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火气全都随着这些话发泄了出去,子鸢被她说得气焰全消,半分还嘴地力气都不提不起,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从绣墩上蹭着起身,眼泪在眼眶里骨碌碌直转,苦着脸又不敢像半夏先前那样甩手离开,只得委委屈屈地挪到子薇身侧站着。
谁知子薇不知是不屑她的作态,还是为了讨好苏礼,见她过来竟像是避瘟疫似的躲开老远,竟是凑到苏礼身后垂手站着。
她一直规规矩矩半夏不好意思说她,只听苏礼开口斥道:“还知道屋里有客?也就是表妹不是外人,见你们不懂规矩也不会笑我,若是换个旁人来,我便当场打你那嘴!”
半夏知道苏礼这话是说给严若双听,左右自己刚才骂了个痛快,便也不着恼,只凑到苏礼身后站着不再说话。
这头子鸢的泪珠实在没忍住,扑簌簌地滚将下来,她自十岁便知道自己貌美,其后遇到的男人不管存着什么心思也都对她很是和善,本来被送来给个少年武将很是欣喜,谁知进来后不但当家奶奶是个厉害的,屋里的丫头全都不是省油的,连爷都正眼不瞧自己,小半日的委屈全都化作眼泪,一时间竟是止也止不住,直冲得满脸的脂粉都糊在一起。
苏礼最厌烦这样的丫头,直皱眉道:“没瞧见表姑娘还坐着,哭什么哭?子薇,你俩回去罢,不叫你们用不着过来伺候,先把屋里的衣裳改好再说。”
198章 洗三礼
严若双虽说不算聪明,可也不是个太傻的,哪里听不出半夏话里暗含的意思,见子鸢和子薇被苏礼打发走了,她也坐不住了,便起身道:“表嫂,天色蛤了表哥还没回来,我就不等了,你代我向表哥道贺一声,那我就先回了。”
苏礼总算听到句顺耳的话,便忙招呼婆子备轿将严若双送回去,见轿子走远了才招呼锦之领个小丫头做伴,提了风灯去接沈青昊。
这才回来叫半夏进屋,关起房门来便斥道:“我素来喜欢你的xingqíng,可也不代表你就能不分内外的都这般,在咱家里,底下的婆还是丫头,你管哪个我说过你?可这是有客在,你也这般,将来名声传出去,哪个还敢要你?”
半夏本来觉得自己刚才说得痛快,还将严若双也气走很是得意,进屋后劈头就被苏礼训斥,登时就有些觉得委屈,垂着头站在地上听着,直听得最后才知道苏礼竟是担心这个,忙道:“奶奶,奴婢早就说了,这辈子都不许人家,直跟着伺候奶奶!”
“胡说!”苏礼被严若双气得不轻,这会儿说话虽然极力压制,但也还是很有火气,“早就跟你说过,许不许人家不止是你说了算,也不止是我说了算的,要么你想让爷给你开脸收了房?”
“奴婢不想!”半夏闻言扑通跪下赌咒发誓道:“奶奶,奴婢要是存了这个心,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苏礼那句话一出口便也后悔,自己身边的丫头什么样自己还是知道的,见她这般又上前拉起她,让她跟自己一道坐在榻边缓和语气道:“半夏,你如今十六,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你也该知道,各家各户,留着不嫁的那都是什么身份?如若咱家只有我做主,那我也能依了你,让你慢慢挑拣,左右咱们多陪嫁些个,挑个老实疼人的,有我给你撑腰也必不能叫人欺负了去。可如今家里还有姨奶奶,我上头还有婆母,左右还有婶娘,姨娘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你让我怎么留你?到时候真是上面压下来,那便是我也未必保得住你。我每每跟你说你总是不当回事,趁着现在年纪还能再拖拖,自己好生留意着有没有合心的,我也好趁早给你谋划。”
半夏闻言抬手试泪道:“奴婢知道奶奶是为奴婢着想,可如今是真的还没存着这份心思,若是真有瞧得上眼的,依奴婢的xing子难道还能瞒过奶奶的眼睛不成?”
“傻丫头,哭什么啊!”苏礼也扯出帕子帮她擦净脸上的泪水和胭脂,“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存这份心思,许是你xing子活泼,开窍的晚到也说不准的,我只是叫你多留心,我也帮你留意着,以后嫁了人还继续回来屋里帮我管帐不是一样,又不是说嫁了人便再也见不着面。”
半夏闻言猛地抬头问:“奶奶是说,奴婢即便是嫁了人,奶奶也还要奴婢?”
苏礼闻言啼笑皆非,抬手戳戳她的额头半调侃道:“你个傻丫头,即便是我给你撑腰,也不过找个寻常的百姓人家嫁去,还以为你能在家做少奶奶不成?”
“奴婢才不要做什么少奶奶。”半夏闻言不恼反而破涕为笑,“以往瞧着家里的丫头配出去,便就都直接去了夫家再也朝不到面,奴婢还以为……”
“也怪我没早些跟你说通这些事qíng,我也没成想你担心的竟是这个!”苏礼将丝帕塞到她手中道,“赶紧擦擦你那花猫脸,如今既然放了心,便自己好生留意,瞧着谁好先悄悄来跟我说,咱们先找人去打听清楚家世和人品如何,倒不求家里多少有钱,可最好是个和睦的,人品却是最重要的,若是个不好的我也不会让你跟了去的。”
半夏解开了心里的疙瘩,登时欢喜起来,眼圈还红肿着就已经笑得眉眼弯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苏礼行了个礼道:“那奴婢日后可就要来求奶奶做主了!”说罢便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也就前后脚,沈青昊就一面回头张望一面进屋来问:“刚才跑出去的可是半夏?怎么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忙不迭地跑了?”
