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刘家从先帝在时就做了皇商,自打她被迎进宫里以后,刘家繁荣一时,先帝走了以后昭阳殿静妃是当今皇帝的母妃,纵静妃已逝,可新皇对刘家厚待,刘家之繁荣更上了一层楼。两年间宫里的大半供应都是刘家cao持着,近日不知什么缘由,刘家却是被新皇抄了家,阖府上下不论老幼都下了监,家产全被充进了国库。穆清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只是再再的绝望,皇帝是因为她将刘家给抄家了罢。
不由悲从中来,努力忍下快要掉出眼睛的绝望,将两手拢进大氅里垂了眼皮静坐了好长时间。
她近些时间真是瘦了很多,日日戴着蟾织的缘故肤色又深,看着就很有些个不近人qíng的冷漠,然她又是长了一双杏核大眼,眼眉漆黑眼皮深,因了这大眼的缘故就看着多了些温qíng与柔软,垂下眼皮那么坐着,遮了眼里的温柔,她就冷峻极了,那么冷淡的坐了半晌,穆清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她要进宫去。
晚些时候,野夫刚从外面回来,头身的汗还未擦去,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穆清,穆清本yù同野夫说商量将她送进宫的事儿,可等看见纸张的时候便浑身一僵,进宫的话再是没有说过。
她垂眼细细打量这纸张,一个花纹一个花纹看过去,然后说“时间就定今天晚上罢。”野夫颔首,伸手又要搭穆清手腕,他这几日时常要搭穆清手腕看看她身体qíng况如何,穆清却是没让,转身便去窗前的大案后。
野夫在原地站了一会,也就转身出去做自己的事qíng了,这几日他也瘦了许多,总也不知在忙什么,却总也是个沉默的样子。
穆清低头看这纸张,但见这方纸上有墨无字却是幅画,画中条纹繁复不像是寻常画,画中一约莫两寸宽许竖型长条,环周衬以波涌làng迭,急流飞泻,间或有雕饰的鱼、虾、蟹、鳖,似凌波而起,蠵guī则宛如浮游于惊涛骇làng中。长条顶端有六狮jiāo盘,似在游水戏珠,栩栩如生,长条的右上方,闪映着一个如盘大小的圆斑,质地缜密,晶莹洁白,与环周的颜色若明若暗,氤氲朦胧,犹似夜空中形成的“月晕”。
穆清细看良久,再抬眼整个人却是不一样了,这几日的木愣瞬间消失,两只眼睛闪着亮光,像是夏日走了长路的良驹饱饮了清泉之后的模样。手里的这东西,是穆清寻觅了两年的东西,今日终于出现了,如此她若要离京,便算是了了萧家人一桩心事。
第22章 jiāo易
范宝和踱着步子来回在屋里走,看的韩应麟一阵眼晕,韩应麟本yù不管这人,可架不住人家说话大声且喋喋不休,吵得韩大人不胜其烦,韩应麟终于开口“你消停一会罢,绕的我头晕。”
范宝和本来就烦的要命,这时候韩应麟开口按着他的xing子非得逮住韩应麟好一通作妖才能罢了,可这回他却是没顾上招惹韩应麟,只是自己管自己的在地上转圈。
韩应麟鲜少看见范宝和这样,大约又是因为皇帝的事qíng了罢,这样想来不免就有点黯然,这世上所有的事qíng于范宝和而言都是无谓的,有谓的大约也就只有皇帝了。
范宝和转了半天圈,然后身子一歪坐在椅子上,盘腿拄头啃指甲。
“韩大人,你说我那外甥是不是真是个疯子。”坐了半天,范宝和侧头歪脸挨着韩应麟肩膀同他说话。
“皇上少年得志,是这世上少有的英才。”韩应麟一本正经,这世上在谁跟前都能说皇帝的坏话,在这人跟前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哪怕他自己一通王八羔子混蛋小杂种的浑骂,旁人决计是不能附和。
“瞎说八道什么大实话!纵然他真的是个天才,他是不是还是个疯子,唔,是疯子和天才的结合体。”范宝和听韩应麟夸皇帝甚是开心,嘴里那么说着,却是正起脖子两只眼睛黑葡萄也似看韩应麟一眼。灯里看宝和眼尾上勾嘴角上翘眼里带水,一张笑盈盈脸甚是可爱,韩应麟不由心下便是一紧,揽着范宝和坐好。
“你说这小王八蛋成天gān的都是些什么事,这两天满京城都在传他如何jianyín学识渊博良家妇女,满天下的人都觊觎着他的皇位,他却是净gān混账事,想女人了后宫一堆他便是脱裤子就上,作何是要跑去宫外,还无缘无故将那静妃娘家给抄家,这不是上赶子等着别人骂么,你说他是不是脑子里装了一坨狗屎。”前一刻范宝和还是个笑盈盈脸,这时候又变得气咻咻又忧心忡忡,变脸简直是瞬间的事。
韩应麟木着脸看范宝和翘着红唇一张一合的往嘴里吐出市井泼皮说的话,默然无语,即便已经有十年了,他冷不丁听着范宝和说话还是能惊讶一番,世界上怎么有人能用那样一个皮囊说出那样粗俗的话来。
“皇帝做事有他的道理。”韩应麟依旧一本正经。
“有个屁道理!还不是因为同人抢女……东西抢不过人家拿旁人出气,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透顶!”宝和越说越气愤,最后简直要bào跳如雷恨不能皇帝就在眼前他能跳将起来大骂。
韩应麟看范宝和话到一半转了话头也不言语,只是伸手抹一把范宝和脸蛋,他怕他过于激动口水溅到他自己。
