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儿听了苏礼这番话,才又抬眼朝她打量几分,原本以为是个老太太和父母宠坏的娇小姐,没想到除了家底儿厚实,倒还是个懂事沉稳的。
“哎呀,你们还站着说什么话,不是说要看手书嘛!”二婶儿不耐地催促道。
“是,大家里屋请,去瞧瞧太后和皇后的手书卷轴。”沈母将众人都让进屋。
书雪和芷莲一人捧着一个卷轴进屋,苏礼上前拿着卷轴的一端慢慢展开,只见这幅是太后的手书,上面端正地写着:“尊长、亲平、爱幼,则家和矣。”
众人嘴上不住赞叹,又全都往前挤,想要离近了瞧瞧,也不知是被绊着还是被挤出来的,只见四婶儿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朝着郑轴扑过来,眼看就要合身撞上弄坏卷轴了,一旁站着的锦之合身扑上,将四婶儿撞到一旁,因为怕摔着她,硬是在落地前扭了下身子,自己的后背落地,将刀子好生儿地护在自己怀里。
四太太起身儿后面颊通红,一个劲儿地赔罪,苏礼这会儿已经让书雪将郑轴收拾起来,眼见锦之后背着地,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地摔出去,心疼地不行,那丫头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一下怎么受得住,心里又庆幸,幸好撞过来的不是二太太,不然别说锦之身上有伤,就算是个好人都得被压得半死。
她今天的身份不能上前扶起半夏,忙使眼色让半夏将锦之扶进里屋。
沈母刚才悬着的一颗心,这会儿才落回肚子里,也不敢再提看第二幅字,忙招呼众人到前面花厅去吃酒。她自己走在最后,路过苏礼身旁的时候,语气平平地说了句:“倒是个好丫头!”却也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
苏礼今日是新娘子,不能离开新房的这个院子,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见众人全都离开,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安排丫头在外头看着,自己忙进屋去瞧锦之,刚到偏房门口却偏被书雪拦着道:“姑娘,今个儿是您的大好日子,可不能见伤口血污,您若是不放心就在门口问上几句,可万万不能进去的!”
“哎呀,你让一工,院子里又没得外人,我就进去瞧一眼。”苏礼皱眉道。
“姑娘,这跟有没有外又没得关系,大婚之日见了血污要不吉利的!”书雪得了半夏的嘱咐,竟是硬守着门不给苏礼进屋。
见血不吉利?苏礼在心里暗骂,古人的什么鬼规矩,难道dòng房花烛不见血啊?要是真的不见才不吉利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看一个个丫头都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也懒得跟着怄气,只得回新房坐着喝茶。
折腾了一个上午,竟是奇迹般地一点儿都不饿,苏礼瞧着芷莲端上来的点心,一点儿胃口都提不起来,直摆手让她拿下去。
书雪劝道:“姑娘,现在若是不吃,怕是要到明早才有得东西吃呢!”
“端下去吧,我没胃口!”苏礼皱眉道。
“能有胃口吗?那几个婶娘,全都不是省油的灯,给个见面礼说话都夹枪带棒的,也就是我们姑娘xing子好,若是换个泼辣的,早吵起来了!”半夏一摔帘子进屋忿忿地道,“若不是锦之反应快,还差点儿弄坏了太后钦赐的手卷,被她们怄得这样,姑娘能有胃口才怪!”
虽说半夏平日也是这样的xing子,苏礼喜欢她眼里只有自己这个主子的脾气秉xing,在家都敢为了自己抱不平去顶撞苏文错,但是这会儿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担心,思忖片刻先问:“锦之的伤如何了?”
“回姑娘的话,好在大多伤口都愈合了,但是之前较深的两条伤口还是摔得裂开了,奴婢已经给她敷了上好的药,已经包裹妥帖了,您不用担心。”半夏闻言忙正色回道。
“嗯,那就好,我这几天顾不上,你要多上心些,别丢给底下的小丫头就不过问了!”苏礼嘱咐道。
“姑娘放心!”
“你去把剩下的丫头和婆子们全都叫进来,我有事儿说!”苏礼靠在椅背上,吩咐半夏道。
“是!”不多时三个婆子,十二个丫头,就全都进屋来了,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
“其实这话本该在家里就嘱咐的,婚前家里事多,我就也给忘了。今天叫你们进来说说,也许有些个话,你们心里也都清楚,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句,但说却还是要说的。”苏礼朝下头扫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全都看到,才接着道,“我在家对待下人,素来是宽厚的,这个大家也都心里有数,亲近的人跟我说些个什么,我也不以为杵,但如今却不比在家了,在婆家我且都要伏低伺候长辈,沈家的qíng况咱们更是不知根底,你们一个个的也都给我管严了嘴,管好了手脚,眼睛和脑子全都放灵活些,多看多想少说话,有什么了来回我,莫要自己撸胳膊挽裤子就要上去,知道的人家说是下人不懂事,不知道的说我治下无方,再难听些说的苏府出来的主子不似主子,下人不似下人,没得家教!”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谨慎做事,谨慎说话。”宋妈妈领着一gān人等全数应诺着。
“宋妈妈年纪大了,就在屋里照顾着,郭妈妈就管着外面的婆子和丫头,刘妈原是祖母身边儿的,做事最是周详得体,所以祖母这才赏给我,大海捞针就是给我兜着圆着的,如今便跟在我身边儿听差,不拘内外,我和两位妈妈、丫头们做得对是不对,看顾得到是不到的,您都多提醒,多帮衬些!”
