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喝,低头看穆清,穆清因了喝羊ròu汤的缘故两颊红彤彤,嘴唇也殷红,眼睫黑杂杂的两排,头脸素净,她本就长了一双好眼睛,这时候那双大眼直勾勾盯着他叫他喝汤,便就可怜可爱起来。
皇帝俯身对着她殷红的嘴唇嘬了一口,穆清便仿佛炸毛的猫儿一样甩着脑袋往后跑去,边擦嘴唇边跑还边骂“青天白日里真是不要脸。”她骂人眼下也顺溜起来。
及至跑到快要到殿门口才停下脚步来,看皇帝不紧不慢的往这方走,便就被别扭扭的又往回去迎皇上,隔了五六步的距离,她瞪着皇帝道“青天白日里再要毛手毛脚我就找人去踢鞠呀。”她一手攥着蚕豆张牙舞爪的威胁皇帝。
皇帝脸上扯出一点笑来横了穆清一眼,穆清便就别别扭扭的挨近了皇上,接过老掌事端着的汤碗又对皇帝说喝汤。
眼看是进不去殿了,皇上无奈,接过汤碗一气儿喝进肚里。
“缉熙过来呀,坐在这里喝。”穆清站在秋千边儿上同皇帝招手。
“你坐下。”穆清见皇帝走近了连忙指挥人坐在秋千上。
皇帝依言坐下,见她着人舀了一碗,“你也喝。”
“我喝了,已经喝了好多。”穆清站在秋千边儿上说。
皇帝于是就径自开始喝,这一碗汤热乎,皇帝一口一口喝,一碗快要见底的时候,见穆清只盯着碗动嘴唇,皇帝将碗递到穆清嘴边上,穆清急急说一句“我只喝一口。”便就低头只喝了一口,小孩子总归是有这样的毛病,看见别人碗里的好像是格外香。
皇帝不言语,他喝一口,将碗递到穆清嘴边上,穆清“咕咚”就又喝一口,也不说她只喝一口的话,如此不多时,一小锅汤两人竟是喝的见底。
“真好喝,真暖和。”穆清嘴上泛着油光道,热的鼻头都出了一点汗,冬日里喝热汤浑身都畅快起来。
皇帝虽然脸上无多少表qíng,可总归是个心qíng好的样子,凑近了想要亲亲穆清,穆清却是往后退好几步,最后皇帝承诺不亲她她方靠近,皇帝无奈用手擦了她油汪汪的嘴,心道无论多大年龄,这女人很统一的是个小古板。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皇上和静妃娘娘两人在殿外的秋千上喝了一锅羊ròu汤,檐下的侍卫面无表qíng可心下害怕,看皇上对静妃的样子,这倦勤殿的值好像往后更是不好站。
喝了羊ròu汤,穆清又往嘴里塞着蚕豆,皇帝因为早朝的事qíng心神有些放远,随口道一句“别再吃了,该撑着了。”不经意将目光收回来,便瞥见穆清一手晃着张皱巴巴的纸,一手攥着蚕豆。
皇帝起先没在意那皱巴巴纸张,想要接过来给扔了去,无意看见一个“萧”字便神qíng凝住,仔细一瞧,“这是什么。”他问。
“一个不认识的奴才给的。”穆清嘴里嚼着蚕豆道。
第67章 战事
穆清说是个不认识的奴才给的,皇帝捏着纸看她一眼,她嚼着蚕豆“嘎嘣”作响,也同他一齐盯着那皱纸。
“萧大人从流鬼出发了罢。”穆清道一句,她很乖觉的没有在皇帝跟前称呼萧铎为父亲只叫萧大人。
皇帝神qíng难辨,半天似是而非的“唔”了一声,穆清往嘴里又喂了一个蚕豆,看皇帝一眼然后又道“你说这是谁给我的纸条,给我gān什么,叫我早早备着他们回来么。”
皇帝却是半天没说话,半晌“走罢,去垂拱殿。”说罢径自站起来。
穆清在秋千上坐着嚼蚕豆没动弹,皇帝走了两步回头冲她伸手,穆清便跳起来冲过去拉着皇帝的手跟着他一齐去了垂拱殿。
“先进去吧,殿里有你爱吃的点心。”走至殿门口,皇帝着穆清先进去,穆清看皇帝仿佛是对严五儿有吩咐的样子便就自己进了垂拱殿。
