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瞧见桌旁那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忙松开苏礼的手上前欠身道:“见过杜老爷子!”
那大夫瞧着老太太过来见礼,也不起身,很是淡然地受了才道:“苏老夫人多礼了!”
“孙女不懂事,怠慢您了!”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丝毫不恼,语气里反而有些恭敬。
苏礼见状明白自己刚才是瞎担心了,但若是再来一回,她怕是来要这样打算,毕竟自己根本不清楚状况,不敢拿这么大的主意。
杜老爷子倒是涵养极好,并未生气反到夸赞道:“苏家的孙小姐果然不俗,小小年纪处事得体,那气势和果决,倒是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杜老爷子谬赞了,实不敢当。”老太太嘴里谦虚着,但瞧向苏礼的眼神中,却带着些赞许和得意。
他们二人客套的空档,天巧引了大夫进来,那大夫瞧见屋里的杜老爷子,忙遥遥地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杜老爷子!”随后又道:“有老爷子在此,学生哪里还敢班门弄斧。”
最后苏礼起身道:“这位先生请随我来吧,劳烦帮着瞧瞧姐姐昨晚进口的事物。”说罢便引了那大夫朝对面房间走去,将苏禅这边的事qíng,全都留给老太太处置,不想再多参与。
她心里明白,无论苏禅腹内到底是孩子还是虫子,今晚一过,便定然是什么都没了,虽然明知道这样无论是对自家还是对苏禅,都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但她脑子里却总是闪过苏禅在昏迷时还下意识护着肚子的姿势,忍不住觉得心里发酸。
大夫细细地验了晚饭、甜汤和安胎药,对着那一撮药渣皱眉不已,也不说话,又是摸下巴又是摇头。
苏礼见状轻声问:“先生,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说不好,唔,不好说。”那大夫依旧眉头紧锁,语焉不详地说,最后gān脆捧着那药渣去找杜老爷子。
跟着大夫出了屋子,却又不想再进苏禅的内寝,苏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独身一人站在厅内,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所未有的不真实感,这个世界,这个家,已经让她融入了太多的感qíng,早已经从当初的置身之外明哲保身,变成如今自然而然地关心和维护。
看个丫头们从内寝捧出一盆盆的血水,无力感和茫然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猛地失去了方向,好像置身于戏台上,却太过入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演员还是扮演的角色,一或二者皆是,这般想着,便如失了魂儿似的径直走到门外。
沈青昊正倚着马车而立,他不能进院,却又不放心离开,只好在外头候着,偏生旁边还要站着个冷着脸的卫柏,二人一句话都没有,各自默默站着。
这会儿见苏礼面上挂着泪痕,一脸茫然地从里头出来,忙直起身子迎上前问:“礼儿,怎么了?”
苏礼猛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又迎上个温暖的怀抱,便也顾不得旁边是不是有人,直接抓着沈青昊的衣襟,将头埋进他怀里哽咽道:“大夫说姐姐不是有孕,而是腹内有别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她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等她醒来知道这个消息,……我都不敢去想。”
沈青昊闻言揽住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如若三姐真的是有孕,白白地丢了个孩子岂不是更加伤心,倒还不如这样。”
苏礼抬起双手环住沈青昊的腰,窝在他怀里哭到:“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三姐姐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抬手护着小腹,我……”
“乖,别哭了,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沈青昊轻拍苏礼的后背安慰道,“虽然醒来以后失落是注定的,不过越是这样,你月该调整好qíng绪,到时候才能好生陪着她,安慰她。”
二人这边这说着话,天巧从院里快不出来,先是一愣,而后绕过他们来到卫柏面前行礼道:“卫大人,我家老太太有信给您。”
苏礼听到这话才意识到卫柏也在旁边,忙从沈青昊的怀里抬起头来,抹gān眼泪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卫柏细细看了老太太的信,朝天巧点点头,说了声:“沈兄,借马一用!”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翻身上马,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口。
“今个儿看来是没时间去外祖母那边,我进去陪着老太太,你也莫要在这里熬着了,回家后打发个人给我娘送个信儿!”苏礼哭了半晌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抬头见沈青昊面色有些憔悴,下巴也生出些泛青的胡茬,便催他回去。
201章 各种不安分
老太太写信向皇上求恩典,想将苏禅接回家养病,打算待到选秀的时候再送进宫去。
卫柏得了旨意很快便赶回来,说皇上允了老太太的请求,屋里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又打发人去家里套过来接人搬东西,因为苏禅的病qíng清楚了不是小产,苏家自然不好再关着那些个丫头婆子,毕竟不管是不是宫里调来的,也总归算是皇上的人,便也都放开留给卫柏处置。
都说人多手杂,下人得力不得力,便越是乱是时候越能瞧出来,苏礼手下的几个丫头做事全都有条不紊,虽说不是自家的屋子,也都不清楚物件各放在何处,可还是很快上手。厅内一字摆开几口大木箱子,几个小丫头在屋内拿取物件抱到厅中桌上,两个大丫头对面站着清点,东西分门别类地收,点清楚一样装箱一样,旁边还有人拿着纸笔记帐,不多时便收拾得妥妥贴贴,还都的据可查,每个箱子里都是什么更是一目了然。最后半夏拿着写子的单子,与锦之一道,一个念一个点,清点无误过来报与老太太和苏礼知道,这才锁了箱子,另拿纸写了箱子的编号,抹了浆糊贴在箱侧的开合处。
老太太坐在上座瞧着忍不住赞道:“礼儿,你这几个丫头调教的实在不错。”
“老太太若是瞧上哪个,便领回去使唤?”苏礼见状便道。
“我不过夸一句,哪里有找孙女要丫头的。”老太太闻言只是一笑,便招呼众人将苏禅用藤椅抬到马车上,才叫小厮进院把物品全都抬到后面的车上,最后才在苏礼的搀扶下走出院门。
卫柏正在门口候着,见老太太出门忙躬身道:“老太太!”