宝和任凭韩应麟在自己脸上秃噜一把,对于韩大人的乖觉很是满意,又想到宫里那位,若是有他范宝和一半的聪明,不要说个女人,就是十个女人都能上赶子伺候自己,然后越想越气愤,再是坐不住,一闪而起“晚上你先睡,我出去办点事。”说罢就已经推门而出,韩大人走了两步到门口,本yù叮嘱一句晚上夜风冷他加点衣服,却是已不见人影。
当晚戌时刚过,京里城西一间破寺庙里,破败的供桌上闪着一只小油灯,因了四处漏风的缘故那小油灯明明灭灭的,合着那拈花微笑的佛像,无端让人汗毛倒竖。这时候已经是月上中空,那寺庙屋顶上有个破dòng,月光便恰好从那破dòng里穿下来,映在当庭站着的人脸上,白彤彤叫人害怕。
当庭站着的人修长身条披一黑色大氅,半个脸掩在大氅领子里,余下的半张脸那月光恰好投在他眼睛下方,于是众人只看见他秀挺的鼻梁端直端直,打他后面供桌旁边,一左一右站了两人,左边的那个身高奇高,魁梧硬朗,右边的那个却是矮了几分,看身形像是个老头。
“东西带来了么?”庭中的人开口,语调简短,话里波澜不兴一派端方。
他对面却是站了不下十人,黑瞳瞳一片里为首的那个是个jīng瘦男子,油灯太暗,这男子容貌看不很清只看身形便知这是申地伍胥后代,上肢长如猿臂,下肢粗短,身量不高,这便是那典型的申地盗墓一族。
这jīng瘦男子开口“今日小底所带东西过于宝贝,大先生想必知道这东西有旺宗旺族之用,寻常斗字不识的街头百姓,倘得此物,他日必然高居庙堂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能事,后代子孙能绵延兴旺几代,家里男子成天下大事,女子得皇上宠爱居中宫掌六宫”
大先生不言语,肩背挺直听面前jīng瘦男子说话。
那男子看这大先生连同他带来的两人表qíng不动都不说话,继续道“看来大先生对于此物知道的不比老底少,罢了,既然大先生知道,老底便是要仗着宝贝还请大先生先将老底想要之物呈上来。”
大先生一招手,后面身量高的男子转去佛像背后,单手扛一长两米宽高皆一米的箱子,走至众人跟前这人半躬身箱子便轻轻巧巧放在地上,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箱硕大银锭子。
对过那一群人里有人暗地里抽气,这高身量年轻人能将一千两白银单手扛起放下如儿戏,由此可见其力气大到不知几何。
年轻人扛了箱子出来,那年老的却是手里抱了一把用黑布包着的长条状东西,揭开黑布,内里东西剑光一闪尾端上繁复的笔画俨然是古体“曳影剑”三字。
申地伍胥一族,通晓奇门六术和盗墓,是以只用一眼那jīng瘦男子就将这剑上的字连同剑身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大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慡快,如此,小底便将宝物呈上来。”那男子说话间,后面有人抱了约莫有成年男子一胳膊长的东西出来,同样是用黑布包着,黑布揭开,便见昏暗的寺里,那物陡然发出银白晕光,同那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只是纸上的月晕这时候是真的发出了银光。
大先生手指微动,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二句话“福伯将东西放在中央。”
后面那老者便将曳影剑放在银箱子旁边,连同那发光的宝物放在一起。
“还请大先生稍等片刻,等老底验明这剑真假。”那jīng瘦男子说话间便弯身走向曳影剑,那男子将将拿起剑,电光火石间他身后十数人一齐动身,竟是直奔当中央那三件宝物,打头的那jīng瘦男子竟是长臂一伸抓向大先生面门。
不等那男子触及大先生,供桌旁身量奇高的年轻人原地乍起,一把捏住那jīng瘦男子胳膊,一扭一撕险些要将那胳膊给生生撕下来。
那大先生往后退到供桌前面,挨着供桌站在佛像下面,表qíng未变,只是眼中转冷,看来这是来了一批黑吃黑的。
场里那年轻人已经同十数人打在一起,他是个高健身材,可动作间轻巧灵活以一打三却是出手狠毒直击要害,一时间对方十几人竟然没能靠近得了供桌。
趁着前方站成一团的缘故,大先生仔细瞅了瞅当中的宝物,然后身形一僵,不对,今日这人带来的东西不对,那周边雕饰是一样,玉也是汉白,只是那月晕不对,这月晕只能照石尊周身,且有越来越暗的迹象,心下一紧,“野夫,我有话要问。”
场里打斗的人活动间陡然带起了风力,不多时十数人便已经僵站在原地,只一人耷拉了着胳膊被压着肩膀跪在了当庭。
“真的东西呢?”大先生走上前来,双手笼进袖子里遏制住自己的qíng绪,倘今日他能得这物,他日若能出京便真的是了无牵挂了,如今眼看这东西有点消息,却是瞬间变为泡影。
那跪着的人已然疼的满脸是汗,却是问话只摇头,显然是不打算说。
“你从哪里知道这东西的,从哪来有它的拓本,全部给我一字一句道来。”大先生上前两步,连问几句,却是一一点回复都没有。
“给我打,打到说为止,你们谁想说,这一箱银子连同这把剑便是谁的了。”满场的人没一个说话的。
大先生气急,背过身去,身后便只余一阵呻吟,半晌转身,跪着的人已经身形矮顿。
“说吧。”
“小底从南里得了这东西……有人叫小底寻曳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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