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青蔷说得,假惺惺的?”苏礼将头歪靠在chuáng栏上,“你可安排人去查她的底细了?”
“派是的确派了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半分异常的事儿都没有。”书雪轻轻摇头道。
“那边继续查,我有空先会会她再说其他。”苏礼的目光落在chuáng头放着的木头娃娃上,伸手抓起摩挲着,叹气道,“也不知道青昊在边境处如今怎样了”
“奶奶就放心吧爷在后面保护主帅,压根儿也不会上阵冲锋,而且听说最近传回来的都是捷报,自然更不会有事!”书雪开口安慰道,“再说若是真的有什么,四爷也定然会来信儿的”
“嗯”苏礼抓着那木头娃娃,心不在焉地应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收到这个包袱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总害怕要出什么事儿,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问书雪道,“家里七月半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你再去问问底下的人,若是有想回家跟父母一道祭祖的,尽量给他们上午、下午的把当值错开,这样就都能回去,毕竟也算得是每年一次的大事”
“奶奶放心,锦之姐姐老早就叮嘱过了,明个儿的当值是早就排出来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去把带回来的东西都给各房送去,让人都在外头候着,我先歇会儿”苏礼的手指勾画着那玩具上的笔画,心里默默地惦记着如今不知身处何方的沈青昊。
此时的沈青昊倒还真的没遇到什么危险,他这会儿赤luo着上身,下身穿着灰布裤子,腰间缠着青色的腰带,小腿上用白布打着绑腿,脚上一双黑布鞋,正抡着斧子劈柴。明个儿就是七月半,若是平时在家,早就该开始准备斋戒,第二天要祭祖,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在外过七月半,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得以回家祭祖。
“苏大哥,累了就歇会儿,先来喝口水吧”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从屋里端着一碗清水出来,肩头还搭着条毛巾,上前把水碗递给沈青昊,然后踮起脚尖用毛巾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沈青昊有些不自然伸手接过毛巾胡乱擦拭几下,然后将水一饮而尽道:“小云,你进屋做饭吧,我把这点儿柴禾劈好咱们就开饭。”
“好”小云端着水碗,站在门口看着沈青昊健壮的身躯,不禁有些羞红了脸颊,她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嘴里下意识地嗔道,“这都快傍晚了,太阳还是觉着烤人呢苏大哥快些劈好柴禾进来歇着吧”
沈青昊已经在这个边陲的小村呆了好几天,他划过沼泽之后足足歇了一日,才算是恢复了体力。沿着司南针的方向继续前行,无意中救下了这名叫小云的女孩儿,当时她被捕猎的绳圈悬在半空,已经憋得满脸涨红似要渗出血来,若不是他听到响动及时赶到,怕是放下来的就得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没有急着离开,对小云谎称自己姓苏,是在璟朝犯案后潜逃来此,打算找个地方借住些日子。
小云是个很朴实的乡下姑娘,她很慡快地接纳了沈青昊的到来,并且翻找出家里的旧衣,对外称是老家的表哥寻来,让沈青昊在这个偏远的小村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小云对村里人说,沈青昊是自己母亲的娘家侄儿,家里从小就跟自己的父母定下婚事,但因为自己的父母因故去世,而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qíng,所以他在约定婚期过了之后,等了半年还不见自己一家,就动身来这儿寻找自己。
在村里人眼中,沈青昊是个壮实而且十分有责任和信用的小伙子,跟小云更是非常般配,大家都对他很是友好。
沈青昊恢复了体力之后,没有急着离开村子,而是每日跟着村里的年轻人去打猎、砍柴,努力地学着他们的一切习惯,也许正是他这种全身心地融入,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很快接纳了他的存在。
为了不bào露身份,他不敢练武,只得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拼命地砍柴、劈柴,以此来保持着身体的最佳状态。
每天饭后的休息时间,沈青昊都会坐在院里的树下刻木头,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是完全平静而没有任何杂念的,手中的木像还没有雕刻细节,但是已经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是个长发的女子。
每到这个时候,小云都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借着还不算暗的天光,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她见沈青昊的鞋子破烂不堪,早就开始着手想帮他做一双新鞋。
看着沈青昊手指灵活地舞动刻刀,细细地雕琢着人像的头发,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辫子,心里满是羞涩地想,等这人像雕好的时候,鞋子也该做好了,到时候自己把鞋子送给他,他就把人像送给自己。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七月半(三)
“娘”苏礼晚饭后来到沈母屋内,见她身边坐着个面生的姑娘,想必应该就是叶依蓉,就笑着上前道,“这位一定就是依蓉妹妹了吧?”