“屋里都拾掇利索了,丫头婆子都分毫未伤地在屋里呆着,卫大人且进去瞧瞧,咱们也好做个jiāo接,我们便回了。”老太太道。
“圣上吩咐,院中一应人,物都听凭老太太处置,您若是不要的,下官帮您处置。”卫柏在老太太跟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冷着脸惜字如金,几句话说的还算中听。
老太太朝他微微颔首道:“偏劳卫大人了!”便在苏礼的搀扶下迈步上车,领着人回府去了。
回到苏家又是好一阵折腾,苏禅的院子都锁了许久,家里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对这个院子视而不见,也没人谈论,就好像这儿以前就没有过一个十分受宠,娇蛮貌美的姑娘。
这会儿一大早晨,大家惊讶地发现,三姑娘的院门居然开了,还有丫头婆子进出忙碌,许久没瞧见的四喜也好端端地里外张罗。下人们无论路过还是特意弯来,要驻足多瞧几眼,似乎站在门口就能看透里头的秘密似的。
“连家婶子,这三姑娘的院子都锁了好几个月,听说今个儿突然开了?”院子里各处的粗使婆子最是喜欢打探小道消息。
“是啊,我家闺女被大太太派去探望,说是三姑娘还在病中呢!”被称作连家婶子的那位很是得意,因为自己闺女在大太太跟前有头脸,便总能得到些个别人不清楚的消息,她就很享受这种被许多人围着,望着,等着她说话的感觉,似乎自己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她清清嗓子,却又压低声音道:“听我家闺女说,三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漂亮,只不过人消瘦了些,脸上都没个血色儿的,嘴唇都白森森地吓人。我家闺女去瞧的时候,三姑娘还在睡着,四姑奶奶在旁陪着呢!”
“啧啧,要说咱家还是高门大户,怎么还姐姐未嫁,妹妹先嫁人的,就是放在寻常人家,都没这样的呢!”一个新来不久的婆子不明qíng况,只听得老三还是姑娘,老四却已经是姑奶奶了,便忍不住略带不屑地cha嘴道。
“去,去,你个蛮子知道什么。”连家婶子闻言登时不悦道,“咱家三姑娘那模样标致得,跟仙女儿下凡似的,之前还被太后叫去伴驾,去过皇家的避暑院子呢!只不过如今先皇驾鹤不满一年,还没到大选的时候,才暂在家住着,再说四姑奶奶,那可是个有能耐的,刚来家里的时候老太太不疼,姐妹不爱的,那会儿有个厨间的管事见人下菜碟儿,四姑娘却半分不让,最后直闹到老太太门前,把人打出动才算了事。”
“这四姑奶奶这般厉害?我瞧着三太太和六姑娘都是挺和善的呢!”那婆子听着吓得一缩头。
“那是,四姑奶奶来了不到半年,非但老太太赞不绝口,还得了宫里头的缘法,圣上亲旨赐婚,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都钦赐手卷,还有那许多的嫁妆,大婚那会儿不知有多风光,若不是怕超过了规格,怕是更加要丰厚呢!”
周围的婆子全都点头称是,有个稍微年轻些的闻言压低声音道,“其实若是说,咱家四姑娘的模样实在不是个出挑的,偏生寻了个俊俏的姑爷,我瞧着,四姑爷倒是与咱家六姑娘更般配……”
“你混说个什么,那是圣上赐婚的!四姑奶奶跟三姑娘关系最好,又受老太太的宠,自然不比寻常。”那媳妇子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老妈妈打断,“再说这回家里怕是要三爷当家了,那四姑奶奶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说来反倒是姑爷高攀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由议论了好一会儿,见说不出什么新鲜的消息,便要四下散去各自gān活,不料就听到身旁传过来个冷冷的声音道:“可都说完了?”
待回头一看,苏礼板着脸站在不远处瞧着她们,十几个人呼啦啦全都跪下,嘴里乱七八糟请安的,求饶的,吵吵嚷嚷闹个不休。
苏礼直瞅着她们不语,底下这才声音渐小,最后终于安静下来,全都垂首跪着不敢吭声,只听苏礼在顶上道:“书雪,下去问了各人的名儿,在何处当差,全都记好给我,每人扣一个月的月钱,都把自己的嘴给我管严了,主子的事儿是你们能随便议得?连妈妈,我记得我当初在家的时候就说过,您是家里的老人儿,我们瞧见都要尊您声妈妈,总要持着身份,莫要跟底下的人胡吣,以后谁再来问,便教她们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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