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这会儿正在思小朵的屋里,瞧着窗外忙碌的丫头婆子,倚在暖塌上抱着手炉,沾着点心闲磕牙,笑眯眯的说:“如今好了,明个儿送嫁妆,后天过了门就是苏家的媳妇,也就不怕你抱着这么多嫁妆跑去了别人家。”
“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跑去别家?”思小朵原来对婚事还有少女的娇羞,但是苏礼三天两头的笑话,到如今连紧张感都没有了,活似明个儿就是要去苏家串门小住似的,想到这儿忍不住又埋怨道“你说我怎么就遇见你这么个小姑子,闲着没事拿嫂子打牙祭。”
“这不是跟你亲嘛!难道你想要个天天跟你急赤白脸的小姑子不成?再说今个儿还不是我嫂子,不趁着现在说岂不是亏大了。”苏礼笑着拿桌上的大枣丢他,忍不住又逗她说:“其实我本来不同意我娘这么早给你们张罗婚事的,怎么也该缓上半年一年的。”
思小朵闻言,猛地抬头问:“凭什么?”
“晚个半年,然后让我儿子给你们滚chuáng!”苏礼捂着嘴忍着笑说。
“……”思小朵才知道自己又被苏礼捉弄了,又不敢去跟他笑闹,生怕扰得他动了胎气,最好眼睛一转,忽然坏笑的凑过去道:“礼儿,你最近似乎圆润了许多,人都说心宽体胖,最近你事事顺心,在家也做了当家奶奶,果然是丰韵不少。”说罢还在苏礼的下巴上轻捏了一下。
苏礼闻言也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下巴,原先尖削的下颌早就变的ròu嘟嘟的,使劲儿地低低头,似乎都能摸出双下巴来了,不禁自嘲地笑着说:“也许当真是因为心qíng,如今老太爷跟姨奶奶回老家去了,虽然二房和三房还是有些个摩擦,但好歹家里是我当家管钱,也用不着看人脸色。叶依容被打了一顿拿去见官,婆母自己知道理亏,也不再对我指手画脚,还给表妹定了桩殷实小户人家的婚事,倒是让我省心不少。沈青昊的事儿也算是尘埃落定,我爹说今年他能补个实缺,我如今是没有什么心事,只一心在家待产,胃口更是好得不得了,时时刻刻都觉得饿似的,每日除了三顿饭,上下午都要加餐,晚上睡前都要吃宵夜,不胖起来才怪呢!我正寻思着,最近是不是该把加餐都去了,照这样吃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个头太大,生的时候可就要苦了我。
思小朵听了这话脸一红,嗔道:“你还不是头一次生,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多懂似的。”
“身边几个婆子和媳妇子日夜的叮嘱,沈青昊也跟着学的婆婆妈妈,每天唠叨个不停,回家就捧着个医书看,看见个什么都来跟我对照,我就是不想懂都难。”苏礼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担心,离着大夫掐算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自己在这么吃下去,到时候弄个难产就惨了。
“真是羡慕你俩……”思小朵轻声嘟囔了一句。
“你就放心就是,我二哥从小就知道心疼人。
她们俩个在屋里说话,外头思家的几个哥哥,已经穿戴一新,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前头引路,一众家丁也都穿着崭新的裤褂,挑着扎了红绸的嫁妆担子,chuīchuī打打的往沈家去送嫁妆。
苏礼今个儿是打着给思小朵送丫头的旗号来的,其实是在家憋闷得慌,想来看看热闹。本想在思家用过晚饭在回去,谁知刚用过中饭,还没等歇个中觉,沈青昊就跑来接人,不好跟思小朵见面,却是立在门口等着,苏礼无奈只好起身儿回家。
第二日一大早,苏礼跟沈青昊换上簇新的衣裳,天刚擦亮儿就赶紧的往苏府里去了,沈青昊跟苏祈jiāoqíng非浅,如今二人的前程都基本有了眉目,见面自然是有说有笑,互相打趣。苏文式站在廊下,看着站在院里几个青年的笑闹,也笑的一脸喜气儿。
苏礼上前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大婚的时候你可是哭着一张脸,如今哥哥大婚你可是笑的都要溢出蜜来了。”
“你这傻丫头,嫁闺女跟娶媳妇能一样吗?”苏文氏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
“不过媳妇和闺女娘都一样疼就是了。”苏礼笑着说苏文式拉着他往屋里走,“如今天气还返寒气儿,你也就是这个月底的事儿,可要万万加小心,身边儿一定得有人,不能自个儿瞎跑。”
“知道了!”苏礼笑这应道,“怎么还不到时辰去接新娘?”
“瞧你那兴奋劲儿,你大哥大婚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怎么活泛。”苏文氏本是顺口一说,结果就突然牵挂江南的大儿子了,叹气道:“也不知你大哥大嫂现在如何,瑞哥儿都快周岁了,他俩也不说定一下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过两天就直接回来了呢!”苏礼眼尖的瞧见二哥冲自己使眼色,知道定然是有什么事瞒着苏文氏,想给他个惊喜,就也跟着掺和着,“也说不定是大哥认上太忙,一时走不开也时有的,我前几天还听说南边儿下了冻雨,毁了不少庄稼,等明个儿打发个人去送点东西在探问探问就是。”
“恩,说的对,是我瞎cao心了。”苏文氏笑笑,不愿让自己在大喜日子坏了气氛,朝外头看看天色道“接亲的差不多到时辰该启程了。”
苏祈却只是站着不动,盯着门口发愣,被苏文氏催了两遍才回过神来到“不急还没到呢!”