叶依蓉忙起身儿行礼道:“依蓉见过嫂嫂。”
“妹妹果然生得好容貌,让人看见就打心里喜欢。”苏礼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只见她皮肤并不算莹白,但很是紧致细腻,手不算柔滑但是也修长纤细,眉眼清秀中带着些许的柔媚,“只可怜这天不怜惜,妹妹才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这许多的坎坷和磨难……”说着就有些伤感似的,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嫂嫂……”叶依蓉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有些动qíng,反握住她的手道,“万幸如今还有娘收留照料,不至于流落街头、飘零于尘世。”
“正是这样说呢是我不该勾起妹妹的伤心事,不管怎么说,如今就等于是一家人了,凡事都往前看往好处想,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苏礼说着就岔开话题道,“我这次回来的匆忙,也没特意去准备什么太贵重的见面礼,我寻思着如今左右都是一家人了,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还不若弄些能用得着的。”
她说罢示意丫头们捧进来,搁在沈母面前的炕桌上道:“这儿是一套福运金铺的头面首饰,还有撷芳斋的胭脂水粉,另外还有几匹料子,是大婚时候宫里给出的陪嫁,虽然说不上多稀罕,但好歹是宫中的东西,妹妹拿去裁几件衣裳穿穿”
叶依蓉见这么多的东西,又听得苏礼说得都是数得上名号的老店,还有宫中的衣料,加起来肯定要不少的花销,忙开口辞道:“嫂嫂的一片心意依蓉心领就是了,东西这般贵重,依蓉可实在当不起。”
“妹妹,你这样岂不是就外道了?既然如今你唤太太一声娘,唤我一声嫂嫂,那在我们眼里心里,你就跟青蔷是一个样儿的,疼你爱你都来不及,这点儿东西算得上什么”苏礼说着扭头去问沈母道,“娘,您说是吧?”
沈母先前对苏礼本有些怨言,但见她回家后就来看自己,有在叶依蓉面前这般周全大方地给自己长脸,心气儿顿时顺了不少,见她扭头来问自己,就微微颔首道:“你嫂子说的是,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既然给你那拿着便是了”
“那依蓉多谢嫂嫂费心”叶依蓉见沈母也发话,这才不在推辞,屈膝行礼收了礼物。
苏礼这会儿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不知是什么珠子穿成的串珠,搁在沈母面前的桌上道:“娘,您以前说过想要一串菩提子的串珠,这是天竺僧人亲自采摘挑选,又在佛前受香火供奉的凤眼菩提子,媳妇新手串成念珠,人都说持凤眼菩提子念诵**,能使功德增长千万倍,媳妇只愿娘能身体康健,咱们全家都平安喜乐。”
沈母低头看桌上的念珠,大小均匀、花纹清晰,圆润光泽,也心软地说:“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当初随口说起的你倒还记得,难为你这一片孝心,找这些菩提子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只要娘喜欢,花多少心思都是值得的”苏礼接过丫头手里的茶放在沈母手边,“公爹过世的早,都是娘辛苦拉扯夫君和青蔷长大,做晚辈的自然要好生地孝敬您才是”
沈母被这几句话说得心里很是熨贴,笑着说:“明个儿你依蓉妹妹想去庙里礼佛,给她父母和义父义母立长生牌位、点长明灯,她对京城不熟悉,咱们明个儿又脱不开身,你看着给安排几个稳妥的人,陪着她一道去”
“娘放心,就jiāo给我便是了”苏礼笑着应道,“当初我还去寺里住过些日子,身边儿几个大丫头对哪儿都很是熟悉,指定给安置得妥妥帖帖,娘就放心吧”
回房之后苏礼查看了严昱安这几日的功课,允诺下回若是再去庄子,也带他一起去玩儿。这才回房卸妆拆开头发,靠在软塌上歇着。
身子歇着脑子却是没有歇着,她手里把玩着扇子随口问道:“半夏,你今个儿瞧着那叶依蓉如何?”
“若是论模样,比不得咱家的三姑娘,连表姑娘都比不得,但是她那种很柔的感觉,说不定会更吸引男人呢”半夏似乎还真细细地观察过了,听到苏礼问张口就答。
“……”苏礼被她搞得无语,嗔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青蔷说她人假惺惺的,你可瞧出来了?”
“今个儿她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倒是没瞧出什么端倪,不过奴婢倒是瞧见,您给太太送菩提子之后,她似乎偷偷撇了撇嘴,但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奴婢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觉得那丫头很有意思。”苏礼忽然勾起唇角一笑,“你瞧她行事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手上却还有gān活留下的硬茧子,若当真是从小父母双亡跟着义父母过苦日子长大的,如何会当作大家闺秀般教养?若是当真做大家闺秀养大,又怎么会弄得手指粗糙,手心有硬茧子?”
半夏闻言思忖片刻,抬头问道:“奶奶是怀疑她……对自己的身世有所隐瞒?至于行事举止懂得礼节,许是入府前三太太找人教过吧?”
苏礼闻言不置可否,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古代对于大家闺秀的要求,可不是一朝一夕找人教导就能速成的,自己刚来的时候为此也闹过不少笑话,左右当心却还是会出问题,万幸家中爹娘和哥哥都对自己疼爱有加,原本这身子的主儿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这才勉qiáng地遮掩过去,这叶依蓉若当真是如她自己所言,是跟着义父母在乡下度日,那这其中就一定还有蹊跷。
“明个儿你挑几个丫头跟着她一道去寺里,把人给我紧紧地看住了,哪怕她说要去茅厕,你就跟进去递糙纸,多带几个家丁护卫,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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