皇帝盯着穆清直到她坐在榻上捏了一个七巧点心放进嘴里才开口,“去查查今日早上谁去了倦勤殿,找着人打死了喂狗。唯祯来的当日他见过的奴才一并找出来打死。”
严五儿垂首听着皇上吩咐,不知方才又发生了什么,看皇上语气如常,可听他话里的意思不知心下要多震怒,不知又有谁惹了静妃。严五儿听完吩咐就往后宫去了,皇帝脸色不变进了垂拱殿,殿里穆清嘴里塞得满满的伏在炕桌上又翻画本子,严五儿又给她寻来了新本子,穆清对于严五儿很满意。
直到午间时分严五儿换了一身新衣服才从后宫回来,终于知道了皇上为何这样生气。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天下这样大有那生二心的无可厚非,可就这巴掌大点的后宫里竟然有人敢事二主,还招惹到静妃身上,他严五儿都忍不下皇上还哪里能容忍。至于接触过前太子殿下的奴才们,那唯祯毕竟当太子多年,重回皇宫竟然也有不怕死的敢重新认主,这回可算是好了,打死了三十余人,不管是不是,只要见过前太子面的都一并打死了。
后宫是个时时死人的地方,前两年后宫安稳,这两月却是将前两年的死人都弥补上了,上一回皇后打静妃死了几十人,这一回又死了几十人,严五儿看宫里的奴才连同后妃今日里都是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很觉出了些满意与威风来,所有奴才都要听话才行,如若不听话,他严大总管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规矩就是规矩,他要替皇上行祖宗大法,守护后宫!
严五儿进去问了穆清安,然后被穆清夸几句他简直对自己更是满意起来,回了皇上一句,看皇上神色平静示意他出去,严五儿就出去了,好奴才就得是他这样儿的,他觉着自己堪称奴才得典范!
这两日皇上一直在忙碌,气候开始转冷,天下也颇有点四面八方风雨齐聚的意思,驻扎在玉门,雁门,山海,朔州、西宁的兵士已经开始出现小范围异动,各地驻扎将领的折子一封接一封,朝廷上的粮糙也是往四方开始分散,眼看北边战事一触即发,可北边四国对峙谁都不敢先动,所有人都绷着一股弦等着哪一方出现一点缺口就从那缺口钻进去将偌大中原吞吃入腹。
这其中凉州六谷藩部夹在四方之间,于它自己来说周围哪一国想将藩部收进去都是轻而易举,可谁都不敢将这藩部收进去,吃进去怕是要消化不了,但凡哪方敢先收藩,别的三方立即抱起来要将最先收藩的这一个灭掉。
这藩部在高祖手里就归了当朝,皇帝这几日着人同辽金西夏三国一直在和谈,商议如若当朝要收藩,其它三国想要什么条件,虽说大宋眼下占着中原大片地方,论国力旁的朝政自然及不上,可若是一开战,不定谁又要有láng子野心,谁又要有渔翁得利,谁又要搅浑天下,毕竟这些朝政日益坐大,再不能满足偏居一隅,中原的丰茂粮糙是所有朝政都梦想的。
大理国那方已经正式开始jiāo战了,那唯祯一回去不几日大理国单方开始宣战,扰我边境居民,甚至入我朝边境百里,是个非要开战不可的架势,屠村抢掠无恶不作,皇帝眼看大理这样想开战,终于满足了它的愿望,着兵部侍郎呼延赞亲自率十五万大军赴西南边境。天已转冷,我朝士兵长途跋涉与西南驻守兵士汇合,自然是艰难异常,一过长江以南气候乍暖,兵士多是北方人,南方的湿热甚是不习惯,流行疫疠也开始盛行,总之也是个非常不顺利的qíng况,皇帝虽不至于焦头烂额,然也不是轻松的样子,日夜守在垂拱殿里,处理各个地方上来的折子。