三个妈妈都上前领命,苏礼的本意就是要把刘妈培养在身边儿帮自己管事,但是另外两个妈妈都是苏文氏给过来的,一个是从小就陪在身边儿的宋妈,一个是婚前刚给过来的郭妈,却也都不安置,只得在话里说着,刘妈是老太太身边儿的,这样让刀子内外都看顾着,也算是给另外两个提醒,莫要恃着自己的身份刁难。
见众人把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苏礼便摆手让他们全都下去,将院子里摊开的嫁妆全都收搭到库房去,待以后有工夫了再慢慢收拾,自己靠在榻上阖眼假寐,这才觉得累得不清。
半夏拿了美人拳,坐在踏脚上给她轻轻地捶腿,这才算是减轻了些个劳累。
她这会儿全都忙停当了,心里才开始担心晚上的dòng房,自己如今刚十五的身子,难道就真的这么给出去了不成?
这样想着竟是不知不觉地小睡了一觉,直到半夏唤她起来,抬眼一看外头竟然都已经擦黑。忙不迭地起身让丫头们掌灯,点上红烛,摆好果盘等物件,然后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瞧着都稳妥了,才在婚chuáng上坐好不再乱走动。
本来心里还七上八下地等着,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沈青昊,而是沈母。
沈母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又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话,这才说到了来意道:“昊儿如今还未到加冠之年,你也刚十五,这回是奉旨成亲,倒也没的办法,只是古语道,一jīng十血,昊儿虽然身子qiáng壮,但毕竟不审年幼,过早同房对jīng元亏虚太大,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先分房睡为好。我已经跟昊儿说过了,他没什么意见,媳妇,你的意思呢?”
苏礼心里陡然一松,随后泛起怒意,但面上还得装出含羞带怯的模样道:“一切但凭婆母做主!”
166章 苏礼,我今天心里好高兴!
沈母见苏礼十分顺从,想到她今天在几个妯娌面前也给自己挣得不少脸面,心qíng便觉得好了不少,道:“那你就早点儿歇着吧,明早还要起来给长辈敬茶,还要去宫里谢恩,有得你们忙呢!”她说罢又探身到chuáng里,从大红的喜被中抽出白绸,塞在自己袖中,这才又嘱咐几句转身离开。
看着沈母消失在门口,外面传来丫头们送行关门的声音,半夏掀开帘子进屋问:“姑娘,刚才她来说什么了?”
“没规矩!什么她啊她的?要叫太太!”苏礼斥道,“明个儿开始你们也都要改口,该叫奶奶,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人听了说你们没规矩。”
“是!”半夏应诺着,朝外头看看天色,小声嘟囔道,“姑爷怎么还不回来?这dòng房花烛夜,却还给拖到这么晚!”
“管他做什么,过来帮我卸装,顶着这一头的首饰可累死我了!”苏礼说着自己就抬手去拔簪子。
“姑娘……奶奶,这可动不得,姑爷还没回来,您怎么能卸妆呢!”半夏唬了一跳,忙过来拦。
“我说能卸就能,你若不来那换芷莲进来。”苏礼把几支簪子和钗子全都拔下来丢在桌上,又吩咐半夏道,“你拿一chuáng喜被,再去找个chuáng毡和大褥,把外屋的乌檀木长榻铺了,等会儿姑爷回来,让他睡外面。”
“姑娘,您……这怎么使得,您这会儿可千万别耍小xing儿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半夏被苏礼的话吓得脸上煞白。
“不是我使xing子,是刚才婆母来jiāo代的,自然是要照办的!”苏礼的脸上瞧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悦,自己已经把手上的钏子什么都摘了个gān净。
半夏见闻言心里明白了大半,心里气得不行,但见苏礼的模样又不敢多说什么,自家姑娘虽说平日宽厚,但却不是一味纵容之人,一但板起脸来,底下再有脸的下人都不敢再多说半句。她只得抱了被子出去,又唤了芷莲进屋给苏礼卸妆换衣裳。
把厚重的礼服什么都除去,苏礼这才觉得身上轻快不少,打发芷莲去端水,自己翻出素日戴的一只白玉镯子套在腕上,摸着它湿润的触感,才觉得心qíng平复不少。
虽说她自己也不想圆房,但这跟别人不许她圆房却是另外一码事,说心里不气是假的,可这会儿静下心来,反倒觉得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不然自己肯定是没法子躲过今晚的。
不过看样子,沈青昊的娘,对自己的成见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以前就听说,寡母带着独子生活,大多都是刁蛮婆婆,因为她会觉得是媳妇抢走了自己的儿子,结果自己却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婆母,这还不算,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婶娘,除了四婶儿看上去软弱无能,另外两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先前娘就说过,沈青昊几个叔叔也都各有儿子,兼之他家又是将门,全都是习武之人,自己今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太平到哪里去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如今自己才刚刚进门,对家里的qíng形都拿捏不准,只要没有来闹事,还是乐得清闲才好。
她就着芷莲捧着的面盆洗净脸上的脂粉,觉得皮肤终于能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不像之前那么憋闷,心qíng舒畅不少。左右时候还早,她梳通了长发,便歪在chuáng上看书,芷莲站在身边候着吩咐,偶尔拨拨灯芯,室内几个火盆都燃得极旺,一时间倒恍惚还在家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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