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缉熙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少年声,不似别个人哎哟或是啊呀,这少年当脸被咬了一口只是“嗯”了一声,他一直看着穆清的,见姑娘眼睫湿漉还想着怎的是个*哭鬼,统共见了没几回面,回回都要哭。正要张口骂一声*哭鬼的当儿,脸蛋子上就被咬了一口,立时眉头皱起来推开挨着自己的那张脸蛋,伸手指就将咬人的小嘴给捏住。
两人此番举动惊醒了迷瞪的丫鬟,绿竹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小姐脸蛋上血迹斑斑那五皇子还伸手指捏着小姐的嘴!哎呀,老天爷啊,这是……这五皇子长了一颗怎样的心到底,这样对个病人。
“放开我家小姐!”緑萼两步奔到chuáng榻跟前,一把挥开了五皇子的胳膊,横眉冷对这恶毒心肠的皇子,气势凛凛护着自家小姐。
缉熙的胳膊被个丫鬟打掉,脸立刻一冷,抬眼看了丫鬟一眼,然后看趁机挪动离开自己怀里攀附在丫鬟胳膊上的人,立时觉得穆清真正是连狗都不如,永远养不熟,只要看见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能离自己远远的。
“将五皇子请出去。”穆清气若游丝的说了这几个字,更是让缉熙的脸险些变绿,此时万分后悔方才脸上挨了一口的时候未能一巴掌扇过去只是捏住了那嘴唇,他当时怎的就没有给打回去!
缉熙鞋未脱还靠在chuáng榻上,他靠在这头,原本靠在他怀里的女子这时已经在丫鬟的扶撑下靠在chuáng榻另一头,两人中间隔得远远的,这时再三再四的被个养不熟的玩意儿嫌弃,胸膛起伏了好几下之后猛然下chuáng。
正是大半夜的时候,骤然离了chuáng榻,一袭冷气袭体,通身都透凉。缉熙冷冷扫一眼这屋里的主仆三人,皆是抗拒自己的姿态。丫鬟的怒目他无所谓,只是chuáng榻上脸色苍白跟鬼一样的女子已经连脸都转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愤怒,完了之后其实是有些伤心的,他一腔觉得你好觉得我也要对你好你该时常也对我好的心,末了被这样待,况且我还让你醒过来,怎的,怎的老是这样对我。
伤心也就只是一下,随后就脸色yīn沉看了看chuáng榻上的人,真真是要气死,见屋内所有人都想自己离开的模样,甩袖推开窗户翻出去,大半夜回了倦勤殿,一路上一忽儿想着该捏死了算,省的成天让自己糟心。一忽儿想着该掠到倦勤殿,关到屋里几天几夜不让吃喝看听不听话,一忽儿又骂自己贱,巴巴跑去让别人嫌弃一通是骨头痒么?
可是骂归骂,他一定不能让父皇下旨给穆清晋升,一则觉得自己的东西定是不能叫别人拿去,另一则想着后宫这样脏,不长时间,再是gān净的人也gān净不了,虽则那女子屡屡要将自己气死,只是他觉着就这样让她脏了他也是不愿意的。
反复无常算是五皇子的现状,原本单方面将人落上自己的印子,又单方面将印子解除,现在又一口一个自己东西,当真是不长xing。矛矛盾盾摇摇摆摆又老是想要一厢qíng愿简单粗bào的将一个有思想的大活人当个不会说话的物事儿或是畜生一样的对待,摆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不顾人家姑娘名节,只是单方面说话做事,觉得你是我的,我搂你抱你是应该,我对你好你也该对我好,如此,正常人哪里愿意对你好,哪里能理解你或是尝试理解你的好。
遂,他生气,他怎样,穆清只当这人xingqíngyīn沉,越发想要离得远远的。
五皇子走后,穆清立即便瘫倒了,大病未愈,方才又经历了这么一遭,浑身又出了一层汗,脸色也很不好,吓得两个丫鬟立时出外殿去请太医,太医就侯在外殿,不多时也便就进来了。
太医进来看人醒之后便知病qíng已经好了泰半,只是发汗太多阳气流泻,加上长时间未曾饱食,现在只需静养便好,写了个温阳养血的方子又吩咐喂食一碗热粥,及至第二天,穆清便觉得清醒很多,只是人还不太有力气。
躺在chuáng上呆呆看着窗外,杂七杂八想了很多,莫名便想到那五皇子身上,觉着这人真真是讨人厌,统共见了没多少回,次次让自己疼还不讲理,嘴里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想起她昨晚怎的就咬了人家一口,还咬在脸上,解气的同时脸上又有些烫,到底自己还云英未嫁对方也是个成年男子,她还咬在人家脸上。
云英未嫁,云英未嫁,最后将这词在嘴里咀嚼了两遍,刻意回避的事qíng便又想起了,她要进宫了,往后就是皇帝的妃嫔,这偌大的后宫往后便是她生活的地方了。
对于天家对于皇上,穆清有着这个朝代所有女子对天家的绝对服从和畏惧之qíng,皇上看中她,她不觉得高兴,只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她的人生本来是那样的,她也一直相信她的人生应该就是那样的,可是一夕之间,它变成这样了。这便让她之前所习学的一切都成了无用的,因为她前十余年所学便是如何成为皇子妃,如何管家,或许四皇子承了大宝那她习学也是如何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只是她一进宫,那便之前所学皆是无用,她永远不可能是皇后,也便无需统率六宫,更无须打理一届王府。
早知道她往后是要如秀女一般进宫,那她本可以是有个无忧无虑的儿时及至少女时代,不用成天被教导识大体端庄,只要习学一般闺阁女子习学的东西,末了承欢父母膝下,到年龄进宫便可,一夕之间,有人告诉她你可以有个很好的儿时回忆,这该谁谁能接受?她战战兢兢,她苦读群书,她眼睛闭上是习学,睁开便是教导,成天想着她有个差错两个大家族就要没了,如此十余年,如今,骤然那些以往都不重要了,都不需要了,她得进宫。