这当中宝和又跑进宫来让皇上将穆清送到凉州,大理一旦敢开战,必然是同凉州说好了,不几日凉州那方就会真正战起来,届时局势比现在还要不好。皇帝却是三两下将宝和搡出殿去,冷声说大理唯祯不自量力想要皇位,他当然要打,凉州野夫胆敢觊觎穆清,他更是要将那野夫打死。
宝和气的跳脚,再再骂皇帝,却是被一gān侍卫追的只能出宫去。出得宫去,宝和越想越生气,可依着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仗是非打不可。除却了因为穆清这回事,天下迟早要开战的,西夏辽金坐大,大宋是退无可退必须要打,穆清只是让这场大战提早了些,从这一方来说,也怪不到穆清头上。
想是这么想,可眼下终是因为这穆清生出了这样的事端,给了前太子唯祯与藩部联手的机会,宝和还是生气,可皇帝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样子,于是他也就暂且安慰自己,趁着自己身体还行,皇上还年轻,提早打就提早打罢,将一gān虎视眈眈的豺láng野豹打出去他方能放心死去。
穆清坐在垂拱殿的榻上一直吃着零嘴看画本子,殿里陆陆续续进出的人不断,皇上头都不抬一直锁着眉看奏折,有人禀报也是边下笔边听着,穆清瞅着皇帝模样便就径自坐在一边看画本子,直到晚些时候到了用膳的时候皇上也没空闲吃一口饭,严五儿将穆清领回倦勤殿去,看她吃完药吃完饭躺到chuáng上方回了倦勤殿。
一连几日,皇帝都在前朝无黑无白的处理政事,呼延赞终于帅军到了西南,前日晚间同大理一小股流寇jiāo战了一个时辰,我方兵士折损比之对方更严重,这一仗显然不好打,皇帝日夜坐在垂拱殿里拿着地图斟酌,好长时间都顾不上穆清。
今日从早间开始天仿佛快要塌下来一样的yīn沉沉,不多时竟然又开始飘起雪花,穆清一个人坐在倦勤殿的榻上瞅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嘴里还嚼巴着什么,却是有些落寞。宫里现下看见倦勤殿的奴才旁的人都要绕着走,她着人去叫人过来玩根本叫不来人,殿里的奴才又个个听着皇上的话不与她玩,一时间她是什么都玩不上,这会儿下雪了连秋千都坐不上。
殿里四处烧着暖炉,榻上的火龙也烧得格外旺,今日穆清穿着一个红锦绒万福小夹袄坐在榻上巴着窗户往外看,大红颜色称得她双眼乌沉乌沉,即便如何,时常不住嘴且又是各种大补汤药连连往下灌,穆清确乎是长胖了些。
在榻上一个人数着雪花坐了好长时间,穆清转回身看着靠枕上的虎头发愣,半晌同老掌事说“让我出去玩会罢,皇上肯定不知道,就一小会儿就回来。”
殿里的老掌事却是很无动于衷,说什么都不让穆清大雪天出去了,昨日晚些时候穆清跑出去在殿外踢jī毛毽子,回来就发热了,皇上大怒,严大总管来倦勤殿好是将他们说了一遍,这回还哪里再叫她出去。
穆清眼下是格外的闲不住,总想四处跑动,总想手里有个摆弄的东西,一闲下来仿佛一直在愣神,虽看着沉静了不少,可总像是周身都笼着一层烟像是有心事,看见她那个样的人每回想要问问她有什么心事的时候,转瞬她又是个张嘴要吃的时刻贪嘴模样,直教人怀疑方才是自己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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