“什么还没到。”苏文氏纳闷的问
“哦,自然是时辰还……”苏祈话说着半截,忽然朝门口跑去,嘴里嚷着:“到了,到了,这回可算是到了。”
苏文氏被他弄的是一头雾水“这孩子是要娶媳妇欢喜魔障了吧?”刚拔脚想跟上去看看,就见门口的影壁出走出来两个人,正是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二人上前跪在苏泓和苏文氏面前道:“爹,娘,儿子(媳妇)给二老请安。”
“好好,赶紧起来吧!”苏文氏欢喜的哽咽了声音,赶紧伸手去扶。
苏礼也凑过去,他与苏冯氏也是许久未见,这会儿看他身量圆润,眉目带喜,忍不住悄悄问:“大嫂,是不是又有了?”
苏冯氏含羞的点点头,心里更惦记的是大半年没见的儿子,四下打量还没瞧见,忙问:“爹,娘,瑞哥儿呢?”
“小孩子家那里能起得这么早,你自个进去瞧吧,奶妈领着睡觉呢。”苏文氏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任上课都说分明了?”
苏祈在一旁急道,“大哥今个儿又不走,别瞅了,大哥赶紧换衣裳和我接亲去。”
苏佑笑着应到“衣裳是今早刚换的,在半路上你大嫂诊出来有孕,就不敢在快赶路,不燃还能提早回来帮着忙活忙活。”
“用不着你们忙活,能赶回来陪我去接亲,就是最最好的。”苏祈披上大红花,一马当先的朝思家疾驰而去。
苏礼陪着娘和大嫂在屋里说话,瑞哥儿也醒了,跟苏冯氏有些生分,直往苏礼的怀里拱,苏礼抱着她指着大嫂道“瑞哥儿,这是你娘。”
“……”瑞哥儿盯着苏冯氏看了半晌,还是不肯上前,只在苏礼怀里扭来扭去。
苏礼见大嫂的神色有些黯然,忙道“你们走的时候他才多大,能认得才怪了呢!住几天熟了就好……哎哟……”
他说着一半儿的话,痛的顿时咽了回去,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起来,随即就觉得双腿间有些湿热,用力张嘴喘着气道“娘,我这怕是要声了吧!”
苏文氏也没想到他会赶在这个节骨眼生孩子,万幸家里婆子媳妇子都是现成的,赶紧铺chuáng烧水,将苏礼抱到chuáng上。
沈青昊高高兴兴的陪着苏祈接了新媳妇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说苏礼在后院生孩子,急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láng狈的滚下马,丢开缰绳就一路跑到后院,扶着廊柱直喘粗气,正听到苏礼在里屋变了调的一声惨叫,冷汗立刻顺着脖领滑了下去,瞬间湿透了里衣。
前院鞭pào齐鸣,鼓乐喧天,后院是苏礼一声接一声的乎痛,沈青昊急得不住地用拳头捣着廊柱,似乎这样能分担心里的紧张和压力。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里屋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产婆出来小心翼翼地报喜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千金。”
“千金好,好,赏……”沈青昊语无伦次地说,也顾不得看孩子,就想冲进去看看苏礼如何。
但是门口的婆子拦着不许他进屋。苏礼在里头似乎还在断断续续的呻吟,里面的产婆忽然叫道:“呀,这还有一个……”
沈青昊瞬间张大了了嘴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第二个出来的就快了许多,产婆又抱出来了小人道:“恭喜老爷,又添了个小少爷。”
“赏,都赏……”沈青昊这回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推开门口的婆子,进屋扑到在chuáng前,见苏礼浑身都湿透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色苍白,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脸颊上,嘴唇似乎都没有了血色,骇得双膝一软就跪倒在chuáng前,搂着苏礼颤声道:“礼儿,你这是怎么啦?”
“老爷不用担心,这是脱力了,刚喂了参汤,等会儿再喝些红糖水缓缓就好了。”产婆笑着又恭喜道,“一胎就龙凤齐备,老爷夫人好福气呢。”
听说苏礼没事,沈青昊才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屋里这么多人,凑上去亲亲她的额头轻声道:“当真是辛苦你了。”
苏礼虚弱地笑了笑也提不起力气说话,但是眼睛却飘向沈青昊后面的婆子。
那婆子也乖巧,忙把两个孩子都抱过来放在苏礼身前。
苏礼看着两个宝宝挤眉弄眼地哭着,唇边也勾出欣慰的笑容,满眼温柔的看着沈青昊。
沈青昊伸手把他们母子三人都搂进自己的怀里,用额头抵住苏礼的额头上,轻声道:“如今咱们当真是一大家子人了!”
苏礼虚弱地欣慰地笑了。
这时前院顿时鞭pào齐鸣,隐约传来“礼成”的大喊,随后鼓乐齐宣,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苏礼缓缓的阖上眼睛,笑着想,在这温暖的chūn光里,这就是家的幸福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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