心里空dàngdàng的,难以接受之后也只能接受,皇上亲自指了她,这是她的福分,是家族荣耀,往后皇商家要荣宠后世几代了,皇商家出了个后妃,到底自己在皇商家里被养育的很好,虽则没能享受到多少亲qíng,可是穆清还是感恩刘家。只是苦了父亲,苦心孤诣,最终他的女儿还是进宫了,好在那些荣宠加诸与萧府是枷锁,如此也就罢了。
将目光放得很悠长,穆清从窗户里看见海棠叶子fèng隙里落下来通宝大小的细碎阳光,觉得宫里也应该能生活的很好,她是谁,她是萧穆清。
五皇子一心想着赶在圣旨到刘府之前一定要将穆清进宫之事给截下,可是未等有动作,穆清醒了的这天早上,刘府门外鞭pào齐鸣,周围百姓都聚在刘府门口,同刘府上下道喜,宫里的公公先一步去刘府颁圣旨道喜去了。
☆、31后妃
穆清是在圣旨到刘家的第三日出宫的,然二日就要再进宫,这回出宫,便只是个形式,往后的往后,怕是此生再出不了一次宫。
出宫当晚,刘家。
“糙民等得祖上荫蔽,三生有幸承蒙皇恩照拂,娘娘往后在宫里,我等照应不及,还望娘娘多保重,此生恩qíng无以为报,我等来世定当为娘娘结糙衔环以之。”偌大的厅里,刘泽业跪在上首,刘家上下几百口人一齐跪在厅里,厅里跪不下就跪在庭院里,这句话说完,穆清蓦地眼泪就要出来。宫里圣旨已经下来几日,她业已封位,兴许是闹得这样哗然,若不能给她一个高位不足以显示皇上这样破祖宗规矩qiáng求一个女子还闹成朝堂上下谈之变色之大事,她初初进宫,封嫔,赐号静。穆清知道这于她而言不是好事,可是于刘家上下来说,这是几世都未能得来的福泽,只是看着上下老小几百口人这样跪着自己,惶恐之余深深的疏离感便彻底产生了,还有孤单,还有说不上来的陌生。
她是萧家女,可她的娘家她的亲人便是此刻跪拜她的人,从此往后,她便要孤身去看也看不尽头的深宫里,从此亲人便只有自己。
扶了刘泽业起身,又着其余之人起来,看着众人脸上的喜色,穆清一一看过,然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话要说,她进宫之后,其余人会生活的很好,她没有不放心之处,遂也就没什么说的,前路未知,是要她走的,旁的人哪里能帮得上一星半点,遂只是同大家笑了笑便要下去。
她自幼养在刘家最深的院子里,也和旁的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连名义上的父母刘家女儿女婿因了怕生事也打发在刘家徐州分号打理产业十余年未见过面,在刘家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刘泽业,可现在也再说不上话了,穆清回到自己院子伤感便彻彻底底显现了出来。
寻摸了一番她的chuáng,她的窗,还有她的几,她的椅,她惯常靠的美人靠,她惯常站的位置都一一寻摸了一番,末了也就发现她其实走无可恋了。
将将掌灯之时,萧铎携夫人及在京的两个儿子来刘府。
当晚qíng况穆清终身难忘,那是她自四岁以后有记忆以来与父亲母亲两个哥哥说话时间最长的一次,萧母头一次向她细细叮嘱后妃的规矩,仔细同她说往后在宫里生活不若以往,等等一应该注意的都说了一通,甚至还细细捋了她的脸侧,大哥伯庸向来话少,人至中年也开通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懦弱木讷,三哥哥灵均一向làngdàng,那晚也很是稳重,还信誓旦旦的让穆清放心进宫,家里父母他自会cao心。如此,穆清便觉得她进宫当真是一点点遗憾都没有了,前一刻的伤感也立时么有了,反而有种解脱感,毕竟打理王府或是整个后宫不如安分做一个后妃轻松。
二日,穆清依旧领了绿竹緑萼进宫去,绿竹緑萼本就是家里给她挑选陪同她出嫁的,这次进宫这两人自是要带着。
穆清进宫的这天天气晴好的不同寻常,是个大大的艳阳天,上车之时刘家上下几百口人在门口跪送,周围也多有百姓一同前来恭喜迎送,然上车之后终究也就只有骨碌碌的车轮声响着,原想过自己出嫁时的场景,定是凤冠霞披送喜迎亲队伍绵延数里,谁曾想竟是这般清冷。及至车行至德胜门,周围便是彻底安静了,穆清坐在车内敛气静神,也无欢喜也无愁,很是平静的打算进宫便安安分分伺候好皇上,安安分分做好自己一个妃子的本分,却不想此时有风儿chuī斜了那车窗上的帘子,深红的大门高入天去的宫墙还有在阳光下几乎耀眼的看不清颜色的墙画立时映入眼底,安静肃穆,陌生的让人心慌。穆清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只觉得这墙内的地方将要吞了自己。深深叹了口气,此去经年,真个多少良辰美景要奈何天了。
一进德胜门,便有奴才前来迎接,穆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因了阳光刺眼微微迷了眼睛,她本就通身的气派,这时迷了眼睛更显出几分不经意的凛然,那些个奴才原本暗地里想着能将前朝后宫搅得这样天翻地覆的女子该是个狐媚子的样儿,没曾想从车上下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女子,连同领着的那两个丫鬟也是知书达理的样子,心里暗暗惊讶了一番,忙忙躬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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