不作声,落后一步,跟随哥哥朝前走。
在店里被哥哥打发先走,他就猜到哥哥的心思,出门的当儿看到那两个小厮丫头站在门口一侧,不免对她们留意起来,既然自家哥哥对假公子动心,那他可以帮着观察一下,随从奴仆的衣着装饰、言行举止,能反映出主人家是什么样的门庭。
从店铺前到路边停靠的车马边,错落站着二十几位身姿挺拔、壮实健硕的年轻男子,个个面色严肃,行止端重,虽然都穿着便装,但一看就知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军中之人。有两个yù要进入店铺,先走去跟那小厮jiāo涉几句,小厮点头,那两人才走了进去,未几,里边的顾客便陆陆续续地走出门来,估计是那两人使了什么法子赶人。
小厮是跟着假公子的,那么这些健壮的侍卫便是在守护假公子许真卿再细看真切些,不由得暗自吃惊:不妙啊,哥哥看上的女子,竟是端王府的人太子赵琮、端王赵瑜少年时期曾在父亲指导下读书,有师生之谊,端王从北边回来后,曾去到许府看望老师,两天前听说老师感了风寒,又代表太子去了一趟许府探病,簇拥在他前后的侍卫,腰上所佩铜牌跟店铺前站列的这些男子们现在悬佩的是一模一样端王府出来的年轻女子,会是什么人?端王的女人啊扮成男人都如此俊美娇艳,气度风华不俗,随行侍卫数量和端王身边的人差不了多少,她若不是王妃也绝不会是一般侍妾难怪她敢如此随xing玩闹,肆意妄为,不理会世俗规矩对女子们的各种约束,有端王这般宠爱保护,她就是在京城里闯出什么祸来,只怕都会立即被端王府压下去,只保她安然无事又见一年轻男子到来,小厮急忙迎上去,被年轻男子责斥:“胡闹该劝着小姐待在家里,你跟着乱跑什么?快去,请小姐回府”
小厮跑进店里,不一会就见假公子匆匆走出店铺,喊一声哥哥,即被年轻男子送上马车带回家。
众侍卫相随而去,每个人脸上神qíng俱都松缓下来。
许真卿心里叫苦不迭:看这qíng形,应该是已经定下来、未迎娶过门的端王妃我的哥哥哟,你怎么就看上王妃了呢大街上不好说什么,兄弟俩低着头默默相随而行,越走越快,自小相伴出街游逛从不带奴仆,省得麻烦。今天本是父亲劝他们出门散散步,好好游玩,将身心完全放松,以应对明日科考,乘兴而来,谁知反惹得个郁闷心qíng回家。
回到林宅,huáng文正吩咐摆午饭,先拉着小乔进到她房里,小乔也不作声,老老实实听他训教一通,huáng文正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再怎么凶也吓不到妹妹,她高兴就听两句,不高兴翻起白眼跟他辩驳,还能将他驳倒一点面子不留,怎么训斥都是水过鸭背,过了就是过了,无奈之下,也只有如此了。兄妹俩走去花厅吃过午饭,又一起逗弄吉祥小半天,各自去歇息。
一觉醒来,还好不像昨天那样看见天黑了,洗漱梳妆过,坐到罗汉榻上翻看几天没动的各样帐册,却没心思看,便让小鱼研墨,铺了几张雪花信笺给赵瑜写信,每天两封,赵瑜jiāo待她照与不误,只管jiāo给卓昭或曹卫,至于他能不能看到,就不必理会了,总之信件最终都会到他手中。
给赵瑜写信,就像夜里与他相会,总有说不完的话,洋洋洒洒三页信笺很快写满,只得吉祥在窗外喊得厉害,便停下笔,将信封**给小鱼拿了下去。
出门走去廊下逗吉祥玩,吉祥已经会说:“姑娘好松子好吃”
小乔试着扔过去一粒松子,它居然会腾空飞起,一口接住,然后又飞回架上拍拍翅膀,悠闲地看着小乔说:“还有吗?松子好吃”
小鹿走过来抱怨道:“小姐,吉祥吃惯了嘴,再喂它粟米谷粒,它居然不吃了”
吉祥听见小鹿在说它,转动着黑豆眼,尖起嗓子道:“胡说丫头胡说”
小乔噗地一笑,小鹿着恼:“你个死鸟”
huáng文正走过来道:“谁死了?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吉祥扇动翅膀:“阿正阿正”
huáng文正学了小乔的耐心,拿粒松子给它:“是二爷”
52书库推荐浏览: 凤亦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