“没事儿,刚才我说要给她许人家,知道害羞便跑了出去,撞见你自然更是抹不开。”苏礼也不招呼丫头,自己回身铺chuáng。
“这些个事qíng还要你自己做?”沈青昊也凑过来帮着。
苏礼闻得他一身烟火气,忙推他道:“你赶紧去换了那衣裳,满满地都是烟气,别沾得被褥都是,我最闻不得这味道。不说是去寻老三,是烧了书还是怎么的?”
“是去寻了老三,我俩本来就说不上几句话,我坐在屋里无事可做,他瞧着我在也念不下去书,便去寻了三叔说话,直聊了许多如今朝中之事,三叔那是老烟枪,烟不离手,便沾染了一身回来。”沈青昊听苏礼说闻不得这个味道,忙不迭地脱了丢到外间方才回来,自己低头闻闻似乎是没了,便凑过去问苏礼,“你闻闻可还有了?”
人还没凑到近前,苏礼就闻到一股烟味,忍不住呛咳两声,朝他摆手道:“赶紧洗澡去,里外都换了,把头发也洗洗gān净,以后可少去找你三叔,我自小就闻不得烟味。”
沈青昊见她真的是闻不得,便退开几步招呼丫头烧水,又笑着说:“祖父就是个离不开烟的,几个儿了里倒只有我爹抽得不凶,其余全都恨不得吃饭都要举着,你却是个好命的,我自来就不碰那些个东西。”
“即便你碰我也有法子叫你戒了去!”苏礼手脚麻利地将chuáng铺好,左右无事便跟他商议道:“我房里两个丫头的年纪都不小了,若是不开脸收进屋,那便只能寻个人嫁了去,你觉得呢?”
“即便你身边一个个都是好的,我也不要,该嫁人的都嫁了!”沈青昊闻言连连摆手道,“你自个儿的丫头,你拿主意便是了!”
“如今是一家人,有什么事qíng我自然要说与你知道,咱们商议着怎么把家经营起来。”苏礼这话说的其实也是有含义的,她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处置丫头,沈青昊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她只是想在他那边慢慢形成一个意识,那便是有什么事都要两个人商议着做,不要太自作主张。
沈青昊点点道:“我若是瞧见好的,也帮你留意着,倒时候你再找人去相看。”
二人新婚燕尔,又是刚识得云雨,尝了甜头,虽说次日要早起回苏家参加洗三礼,可苏礼还是没拗过沈青昊的亲腻,二人又亲热一回,才相拥着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半夏来叫,苏礼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拿凉水狠狠地洗了两把脸,这才算是qiáng打起jīng神,又让半夏泡了酽酽的茶来喝,忍不住将沈青昊好一顿埋怨。
沈青昊由着她说,直笑着不吭声,苏礼说了几句觉得无趣,便也丢开手去,又瞧着半夏和锦之清点了所有要得的物件,这才跟着沈青昊一道去请了沈母。沈青昊在前头骑马,沈母和苏礼每人一顶轿子朝苏府而去。
因为出了百日大孝,虽说不能太过张扬,可这毕竟是苏府第三代里面头一遭添男丁,所以里外还是都装扮一新,虽然不能用喜色,至少不是素色一片,不知是谁布置的,里外都是浅浅的茶色,瞧着倒是素雅又不太过冷清。
苏礼进门后便称赞道:“这院子布置得极好,却不知是谁这么有心思。”
出来迎的婆子极有眼色,见苏礼夸赞,忙不迭地拍马屁道:“要说这布置院子的,倒也真不是外人,就是姑奶奶家里的妹子,六姑娘打理的。”
“倒也难为她!”苏礼闻言也是高兴,微微点头,身后的半夏便给那婆子手里塞了片银叶子。
先引着沈母去老太太房里坐,苏文氏却不知还在哪儿忙,苏礼跟沈青昊便告个假溜出来,直奔自家小院去看侄子。
苏冯氏还在坐月子不能见客,乔妈妈唤了奶娘抱着哥儿来给苏礼看,如今比刚生出来的时候长开了些,瞧着小脸粉嫩诱人,睡得正是香甜,让人忍不住就喜欢。
苏礼轻手轻脚地从奶娘怀里接过侄子,坐在榻边抱着,又问乔妈道:“爹可说给定了什么名儿不曾?”
乔妈听她问便抿嘴笑道:“怎么没取,老爷跟爷在书房都闷了一天,各种经史典籍翻了个遍,却也各说各的好,几回都差点儿吵起来,还都是太太给压下去了,最后拟了五六个,都送去给老太太瞧了,说最后让老太太订。”
“那如今也没起个rǔ名先唤着?”苏礼用脸颊去贴贴孩子的小脸,那柔软嫩滑的触感让他觉得心里被什么撩拨了一下,登时想起上次沈青昊在耳边说,咱们也生个儿子吧,登时觉得耳朵有些发烧,便将孩子jiāo还给奶妈抱着,又细细问了这两日的吃食之类,见时候不早,问了丫头才知道自家爹和两个哥哥全都在主院的书房内,便打发了沈青昊过去,自己让人领着去寻苏文氏。
苏文氏正在正厅的里间查验洗三备好的用物,苏礼瞧着那一大堆东西便觉得头大,忍不住问:“竟要预备这许多的事物?”
旁边的婆子是个眼生的,见苏礼是做妇人模样的,便答道:“回这位夫人的话,这洗三乃是人出生的头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这都是按照收生姥姥的吩咐备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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